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夜已深沉。
于景行见狐影面露倦色,遂起身告辞。
他去画舫的卧室找陈姣姣,行至门口,看到床上的人盖着薄被,朝里侧躺着,睡得正香,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这时太医从偏房钻了出来,对于景行行礼禀报道:“国师,夫人刚喝了醒酒汤,正是睡意昏沉的时候。恐怕很难叫醒,也不宜走动。今晚就让她在画舫安歇吧。”
于景行迟疑地点了点头,正要抬脚往床边走,太医又说话了,言辞间尽是戏谑:“夫人需要好好休息,想必国师也乏了。你们成亲许久,随时都可以亲热。夫人醉得厉害,国师今晚就让夫人好好睡一觉吧。”
他故意把于景行误会成耐不住寂寞的男人,于景行脸皮薄,羞得满脸通红。再不敢往陈姣姣的床边多走一步,逃也似的离开了画舫。
他离开后,床上的人却神智清明地坐了起来。他不是陈姣姣,而是诺影。
诺影刚坐起身,帝子就从容地走进了卧房。
“事情都办妥了?”帝子沉声问诺影,他虽然极力表现得从容不迫,可略显急促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诺影不懂一个好色、莽撞的民妇,为何会让帝子如此兴师动众。在诺影看来,杀陈姣姣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都办妥了,人已经沉入湖底,此时应该是一具死尸了。”诺影恭恭敬敬地答道。
帝子却神色不安,他不信陈云依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但是……上一世她在自己死后不久,不是也死了吗?再强大的人,也是会死的。狐影打消了心里的不安,这仙女湖深不可测,碧波无垠。淹死一个人还不容易。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大家就各自回去安歇吧。”暗杀陈姣姣的事,狐影分明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在幕后指挥。他却倍感疲惫,这会竟有些站不住。
陈姣姣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一场单方面的暗杀,竟让狐影有面对千军万马的危机感。
太医想上前搀扶狐影,却被他一甩袖挥开了。他要自己走,心头大患已除,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如此畅快的时刻,他该高兴才对,断不能倒下。
只是……
只是……如此大快人心的时候,他竟然……顷刻间,就已经泪流满面。
太医和一众部下,被他吓得不轻,皆不知他因何而哭。
杀了那个民妇,竟会令他如此伤心吗?还是说,他这是喜极而泣?
帝子心思深沉,没人见他情绪外露过。他这一哭,着实让大家都慌了手脚。
“帝子……”诺影担心地唤他。
他却不答,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身子,朝外走去。
夜越来越静,宫灯一盏一盏地熄灭,映照在湖面的光亮一缕缕的消失,湖水也越来越冷。
陈姣姣在冰冷的湖水中醒来时,肺部已经难受得快炸了。她的全身都被缠满了粗壮的绳索,手脚被结结实实地捆住,绳索下端,坠满了沉重的石头。那些石头拉着她不停地往湖底沉去。
就她现在这缺氧的状态,恐怕还没沉到湖底,就因为缺氧而死了。
妈的,狐影这个小人,竟然想谋杀她!
不怪陈姣姣大意,她自认为从未得罪过狐影,两人相处的时候也很友善,狐影也不曾对她表露出丝毫的厌恶。
这谋杀来得也太莫名其妙了,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的?
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太压抑难受了,这一刻,陈姣姣切身体会到了空气对人类的重要性。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痛快地呼吸一口空气。
只是她身处湖底,四周除了水还是水,等着她的只有一个死字。
就在陈姣姣快被淹死的时候,好久不曾出现过的系统诈尸了:“恭喜宿主成功减重……200克,奖励呼吸器一个。”
陈姣姣张嘴咬住了呼吸器,下一秒,新鲜的空气就涌进了她的肺里,她就像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里一样,瞬间又满血复活了。
对嘛,我可是带系统的穿越者,哪能这么轻松就被人害死!
呼吸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就容易多了。
陈姣姣调动内力,挣开了绑缚在她手上的绳索。不过这些绳子还另有蹊跷,竟然不会断,只会越拉越长。
陈姣姣的手脚恢复自由后,身上的绳索却越缠越多。像蜘蛛网一样,缠满了她的全身。而且它们好像有生命力一样,只对陈姣姣发热的身体感兴趣。任凭陈姣姣如何努力挣脱,它们都会重新缠在她身上。
陈姣姣原以为这些绳子只会越来越长。隔了一会才发现,这些绳子被拉长后,竟会慢慢回缩。
也就是说,它们会越变越紧。
陈姣姣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即使有呼吸器,她如果不赶紧上岸,也会被这些古怪的绳子缠死。
这些绳子拉不断,下端还坠着石头,一直在把陈姣姣往水底拉。
她该怎么往上游?
