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河村变了模样。
曾经贫瘠的土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庄稼,据村长说,大家伙挣到钱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挖蓄水的湖,挖灌溉的水渠。
有了水,又有了鸡鸭牛羊,还能买到更优良的种子,如今的康河村,不管种什么都长得比旁的地方好那么多。
孙婆婆和胡婶娘她们见到崔氏,高兴地又是哭又是笑,拉着她的手抱着她的胳膊,一个个哭红了眼睛。
要不是因为州府大人们都在,她们早就一窝蜂将崔氏拉回家了。
可是她们不敢。
她们眼睁睁的看着州府大人们全部跪在地上,对着一个清美秀丽的姑娘磕头。
一边磕,嘴里还一边念叨,“见过大公主殿下。”
大公主殿下?
众人心中一凛。
整个大齐谁不知道,皇上皇后有一群儿子,却唯独只有一个宝贝女儿。
那就是当初在村子里带领村民们找粮食吃,抓到野味分给大家的小胖墩儿,嘉宝儿。
而眼前这个少女,她竟然就是嘉宝儿。
与原先完全不一样了。
想想也是,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模样,更何况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村民们眼巴巴地看着她,都想对公主表示一下想念。
却在看见州府大人们的举动后,把那股热情给吓了回去。
一个个小心翼翼,忙不迭地也跪下来,磕着头齐声喊道:“见过大公主殿下。”
“大家都起来吧。”嘉宝儿笑着示意青樱去扶人。
州府大人又认真地对着陈然行礼。
小小少年,脸上是超出年龄的沉稳。回礼之后,陈然向州府大人们介绍起身边的各位皇子。
村民们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不知不觉便带了骄傲的笑,犹如老母亲见到自家的娃儿有出息一般,与有荣焉。
崔氏拉过嘉宝儿,对大家道:“都别拘谨,咱们就跟当初在家里一样,该怎样还怎样。”
刘知府的娘也在这里,见众人一副怕不懂规矩不敢靠前的样子,于是第一个走过去,拉着嘉宝儿的手道:“公主,您看看还能认出老身来不?”
嘉宝儿一看是她,忍不住笑了,道:“您是刘家婆婆,一点都没变,气色还是那么好,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众人听到她语气里的亲热,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那我呢,公主,您能认出我来吗?”
“能啊,您是胡婶娘,经常包饺子给我吃呢。”
嘉宝儿说着,又指向后头一个撩起衣襟擦眼泪的老人道:“那是孙婆婆,从小最疼我,家里的鸡蛋都给我蒸蛋羹了。”
“那是孙爷爷,动不动背着我在村子里巡逻,一边走一边告诉我谁家的庄稼如何谁家的牲畜如何……”
“还有胡叔,还有牛大爷,喜木叔。我哥的第一个书箱就是喜木叔做的,我哥到现在都放在京城的家里,不舍得扔呢……”
她在前面说着话,底下,她点到名字的这些人使劲眨巴着眼睛,将眼里的泪意压下。
没想到啊,他们村子竟然能捡到一位公主,更没想到,当年那么小的公主,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他们。
呜呜呜,公主……
村民们激动的重新跪下来,又给公主磕起了头。
刘知府扶着老娘,还有村长和孙婆婆,被人群挤在身后。
看公主被众人围在中间,和众人说着话的样子,村长不由感慨道:“怪道当时大有家盖房子,找来的风水先生说这里紫气东升,有贵人。大家当初都以为说的是然哥儿,却没想到竟然是比状元郎还金贵的公主啊。”
刘知府嘿嘿笑了。
你们以为公主就最金贵了,若是让你们知道她是小仙子,连皇上都没有她金贵,恐怕能吓死你们。
那边陈然带着三叔陈志过来,陈志一见嘉宝儿,忙跪下去磕头,“见过大公主殿下。”
嘉宝儿亲自扶起陈志,道:“三叔,您这是做什么?咱们自己人,不这么论。”
“小的……小的不敢。”
“哎呀什么敢不敢的,不信您问我哥,我们在家里都和以前一样。对了三叔,三婶呢,我还给三婶带了礼物呢。听说三叔家添了弟弟妹妹,我都给他们带了礼物,一会我让人拿给他们。”
陈志感激的手忙脚乱,想行礼又怕自己的姿势不对,忙躬着腰道:“他们不敢过来,怕冲撞了贵人。蒙公主不嫌弃,改天小的让他们过来给公主磕头见礼。”
说说话的工夫,紧张得他汗都下来了。
嘉宝儿无奈的笑了笑,对陈然道:“哥,你和三叔他们说会话,我去找娘亲了。”
陈然点头。
等嘉宝儿走远,陈志擦擦额头上紧张出来的汗,道:“没想到公主还像以前一样称呼你和你娘,皇上和皇后娘娘不会生气吧?”
