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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钱不多,今天这一百两银子,还是陈姣姣背黑锅挣的,也不可能天天都有黑锅让她背,她怎么如此乱花钱呢?
沈逸他们都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进去一趟,片刻钟的事,这么大的店铺就被她租下来了,还写了合约!
沈逸知道陈姣姣做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这是在替自己出气。
沈逸是个男人,虽然喜欢行医,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当大夫的。
这个世界虽然有了不起的男大夫,但是那些大夫都得是耄耋之年的老人,行医经验丰富,而且行医的时候都不敢公开露面,需要病人去内堂偷偷看诊。
因为大夫需要接触病人的身体,一个男人在陌生女人身上摸来摸去,是所有女人都不能接受的事。
这个世界,没有女人愿意让自己家的男人当大夫,因为这对女人来说,是一件奇耻大辱的事。
沈逸再想行医,也不可能让陈姣姣蒙羞。
陈姣姣冲动地把店铺租下来,沈逸却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央求陈姣姣:「家主,你别闹了,把租金退回来吧,我做不了大夫。」
「为什么做不了?你不就是大夫吗?」陈姣姣都被沈逸搞糊涂了,他可以没有尊严地回去给张芳当帮工,怎么给他机会当坐堂大夫,他又说做不了?
有什么做不了的?
「家主,你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要是真做了大夫,你还怎么出去做人?」沈逸眼眶泛红,他被世俗压得喘不上气,如果可以,他怎么不想做大夫,而是任由张芳那样的人压榨他?
但是这个世间,对男人施加了这么多恶意。
无论他的心有多纯洁,他多想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也逃不过被人指指点点,骂他出格,不守男德,给自己家女人蒙羞。
陈姣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顾虑的是自己。
「我不怕,我不怕他们说什么,你这么好的本事,就该为百姓做事,你这是造福大家,是行善积德,我理应大力支持你才是,我怎么会拖你后腿呢?」陈姣姣说的都是真心话,在她眼里,沈逸就是最好的大夫。也许他的医术还不够精湛,但是他不谋私欲、一心治病救人,把行医当成毕生追求的心,就是最好的大夫最应该具备的品德。
一向清冷,不染尘埃的小沈大夫,竟被陈姣姣几句话说得落了泪。
他的眼泪寂静无声,却像砸在了陈姣姣的心上,陈姣姣心疼地把人拉进店铺里,指着里面的陈设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准备好一切行医的用具。其他的事都让我来准备,这医馆我们必须开!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鹿安镇的百姓,我们不能让张芳那样的恶人,欺压病人,只为了谋取病人的医药费。」
陈姣姣话音刚落,孙管事竟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大声招呼周围的路人:「哟,大家快来看呀,我们鹿安镇竟然有男大夫了,还是个美少男呢。大家以后看病,一定要多‘关照关照他呀——」
几个中年女人,立刻围了上来,视线在沈逸身上梭巡,极其猥琐。
沈逸刚建立的信心,瞬间土崩瓦解,他往陈姣姣身后一躲,用发颤的嗓音说:「家主,我不做了。」
更过分的是,外面那几个女人,还在对他的身材品头论足。
「可惜脸挡住了,不过就这身段,我要是生病了,一定找他看。」
「你看他的手,真白真细,要是被这样的手摸一把,什么病都好了。」
还有一个女人,竟直接对着沈逸喊话:「大夫,不知道你会不会治相思病?你说治这样的病,我是白天来好,还是晚上来好?」
靠!陈姣姣气坏了,难怪沈逸宁愿当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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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苦苦压榨的帮工,也不愿意当大夫,这些女人,还真是下流、无耻。
「你最好黄昏来,」陈姣姣站出来,应声道。
「难道是因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因为黄昏的死人,既看不到太阳,也看不见月亮,死的最安静。」陈姣姣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那几个女人,一字一顿地说。
刚才还言行无状的女人们,竟吓得心里发毛,争先恐后地往后退,谁都不敢再乱说什么。
孙管事可能是没吃过苦头,见陈姣姣出来了,还在起哄:「这不就是陈家村的陈姣姣吗?我说是谁呢,竟然愿意让自己家的相公出来当大夫,丢人现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陈姣姣呀。」
陈姣姣嘴唇一勾,也不理会孙管事的挑衅,反而把她当成了沈逸的第一个病人。
「孙管事,你给张芳当了二十几年的管家,不知道你有多少存银了?」陈姣姣问的问题特别唐突,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听愣住了。
孙管事明显被陈姣姣戳中了痛处,面上有了恼意。张芳那个人对谁都苛刻,就算孙管事对她言听计从、阿谀奉承。她给孙管事的酬劳也是极少的。..