生死关头,陈姣姣的脑子转的很快,须臾间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湖里都是淡水鱼,淡水鱼游动的地方离湖面很近。陈姣姣扯不断那些坠着石头的绳子,她干脆牵着绳子这一头,把它们往上甩。只要石头勾住了上面的大鱼,在大鱼的拖动下,石头就不会继续往下沉了。
老天开眼,这湖里的大鱼特别多。陈姣姣每次把绳索甩上去,都能勾住一条或者几条大鱼。
等她把坠着石头的绳索甩上去一大半的时候,她的身体停止了下沉,开始慢慢往湖面上升。
陈姣姣就这样拖着满身飘忽的绳索,往湖面游去。等她的头露出水面,取下呼吸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离岸边非常远。
她只能如法炮制,继续把牵着她的绳索一根一根的往靠近岸边的水域甩。
那些缠着大鱼、坠着石头的绳子,被她一条一条的甩出去,带着她往岸边移动。
靠近岸边不远处,陈姣姣静静的漂在水面上,观察岸上的情形。
她发现岸上的守卫非常少,这是以为她早就已经死了?守卫才如此松懈?
扫视了一圈,她在一处荒芜的水榭发现了风幕的身影。许是差事太无聊,他正抱着剑倚靠在水榭的柱子上打瞌睡。
陈姣姣回想了一遍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个愣小子风幕,是最有可能不知道狐影要谋杀自己。
不过她仍旧不敢大意,先捏了一把碎石子捏在手里当武器。才慢慢的朝风幕的方向游了过去。
“风幕!风幕!”陈姣姣像个蝉蛹一样,手脚都快活动不开了。她趴在水榭边叫风幕。
风幕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谁?是谁在叫我?”
“我,陈姣姣,我在水里。”有几道绳索勒紧了陈姣姣的脖子,她用手去扯,虽能扯开一些,但是后颈却被绳索磨出了血痕。
她的处境从未这般艰难过。
“陈老板?你怎么掉到水里去了?”风幕借着水榭昏暗的灯光,终于看清了陈姣姣的面容。
陈姣姣仔细的观察他的神态,她不能再信错人了。发现他眼神澄净,神情坦然。而且在发现陈姣姣的第一时间,就毫无防备的冲到了陈姣姣面前。如此不设防,定不是演的。
“我闲极无聊,想收网抓鱼,结果不慎掉到湖里去了,还被这网缠住了,你能帮我把这些网线斩断吗?”陈姣姣举了举双手,手腕胳膊全都缠满了乌黑的线。连脖子和头上都缠满了细长的线。
“噗——”风幕没忍住,噗嗤一口笑出了声。
陈姣姣只能尴尬的陪着他一起笑。
“对不起,陈老板,实在是你的样子太好笑了……”风幕自觉无礼,拼命的忍着不笑出声。
陈姣姣暗中观察着他的神情,试着把身上一部分松泛的绳索甩上了水榭。
风幕挥剑就砍,绳索应声而断。
陈姣姣感觉身上一松,手脚能自由活动了。而且她发现这些绳索离开水面后,就不能再主动往她身上缠了。
她双手一撑,从水里一跃而出,坐到了水榭边。
风幕又是几刀下去,陈姣姣身上的绳索全都断了。那些绳索很快便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陈姣姣穿着单衣,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水浸透了。风幕年纪不大,未经人事,转脸看到她波涛汹涌的身材,脸一下就红透了。
陈姣姣也是个不正经的,见他这样,挑眉问他:“你不会没见过女人穿这么少吧?这叫湿身诱惑,懂了吗?”
风幕把脸转到一边,羞的不敢抬头。
陈姣姣还挺感谢他的,不再逗他:“今晚谢谢你帮我斩断了……鱼网,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你要去哪?”风幕一惊,抬头问她。
陈姣姣看他脸红红的,怯怯的盯着自己,忍不住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当然是去找国师大人共度良宵,这长夜漫漫,我一个人无法安睡。”
风幕就像听到了什么污秽的脏话,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步一步的退到柱子后面躲了起来,再不过问陈姣姣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