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老爷子手里盘着的核桃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了好远。
正好滚到了郭庆安的拐杖旁边。
他弯腰,艰难的把核桃捡了起来,目光中半信半疑:“你说你都想起来了?”
封云霆没理她,转而看向了时繁星,刚刚还阴沉沉的目光忽然间变得温柔似水,“繁星,我来晚了。”
时繁星也呆住了:“你……”
“我没有忘记我们的四年之约,我只是忘记了我自己。不过还好,我们终归是一起度过了,云台山上的星星真的很美,跟四年前那一夜一样。”
四年之约!
只有她跟先生才知道的四年之约!
难道……
可是不可能啊,先生居然就是封云霆?!
这怎么可能……
郭庆安也有些不太相信,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封总,你是不是最近精神上又有些问题?怎么开始有幻想症了,得赶紧找心理医生去看看啊。”
封云霆紧紧牵着时繁星的手,转而冷笑道:“郭总说的是,多亏了这个心理医生,才让我想起了以前的种种,想起我的另外一个身份。”
“你真的……全都想起来了?”
“郭总不信?”封云霆淡然道:“不信也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你信不信。但是既然我回来了,我就不可能再跟繁星分开。邢叔,你对我的恩情我铭记五内,但是四年前那一场差点要了我命的车祸也是您指使的对吧?两相抵消,我不欠您什么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恩怨两消,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也相当决绝。
邢老爷子根本来不及分辨,当即就气得砸了手边的茶盏:“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的精神问题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得上的!只要她一出现,你就立刻开始变得不正常!”
郭庆安也附和了两句,但是更多的是静观其变,“是啊封总,先生跟你本身就是两个人,我一早也告诉过你,你跟先生是孪生兄弟,你这幻想症真的有点严重了。”
“随便吧。”封云霆轻笑,身姿却站得挺拔,说话沉稳却有力,“邢叔,您已经逼着我放弃繁星一次了,这些年我也尽心尽力的帮您打理产业,我已经仁至义尽。”
“云霆,你不要糊涂!”
“我没有糊涂,我现在反而觉得更清醒,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是先生,我自己心里清楚。”
邢老爷子终于有些动摇了,缓了缓问道:“你……你还记得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吗?为什么会一到阴雨天都痛的不能自已?”
封云霆的目光冷冷地看向了郭庆安:“这个问题,就要问问郭总了。”
肩膀宽厚,眼神锐利,语速偏慢却从容不迫,这样的气势和气质真的很记忆中的人别无二致。
连邢老爷子都拿不准。
郭庆安倒是有个主意,笑着问道:“时小姐,你才是跟先生朝夕相处过的人,封总究竟是不是先生,你应该最清楚了。”
时繁星咬着唇,眼眶微红,仰着头看向他。
封云霆闻言,也转而回看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繁星瞬间就红了眼眶。
“你……真的是……?”
“海棠花树下的那一晚,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他微微眯起眼睛,放软了表情,似是在回忆:“花瓣随风飘落,像是雪花一样。繁星,你说你想看雪,可是H市这样的地理位置,我们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看得到。但是那一晚,我们都看到了。”
有滚烫的液体从眼眶中滚滚落下。
她还是有些迟疑:“可是,你之前说你梦到过海棠花树的,你是知道它长得什么样子……”
“如果我能带你再一次去到那棵海棠花树呢?”
“……”
“那棵树,整个H市,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而且路途很崎岖,路况也很复杂。”
“……可是,你跟先生是双胞胎兄弟,心理医生说过,你们是有一定几率可以共享记忆的。”
他仍旧笑的温柔:“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是晚上,根本没有路灯,就算可以共享记忆,我也压根那条路上的那么多转弯和阻碍。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去。”
时繁星此时已经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海棠花树,是她和先生的秘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去的。
回到H市的这些天,她也曾经尝试过去寻找,可是均以失败告终。..
云台山的后山就那么大,海棠花树又那么大那么显眼,按理说应该很好找才对。
可她感觉自己已经把关于那一晚所有的记忆都调取了出来,可是仍旧没办法找到它。
“你真的能找到那棵海棠花树吗?”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封云霆柔声问道,又偏头看了看窗外:“正好现在天黑头了,我们再去一遍,好不好?”
“……好。”
他笑,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到了别墅门口。
“邢叔,我今天话放在这里,我欠你的,我都还清了。如果您还要对繁星下手,那就别怪我翻脸了。”
“你!”
他充耳不闻:“我们走。”
时繁星被他干燥温暖的大手牵着,一路走出了海边别墅,上了车离开。
鲜红的车尾灯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尤其是几乎人迹罕至的海边。
郭庆安就站在窗前看着,一直到那一抹红色彻底消失在夜色里,蹙着的眉头都没有打开过。
“……庆安。”邢老爷子虚弱的叫了一声。
郭庆安拄着拐杖走了过去。
“你觉得,他是真的想起来了吗?”
郭庆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时繁星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八成是真的。”
“坏了,坏了!”邢老爷子狠狠拍着轮椅的扶手:“他怎么偏偏在着这个节骨眼上想起来了?怎么就会想起来了呢……”
郭庆安劝了一句:“之前医生也说了,封总虽然伤的重,但是脑部并没有器质性病变,他的脑子都还是好好的呢。之前受了刺激,先生那个人格就消失了,可能是刚刚又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