飞机流线划过天际。
光线聚拢,洒入大地。
已经彻底通亮的A国,正暗自发生变化。
沈桀听到秋月的话,没有停下脚步。
这条往回走的路,他觉得自己走的很漫长。
可是垂下去的手,却在不知觉中捏紧。
他就是有病。
那又怎么样?
短暂的寿命,他也要活好。
跨步,他一直往前走。
只不过走廊的尽头,他微微转身望向了身后。
什么都没有。
他双眼眸里不知道刻入了什么。
他紧紧盯着身后,许久后才离开原地。
秋月在他离开后,出现在了他刚刚看向的地方。
她的手中捏着手机,抿着唇,神色有些犹豫不决。
……
这封闭的空间内,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伏案不知道在干什么。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他才缓慢抬起头。
那双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倒映着沈桀的身影。
他放下了笔,目光从沈桀身上移开后,落到了一处堆满纸的地方。
随后他起身走了过去。
“穆巧怎么样了?”他问,身子已经俯下去,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手中的画纸,继而又朝着沈桀走了过去。
那双面具下的眼睛,透露着浑浊。
可是又带上了真诚。
沈桀看着他,“你觉得呢?”
他没打算告诉苏予关于穆巧的事情。
苏予知道会得到这个答案,也没有再问下去。
他抬手,将东西递到了沈桀面前。
“什么东西?”沈桀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他沉着脸抬手挥开,视线望着苏予问。
“沈桀,你还没有想通吗?还是说,那份资料比你的命还重要?”
“比我的命还重要。”沈桀说。
“那你能告诉我,十九年前为何要那样做吗?”苏予望着他,他的气质即便在这狼狈的场景中,依旧很淡雅,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那种温而柔雅。
“苏院,没有人会愿意活在别人的鄙夷中。
即便是我错了,那我也会一错到底。
一个研究所的人为我陪葬,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你不帮我将资料写出来,那么陪葬的人只有更多。
我相信这个筹码,苏院不是不知道。
既然你想看到那样的场面,我也无妨带你去看。
届时,你愧疚的心,大概会撕心裂肺吧。哈哈哈哈。”
男人大声笑着,站在原地的苏予望着他那双眼睛,轻声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不信当年我带你回来,你会这样心术不正。曾经的你到底藏在哪里去了。”
“死了。早就死了。苏予,我告诉你,如果我预计的时间不错,那么这个国家就快要暴乱了,新王夺权继位,届时自然是少不了逆流成河。
既然你还想跟我玩,那我继续陪你。”
“你什么意思?”苏予微微攥紧了拳头。
“我只不过和新王达成了交易,我助他夺权登基而已。
不如你猜猜,他答应我什么了?”沈桀轻笑,“不过苏院你可以慢慢想,如果你能在三天之内将资料交给我,我会考虑放弃那个极为有利的条件,或者说……我可以放你走。”
沈桀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的目光最终也没有再落到苏予递给他的画纸上。
寂静的地下室里,苏予愣在原地很久。
直到他听到脚步轻盈的声音,这才拉回思绪,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画纸。
秋月走过来蹲下,替他捡起了地上的画纸。
她那双带着老茧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画像上的人。
“苏院,您画的先生,真好看。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吗?”秋月看着画纸上的人,轻声问。
画纸上的少年,脸上有伤。
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就像他的名字。
那是苏予第一次见到沈桀的样子。
听到秋月的声音,苏予望了过去。
画纸上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那双阴沉的眼睛带着不服输。
那种狠劲,又隐隐有股要动手打人的冲动。
苏予将地上的画纸捡好,回了秋月的话,“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因为一个参赛作品,他跟人打架,只不过我拦住了,这个架没有打成。”
说到这里,苏予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只不过一旁的秋月没有发现。
她替苏予将东西捡起来,这才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苏院,先生应该会谢谢您当年的出现。
但我现在出现在这里,不是要说这个。
这十几年来,我相信像您这样透通的人,应该知道先生这些年并不好过,我不清楚他为何想要那个资料,但这些年我跟着他,只能知道他心里藏着事。
如果您想问,我可以告诉。
先生带回来的穆巧小姐,他没有对她做什么,如果准确来说的话,只是囚禁了她。
我此次前来,除了想问上次您对我意见的考虑之外,还有一个目的。”秋月望着戴着面具的男人,一口气说了很多。
苏予将画纸放在桌子上,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还没有画好的人物上,并没有回秋月的话。
“当年你拉先生出来,这次能不能再拉他一次?”秋月的语气里带着祈求。
“为何。”他问。
“您可以把他想象的很糟糕,但有一个事实是改变不的,因为他救了您……”
……
A国的监狱里。
理查·贝里在进来的时候,提前用匕首将腿中的子弹给挖了出来。
此刻。
监狱中的光线从小窗口溢进来。
适应黑暗的理查·贝里,微微眯眼,抬手遮住了朝着他照射进来的光。
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他的神经一直在紧绷着。
在微弱的月光落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黎明来了。
那么……
他的黎明什么时候来。
他低声咳嗽着。
伤口没有处理而发炎,他隐隐有些头晕。
这种感觉,他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周围也没有水让他缓解。
他靠在墙壁上,静静等待着。
直到有人将门打开,将他拖了出去。
那一刻。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仅剩的时间里,他的黎明,终究是没有降临。
他的所求,他的所愿,他的绝望,最终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