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正酣,主帅再次丢下自己的将士,单枪匹马、逞凶斗狠,一骑绝尘而去。
这样离谱的事,大概也只有寥若做的出来。
她性格刚烈、桀骜,受不得一点委屈。有仇当场就报,多忍片刻都不行。
活了几百岁,也只有狐影的事,让她耐着性子,苦苦策划了几百年。
眼看战局扭转,局面开始对上族人不利。寥若却压根就没想过好好指挥大军,她就这么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那些伪装成金元宝的炸弹,不停的在战场上炸开,不断的有上族人受伤。
上族人虽然比普通人厉害很多倍,但是他们人数有限。而且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隐忍不出世,就是为了保全上族人最后的血脉。
主帅寥若擅自离开战场,上族人死伤过半。纳兰容安和哑嬷、苦岸这些有威信的将领,不得不下令撤退。
而寥若的那些兽群,也已经随着她离开了。
守城之战,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
奕然在看到上族人撤退时,好变天都没有回过神呢。她竟然把城守住了!
“谢谢你们,”奕然欣喜的转头,看向思陈和狐可可,诚挚的感谢她们。
她们三个,虽为姐妹,却从小分散各地。姐妹情尤为淡薄。但是这次她们共同选择了替陈姣姣守城,这份骨肉相连的情感,让她们都意识到彼此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
苏郁比奕然的感触还大,大战结束后,他是第一个冲上残破的城墙的。
当他看到思陈、狐可可和奕然站在一起,看到她们率领的大军在城楼下高唱凯旋之歌。
他眼里不禁泛起了热泪,他很庆幸,他当初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没有阻拦陈姣姣迎娶徐五和丁沐白。他希望奕然有能跟她同进退的姐妹,没想到这一切还真的实现了。
奕然今天能守城成功,还毫发无伤,多亏了思陈和狐可可,多亏了他当初的决定。
天下安危,不可能只是一人之责。
他想要的,是有更多的人支持家主,帮助奕然。为了守护他们,他愿意接纳徐五和思陈,也愿意接纳丁沐白和狐可可。
苏郁胆小,看到城墙上破损的坑洼和断壁残垣时,他依旧怕的心里直打鼓。
但是他仍鼓起勇气,走到思陈和狐可可面前,用最温和的态度,欢迎她们回家。
“思陈、可可,你们今天立了大功,我作为陈家的长辈,想为你们接风洗尘,再犒赏三军,你们可愿在迪拜城多留两日?”
苏郁这些年被陈姣姣娇养出温润如玉,不卑不亢的气度。
虽不及狐影贵气,却不失大家风范。
在场的人,没人能忽略他的存在。
思陈和狐可可交流了一个眼神,她们俩都很清楚,无论徐五如何争,丁沐白如何会撩拨人。苏郁永远都是陈姣姣最受认可的正夫。
她们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各自的爹爹,也不敢随意违逆苏郁。
“我们愿意,多谢大宫主款待。”思陈和狐可可同时对苏郁躬身行礼,爽快的答应道。
苏郁被她们一声大宫主,叫的开怀大笑:“你们的爹爹把你们教的真好,不用叫我大宫主,你们可以跟奕欢一样,叫我苏苏。”
奕欢从小长在苏郁跟前,跟苏郁的感情形同亲生。他敢这么叫,思陈和狐可可可不敢这么叫。
两人懂事的一路跟苏郁闲聊,一起回了陈姣姣的小院。
陈姣姣的小院并没有豪华奢侈的宫殿,也没有络绎不绝的下人。思陈和狐可可去的时候,小院里挤满了腿脚不便的老人,刚才大战的时候,他们因为腿脚不利索,不便逃跑,苏郁让侍卫将他们请进小院,保护了起来。
现在大战结束,他们也不急着走,就在小院里晒起了太阳,帮苏郁摘菜,聊起了老生常谈的闲话。
苏郁和奕然跟他们就像相处多年的邻居,见面时显得格外亲切。
老人们问奕然:“太女,城守住了?”
