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宗,青双峰的竹屋内,霍弦月疏懒的倚靠在榻上,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页。
她刚刚沐浴完不久,如瀑般的乌发垂散在身后,也有那么一两缕调皮的钻进她的衣领里,但却半点水渍也无。
霍弦月微微感叹,这修真界不愧是修仙法的人待着的世界。
沐浴的浴盆只要投入一颗灵石,便有灵泉自动从那雕刻成莲蓬的玉雕中流出,全然不必像凡间那般费人费力。
沐浴后也不必花心思去处理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只需将篆刻了法阵的衣裙穿上,瞬间便能让人干爽舒适。
这小竹屋也是,冬暖夏凉,无论何时都处于让人放松的温度,连空气中的湿意都让霍弦月舒服得恰到好处。
更别说那能够和千里之外之人通讯的天机令、在云海之中翱翔的飞舟……
还有无数凡人根本想都想不到的珍宝,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日常使用的器物罢了。
凡人界与修真界之间的差距,宛如泥土中筑巢的蝼蚁和凡人的差距。
可器物上差距再大,修士也不过是人罢了。
想到这里,深深的愉悦再次不可抑制的漫上霍弦月的心头。
虽说谢迎指责是她诱那监事入魔的,可霍弦月原本并无那个意思。
她只是平淡的回击了两句罢了,从前她被轻看、蔑视的时候多了去,仅仅是这样几句话,还动摇不了霍弦月的心弦。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拥有足够的价值,就不可能是会被放弃的那一个。
她哪能想到,那修士竟然如此脆弱,不过几句话罢了,便被引得入了魔。
此事非她本意,却让她深深的愉悦着。
霍弦月那颗与生俱来的、想要掌控一切的心得到了全然的满足。
原来摧毁一个能够随手杀死她的修士,竟然如此的容易。
霍弦月伸长了手臂,纤细白净的手指微微张开,而后狠狠一握。
掌控一个人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妙,她回味着那种感觉,像一个贪婪的、永远不知满足、想要品尝更多的老饕。
霍弦月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感受里,她如饥似渴的翻阅着那些书籍,她需要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
只有真正摸清了这里的规则,她才能够从中找出这些修士的共性,从而轻而易举的找到隐藏的弱点,将他们都玩弄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谢迎走得匆忙,作为掌教大师兄,他许久未归,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霍弦月自然也没有挽留,她需要大量的时间来了解这个世界。
但一想到谢迎离开前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霍弦月的唇边就忍不住溢出笑意。
当你发现自己想要好好保护、希望能够活下去的人,其实是个玩弄人心的恶鬼,你会怎么做呢?雩风仙君。
霍弦月带着愉悦的笑容,再次沉浸在书海之中。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动。
霍弦月微微蹙起眉头,她最讨厌别人在她专心的时候打扰她了。
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霍弦月拂了拂裙摆,平静的站起身,不急不缓的走了出去。
小竹院设置了阵法,霍弦月不主动打开,外面的人进不来。
她站在青石阶上往外看,三个洒扫弟子打扮的人正一脸不耐烦的站在小院门口。
其中一个洒扫弟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三层食盒,那是霍弦月的午膳。
对霍弦月而言,吃饭是很重要的事情,她小时候过了很长一段吃不饱的日子,长大后便对吃饭这件事格外看重。
霍弦月按照谢迎教她的方式打开了阵法,三个洒扫弟子臭着脸走进来。
霍弦月自然的在院中的小竹庭坐下,示意那位洒扫弟子把午膳放在她面前,又吩咐另外两人将庭院中的植物打理好。
三人本就不耐烦,听了霍弦月这话,便直接将那食盒重重的扔在霍弦月的面前。
砰得一声响,溅起一地的尘土和落叶。
霍弦月睫毛都没颤一下,只心道:看来谢迎给她准备的膳食还挺实在,以及这个院子真的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扔食盒那人本还有些忐忑,见霍弦月不说话,便气焰涨上去,嘲笑到,“怎么,吓到了?”
霍弦月并不理会他,只慢慢蹲下身去,浅蓝的裙摆如流动的海水绽放在地面上。
她打开食盒,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的午膳并未因此暴力行径而受到伤害。
三人不解霍弦月的举动,只当她是个没见过世面,连一个食盒都怕损坏的人。
连这种东西都怕弄坏,由此可见她在雩风仙君这里根本也没什么地位。
也是,不过是个凡人而已,雩风仙君又能有多重视呢。
再美的皮囊也会老去,脆弱的凡人不过是他们脚下的蝼蚁罢了。
想到这里,几人愈加嚣张起来。
原本拎着食盒的那个一脚将地上的食盒踢翻,“喂你,把这个院子打扫干净!”