“不会的三叔,你别紧张,妹妹依旧像以前一样,你太客气了她反而会别扭,真的,不用太紧张。”
话虽这样说,陈志在转身看见那群气质高贵走来的皇子时,头上的汗还是冒的更厉害了。
见面的过程一直热闹到晚上,为公主和皇子的接风宴就摆在房子门前的场院上。
不光康河村的人来了,就连隔壁康山村和其他村子里的人也都赶来了。
他们不敢太靠前,只远远地看着这边灯火辉煌,天潢贵胄们那气宇轩昂的气度,无不看呆了众人的眼睛。
想要再往前凑近一点看是不能够的。
禁卫军负责今晚的警戒,围了好几圈,瞪大了眼睛逡巡着众人。
别说是闲杂人等,就连有几家做了好吃的想要送来给公主尝尝的,都被官兵婉拒了回去。
公主和皇子们的安危是一等一的大事,万一出点纰漏,他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晚宴一直持续到很晚,北狄细作当天就将大齐公主来到边境的消息传了回去。
沐昭阳一听,这是亲自带颐罗过来了吗?
正高兴呢,第二天一大早,军营里就发现一封被射在树上的信。
信里让他们赶紧将陈棠儿好好送回去,否则,大齐将陈兵边境,两国兵戎相见。
这不是蓝将军一时头脑发热所说的,这是陈然带来的皇上密信里,皇上对他的吩咐。
从北狄开抢赤铁矿的那天起,皇上就在心里扎了针,又经历沐王府劫持嘉宝儿的事件,皇子早就想攻打北狄出出气了。
当初要不是沐王爷赔上一条命,北狄又赔偿了一大笔银子,再加上嘉宝儿和二皇子都不建议开战,大齐肯定与他们打个不死不休。
现在好了,当年劫持嘉宝儿的沐王府小王爷竟然写信威胁大齐,哈,正愁找不到借口呢,目标就自己送上门来,这个时候不打,难道留着他过年吗?
打,马上就打。
蓝将军一接到皇上的指令,便在当天夜里写出挑战书,命人射到对面去。
沐昭阳大清早看到这样的一封信,本来轻松的心情瞬间被堵了个正着,差点没把他给噎死。
大齐这是怎么个意思?
明明他们先抓的他妹妹颐罗,自己才抓了他们一个女娃儿来逼对方放人的。
他这都没说不放人便开战的话呢,对方竟然先威胁上他了?
特娘的,这是看不起谁呢?
打就打吧,谁怕谁!
沐昭阳将信撕得稀巴烂,拿出纸和笔,恶狠狠地写起了回信。
写了撕,撕了写,半天没能写出来。
不是他犹豫,而是他担心自己这里迎战,打赢了还好,如果输了,皇上肯定饶不了他。
若是让皇上知道这场仗是因为他劫持对方小女娃引起的,万一火冒三丈,他这个驻边大将军也就当到头了。
沐王府经过这么多年的沉寂,好容易皇上给他机会可以翻身,他可不能一冲动,坏了大事。
可是,就这样将人给放回去吗?
呸,想得美。
想用一封信逼他妥协,门都没有。
他就不信他们会为了一个臣子家的小女娃,就轻易与邻国发起战争。
虚张声势。
绝对是故意说的那么严重,想要吓唬他。
沐昭阳将手中的笔一扔,墨汁溅到白纸上,就像他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