奕然扬声回答:“放心吧,守住了!”
他们又转向思陈和狐可可,看了又看,直率的问奕然:“太女,她们两个……就是你娘跟徐五、丁沐白生的娃?”
奕然笑着应道:“对,就是她们,她们今天都回来帮我守城了。多亏了她们,这城才守住了。”
思陈和狐可可被养在深宫之中,何时跟普通百姓如此亲近过,这皇家秘闻,他们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谈论。
这要是在武都和京都,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思陈如今已是积威深重的女帝,在京都的时候,那些官员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但是这些老人,却没人怕她。
老人们是看着陈姣姣长大的,陈姣姣就是他们每天都能看到的邻居。在别人眼里,无论陈姣姣多么威风,多么厉害,在他们眼里,陈姣姣一直是他们的晚辈。
而且陈姣姣这些年,从未在他们面前耍过威风,一直婶婶、叔叔、太爷、大娘……的叫着他们,也是她一贯的礼貌,让这些老人没有对她产生畏惧之心。
他们不怕陈姣姣,自然也不会怕陈姣姣的孩子们。竟当着思陈和狐可可的面,讨论起她们来。
“这个一看就是徐五生的,徐五心思重,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她就像她爹一样沉稳。”
“对,这个看着像丁沐白生的,丁沐白爱笑,她从进门起脸上就一直挂着笑。”
他们不但大声的议论,还喊住狐可可问:“你是不是丁沐白的孩子。”
狐可可第一次回家,真没想到自己家是这样的。
让她又新奇又无所适从。
“我是丁沐白的孩子,我叫狐可可。”
“你咋姓狐呢?怎么又不跟娘姓,又不跟爹姓的?”
狐可可从未被人当面如此问过,在武都就算有人议论她,也只敢在背后偷偷的议论。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看苏郁和奕然对这些老人都很客气,她不敢对他们的问题置若罔闻,只得老实的回答道:“帝子说,跟他姓狐,可以继承他的帝位。”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帝子还没放下你娘……”
“这帝子可给自己留了一手好牌……”
“帝子就是聪明啊……”
狐可可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这群刁民,胆大包天的谈论帝子的私事,她竟拿他们没办法。
思陈见状,自知她也应付不来这些以下犯上的老人,趁机想溜走。
可刚迈步,衣摆竟被一位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的老人抓住了。
“大胆!”到了嘴边的两个字,被思陈生生忍住了。
她想找奕然帮忙,抬头一看,才发现奕然的两只袖子都被老人们扯住不放,正拉着她问长问短呢。
思陈绝望的收回视线,看向围住自己的几个老人,有些磕巴的问道:“有、有什么事吗?”
“你是徐五的孩子吧?”
“我是。”
“天啦,还真是徐五的孩子,你爹爹当年跟着陈如梦一直没有孕,被欺负的可惨了。看来还是姣姣厉害,竟让徐五有了身孕……”
“徐五当年跟着陈如梦天天挨打,村里人都说他早晚会被陈如梦那个恶女折腾死。谁能想到,他竟如此有福气,跟了姣姣,还生了这么有出息的女儿。”
“不知道徐五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当年他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到了姣姣家,才把身体养好了。”
思陈敢怒不敢言,傻站在原地,听这群欺君罔上的老家伙谈论她爹爹。如果是在京都,有人敢如此肆意的谈论她爹爹,她定会封了他的嘴。
“诶,你叫什么名字?你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他当年落水,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我叫思陈。”
“你爹爹当年落水,我们沿着洛水河找他,足足找了好几个月,我当时还哭了好几场,可怜你爹爹命苦……”
“对对对,我还记得,姣姣当时一个人站在河边,什么话都不说,吓得我一把抱住她的腰,怕她跳河。”
听他们聊着聊着,思陈逐渐入了迷。
他们聊的都是思陈不知道的过往,原来爹爹如此不容易。她终于明白,为何爹爹那般深沉的爱着娘亲,原来娘亲给他带来了重生。
原本不适应的两人,随着话题的展开,逐渐沉迷了进去。竟坐在小板凳上,嗑着瓜子,竖着耳朵听老人们聊起了从前的事。
奕然脱身的最快,她心里惦记着葬无佚。慌慌张张的朝葬无佚的房间走去。
背后的老人,又开始八卦起她和葬无佚的事。
“我听我女儿说,太女养着的这个小美人,叫什么葬的。是上族人!”