另一个则恨恨的瞪着霍弦月,“明明雩风仙君从不收洒扫弟子的!不过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凡人!”
剩下那个长着一双吊梢眼的脸上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笑,“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占了洒扫弟子的名额,总不能像个大小姐等人伺候吧。”
霍弦月的视线定定的落在地上,那些食物狼狈的倒在地上,沾上了落叶和尘土,完全脏掉了。
霍弦月真的生气了。
她微微抬眸,唇畔噙着笑,状似天真的问:“你们这么闹一场,就为了个洒扫弟子的名额?”
霍弦月抬眼的姿态实在好看,长睫轻颤宛若欲飞的蝴蝶,蝴蝶翅膀下的眼瞳含着点点清光,像一场吹不散的春雾。
三人均是一愣,情不自禁为眼前绽放的美丽所惊叹。
直到听见霍弦月低低的笑声,先前那个瞪着霍弦月的弟子才率先反应过来,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霍弦月没看他,纤长白皙的手指从衣袖上一个六芒星阵滑过,慢条斯理的说道:“纹刻这样阵法的精致法衣,倒是没听说过有哪家的洒扫弟子能够穿呢。”
她轻巧的翻手,袖口漾出一朵漂亮的流云,“谢迎的确不需要洒扫弟子,他什么都能自己做好。”
霍弦月望着三人的脸,璨然一笑,“谢迎不需要洒扫弟子,但是我需要人伺候啊。”
“挂靠在掌教大师兄的名下,每月月奉中的灵石和资源应该比你们现在要高得多吧。”
“你、”吊梢眼吞咽了一下口水,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嗯?”霍弦月无所谓的笑,“我没有要求你相信我啊,反正这种事又不缺人想要来做。”
先前瞪人的那个终于收回了他大得有些异样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可以让雩风仙君留下我们?”
“不,不是你们,”霍弦月轻轻的笑,“我不喜人多,实在太过吵闹。”
她美丽的眼眸泛出一种浓墨般的深色,像是一座凝视着他们的深渊,“我只要一个,你们之中的一个就够了。”
三人一怔,安静得好似连流动的空气都凝滞了,院中只能听见迎风的竹叶簌簌作响。
吊梢眼最先回过神来,尖声道:“你是在挑拨我们!”
霍弦月没有理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们,连唇角带笑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
于是有人问:“你、你要我们怎么做,挑选标准是什么?”
“你!”吊梢眼愤恨的瞪着出声的人,是那个踢翻了食盒的弟子。
瞪眼的那位也出声了,“你说,我会做到的!”
更多的灵石,更多的修炼资源,对他们这种天分不出挑的洒扫弟子而言实在太重要。
若是三年还不能通过弟子大会,拜师成为正式弟子,他们就会被逐出上清宗。
不背靠大宗门,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他们只会更难往上爬,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达到更高的修为,只能像凡人一样死去。
所以,即便霍弦月漫不经心的说:“既然是修士,自然该用修士的方式比斗,让我这个凡人开开眼嘛。”
她笑得轻巧,“我听闻修士死斗之间,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天赋呢。”
“那种濒死的生命力,一定很美。”
她边这样说着,一边随手将谢迎留给她的储物袋倾倒,灵石、丹药、法器撒了一地。
三人死死的盯着那堆起来的宝藏,双目变得赤红,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出得手,他们毫不保留的将杀招向彼此身上招呼,砍杀得几欲癫狂。
而霍弦月则是退到了一个安全地带,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她关闭了整个小竹院的法阵,三人打斗的灵力一阵阵荡漾出去,没多久便引来了上清宗每日轮巡的弟子。
霍弦月看的第一本书便是《上清宗宗规》,其中第三条便是忌弟子私下打斗。
不顾同门情谊,生死比斗的,需在刑讯堂受刑后,逐出宗门。
重伤还被赶出去,不知道在这处处是危险的修真界,他们能不能活着离开上清宗的地界呢。
霍弦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被轮巡弟子羁押离开的背影,感受到那熟悉的草木清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也是上清宗的弟子。”
霍弦月转过身去,轻轻向前一步,几乎要倚靠在谢迎的怀里。
她微微仰着脸颊,无辜的说道:“我还没有用膳呢,他们想争一个你院里洒扫弟子的位置,打翻了我的午膳。”
她可没一句话是假的。
谢迎无奈的叹息,上清宗实在太大,底层弟子素质良莠不齐,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也大概能推测出来。
只是他不明白,不明白霍弦月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她只要一直待在他的保护范围里,就能好好的活着,何必非要沾染罪恶和血腥呢。
“霍姑娘,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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