孙管事为她效力这么多年,手头上也就存了几百两银子。
她以为陈姣姣想用酬劳的事,离间她和张芳的关系,自以为聪明地回答道:「东家对我极好,我的存银自然不会少。」
「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陈姣姣的话让孙管事摸不着头脑。
「你放心什么?我的存银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的存银,就是你的医药钱。你的病只有我能治,我又不可能免费给你治,当然要打听你有多少存银,再考虑要不要替你医治。」陈姣姣抱着手臂,话说得还挺有条理。
孙管事却只觉得她的话离谱:「医药钱?我没病,为什么需要医药钱?」
陈姣姣状似体贴入微地对着孙管事说:「难道你自己哪里不舒服还需要我告诉你?这么多人在场,你怎么这么不在乎自己的颜面呢?你那种脏病可是会传染人的,而且连京都的名医都看不好,只有我能看好。这种见不得人的病,你只能找我看,但是我呢……不一定会给你治。」
她说到最后还调皮地挤了一下眼,平时她的行为都很拘谨,甚少会这般搞怪。这一幕刚好被站在墙角的苏郁和见,两人的神情都很错愕,同时露出了诧异的笑容。
帷帽把他们的面容遮挡得模模糊糊,即使这样,苏郁的美,也能像烟雨霓虹般迷人心智,却又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而表情如何,却根本没人注意。
陈姣姣的一番话,不但成功让孙管事闭嘴了。还吓跑了周围围观的女人们。她们刚才还跟孙管事一唱一和地调笑沈逸,现在一听孙管事染上了脏病,都跟避瘟神一样对孙管事避之不及。
刚才跟孙管事站得最近的女人,更是后怕地拍打着自己的衣服,对着孙管事啐了一口,咒骂道:「得了脏病还四处走动,你这种人就该早点去死!」
所谓世间百态,这可能就是最真实的世间吧。刚才还聚在一起闹事的人群,一瞬间都把孙管事当成了最大的敌人,谁都不愿靠近她,纷纷谴责她。
「赶紧滚回去吧,你不知道脏病传染人呀?」
「什么人呀这是,得了脏病还四处走动,成心的吧。」
孙管事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因为被大家孤立、指责,她的嚣张和狂妄全都化为乌有。
还有她最近难以启齿的身体状况,她一直在偷偷拿药吃,医馆里的药,她几乎试了一个遍,身体都不见好转。陈姣姣的话让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连假装无事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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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吓得脸色苍白,血色全无。就跟接到了死亡通知书一样愕然。
这更加印证了陈姣姣的话,大家都看出来了,陈姣姣并没有信口胡说。
「陈姣姣……你……你……」孙管事张惶四顾,见大家都对他避如蛇蝎,她本想狡辩,不承认自己得了陈姣姣所说的脏病。
但是她竟不敢再对陈姣姣高声言语,此刻,她的命仿佛捏在了陈姣姣的手上,她再也无法对陈姣姣说出过分的话。
「我什么?我心情不好,就算病人捧着钱上门,我都不会理的。还有,你们听好了,我家相公只给男人看病,至于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都去对面看病去,我们家医馆,只给品行端正的人看病。品行不端的都给我滚去对面,让张芳那个染了脏病的女人给你们看病去。」陈姣姣可谓是语出惊人,她这一番话,直接把张芳的老底都给揭了。
张芳若是真染了脏病,那可了不得了,那将是鹿安镇最大的丑闻。
张芳的亲事可是高攀的县主家,她只娶了叶庭玉一个男人。平时表现得对叶庭玉情有独钟,完全不把其他男人放在眼里,是鹿安镇出了名的专一的好女人。
如果她染了脏病,这病总不会是叶庭玉传给她的。
如果是叶庭玉……
再加上孙管事……
群众的想象力是无限的,因为陈姣姣一句话,张芳的事业和她的家庭,一夕之间,就陷入了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