“什么?他不会是上族人的卧底吧?”
“不是,他腿断了,奕然那么照顾他,有点良心的,都会懂得感恩。”
“我看太女对他特别上心,这两人八成有戏……”
这些老人耳背,他们以为他们说的很小声,其实葬无佚在房间里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身份暴露了,现在正是烦闷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奕然,这些老人倒先预测上了。
‘吱’房门被奕然从外面推开,葬无佚闻声朝门口看去。
往常奕然见到他的时候,表情都显得特别亲切,这会看着却有点冷。
“奕然?”葬无佚眼巴巴的看着奕然,主动喊她。
奕然步伐沉稳的走到他面前,葬无佚看她面色凝重,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会赶我走,我都不认识什么人,除了你,没人愿意照顾我……你别生气了。”葬无佚小脸煞白,伸手去扯奕然的衣袖。
奕然一下拍开他的手,冷声问他:“我气的是这个吗?”
葬无佚委屈的摸着自己发红的手背,奕然刚才那一下拍的很重。葬无佚的心比手背还疼:“那你气的是什么?除了这个,我没有隐瞒你任何事。”
“你说我气的是什么?”
“我……我想不到。”
奕然脸色变得铁青,猛地一下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扔到床上。指着他的腿问他:“刚才在城墙上,你为何三番五次不顾及自己的腿?你就这么不想要你的腿了?”
葬无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说的是这个。战场上瞬息万变,他想保护奕然,至于自己,留着这条命就行。
“反正我的腿已经废了……”
“葬无佚!!”
“我错了。”
奕然气的仰头望天,好半天才忍住怒火,瞪着他,郑重其事的警告他:“葬无佚,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在这之前,你要是再敢不把自己的腿当回事,信不信我抽你?”
“抽我?抽我哪?屁股吗?”葬无佚无赖的抱着奕然的手臂不撒手,仰头问她。
奕然烦躁的推他:“你别想蒙混过去!这件事你不准再犯。”
“我不会犯了,寥若元气大伤,不会再打回来了。”葬无佚把脸贴在奕然的手背上,温声细语的对她撒娇。
奕然越推他,他贴的越紧。
“你跟你姐姐……那个天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奕然拿他没办法,被他赖着、贴着,气慢慢消了,又问起了别的事。
不过奕然在问这些事的时候,并不生气,她只是想多了解葬无佚一些。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她不是我姐姐,我俩一生下来爹爹就死了。我们是被人收养的,养父母也不知道我跟她谁大谁小。我们都想当老大,为此争了几百年。”葬无佚乐滋滋的把他的事说给奕然听。
奕然不生气,他也就放心了,什么话都愿意告诉她。
奕然装着很淡定的问他:“你这么在乎跟她谁大谁小?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跟了我,奕欢跟了她,你就得叫她一声长嫂?”M..
其实心里特别紧张,怕葬无佚反驳她的话,说他不愿意跟着她。
“啊?”葬无佚却默认了奕然的话,不死心的挣扎道:“可是你也没有叫过奕欢大哥呀?”
奕然:“过节的时候,当着长辈的面,我都会叫他大哥。”
葬无佚傻眼了:“终究是我输了?”
奕然:“你不开心?”
葬无佚很快便释怀了:“没有,叫就叫吧,我要是跟了你,只能随着你称呼她。”
“那你……已经决定跟着我了?”
“嗯,早就决定了。”
奕然被他如此坦然的样子,逗得满心舒畅,笑意浮现在脸上,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葬无佚呆愣当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奕然就羞窘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