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也太大了。”
坐前头的马夫抬手抹了把打在眉眼上的雨水,厌烦地“啧”了声。
一个骑马的同行扯了下缰绳,皱着脸转过头:“得尽快找一个落脚地才行。”
“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落脚地,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说不定过了这一带还能有…啊,啊,啊嚏!”
同行二号狠狠打了个喷嚏,打完后就忍不住骂了声娘,马夫笑话他:“兄弟,你这体魄有点虚啊,不会是感染了风寒吧?”
“护犊子,你虚死老子都不虚,不过这秋雨倒真挺冻人的……”
外面人语声细碎,还参杂着哗哗雨声,让蜷缩在马车昏暗角落里抱紧双膝的赵熙儿听得极其不真切。
彼时的她已经不复昔日仪容,发髻凌乱,一头珠光宝玉歪歪斜斜,眼神没有神采,看着消瘦了不少。
轰隆——
又是一声响雷,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上方。
带着寒气的风就从四周缝隙窜入,簌簌往赵熙儿的衣袍里钻,冻得她小脸泛黄发白。
嘶,冷……
咚咚咚,好似有远古钟声在赵熙儿脑中回响,像耳鸣一样,飘渺不绝。
没一会儿,她的意识就开始飘远,渐渐的,她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走马观花般看完一个又一个画面。
这些场景很熟悉,因为每个画面里都有她,不是现在的她,是前世迫不得已嫁给了三皇子的她!
拨开层层云雾之后,赵熙儿的呼吸彻底乱了,大脑,心脏没由来一阵绞痛。
眩晕之余,背脊上冷汗涔涔直冒,人也像被寒风刺骨,冻的手脚冰凉。
唔……赵熙儿咬破唇,痛吟从她唇缝里溢出。
这一系列不良反应,直到那钟声退去才得以减缓。
“不,不该是这样的。”赵熙儿瞪大双目,崩溃地呢喃。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拥有彩云瓶的哥儿就在柳家村!
不,确切的说他现在并不叫夏墨,而是叫柳泽才对,他是柳家村柳大志家的哥儿!
柳家村,柳大志,这地这人名她并不陌生。
在清河县待的那几日,柳家村柳大志被孪生兄弟杀害并冒名顶替的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她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
可现在才记起来有什么用?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想起来呢?为什么偏偏要在她身陷囹圄时才想起这些!
赵熙儿情绪瞬间支离破碎,她抱着头赤红着眼,扭曲的面目狰狞的有些可怕。
落到今日这种地步,赵熙儿恨啊,这不是她曾设想过的任何一种境况。
她以为,既然老天爷让她重生了,那她就该是天命真女,只要神瓶到手,从此便无人敢对她不敬。
就算她不入后宫,不当什么皇后,她也将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还有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
可如今,她不但身份被顶替了,还变成了阶下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重活一世她还是活得这么憋屈?
赵熙儿痛心伤臆,椎心泣血,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啊,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改变命运了!
若是她不曾被抓,又或是早点记起这关键信息,即便这一世那哥儿处境也发生了变化,并没有嫁给什么地痞无赖,而是嫁给了一个猎户,这些都不是问题。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哥儿和猎户,给点钱就打发了。
没错,赵熙儿可不认为对方也和她一样是重生的。
若那哥儿是重生的,他又怎会甘心放弃一个将军,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当,转而转嫁给一个一贫如洗的猎户。
赵熙儿思绪混乱,她既嘲笑对方选错人,又呕血于自己就这样白白与彩云瓶错过,还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面具男!还有那个揪着她不放的死商户!还有柳盈盈那个贱人!
“啊!该死,都该死!统统该死!”赵熙儿尖叫,双手攥紧揪着发丝,已经陷入疯魔的地步。
“烦死了!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什么鬼天气!”
粗矿的厉斥骤然从马车外传来,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此刻心情不太美妙。
赵熙儿大惊,像是被人劈了一刀,恍如大梦初醒。
被连关了数日的她深知这些人有多不好相与,只能咬紧牙关抚平这口怨气。
赵熙儿啊赵熙儿,你要活下去,你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今日之仇,才有机会获取彩云瓶,成为最尊贵的女人,俯视一切!
没错,就该这样。
她不能再跟这帮人叫嚣,不能再硬碰硬,唯有虚与委蛇稳住一切方有胜算,毕竟,他们还舍不得杀她。
赵熙儿眼底闪烁着阴狠的凶光,她暗暗发誓,总有一日要将这些人挫骨扬灰!
一番自我安慰后,心绪溃乱的赵熙儿总算是冷静下来。
她目光炯炯有神,像一只蛰伏在阴暗里的蜘蛛,决定先编好蛛网,然后以身诱敌。
只是彼时的她尚未知道,她注定等不到那一日了。
马车依旧快速行驶着,直到夜色降临前,这场充满凉意的雨才逐渐变小。
被雨水洗涤过的世界气味有些浓重,远处蜿蜒错落起伏的群山看着更加飘渺,像山水泼墨。
他们冒着雨,又走了一段长长路,最后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寻到一个落脚地——一间破破烂烂的毛草屋。
“就现在这里避一避吧。”马夫看着茅草屋道。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于是将赵熙儿叫下马车,一同躲到了里面。
一路赵熙儿已经想好了,先苟活再秋后算账。
所以还真收敛了脾气,不再像之前那样不配合,到了屋里便寻个角落乖乖龟缩着,可谓是一反常态。
这让马夫几人稀奇不已,毕竟胡搅蛮缠的疯作精突然从良了,多多少少有点不适应。
但转念一想,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