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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牛逼轰轰的陈姣姣,转头就愁上了,没出息地问陈小小:「你说男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难猜?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搞得我现在都不敢靠近他们。」
陈小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就没见过像陈姣姣这么厉害的女人,还这么怕相公的。几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先生都说了,我们女人,当以国事为重,以天下为己任。要效仿战神陈云依,不近男色,为了江山社稷,抛家舍业、血洒疆场,成为千秋留名的开国大将。
怎么会有女人像她一样怜爱男人的?真是个坏榜样。
一路上,陈姣姣走得战战兢兢,不敢出现在车窗旁,怕被误伤。
随着苏郁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马车里的气氛也重新欢乐起来。很快,他们便到了小镇上。
小镇很小,繁华的街道就一条。从头走到尾,大概只花十几分钟就能走完。
因为是下午,街上的行人不多,就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不过几乎清一色的全是女人。因此陈姣姣他们一行人,就特别引人注目,店家们纷纷从左右两边打量起他们。
在路过书店的时候,于景行按捺不住的驻足看着陈姣姣,他也不说话,只是站着不走。用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清凌凌地望着陈姣姣。
陈姣姣茫然地问他:「怎么了?」
于景行沉默无言的一抬手,快速地指了一下书店。表情特别无辜,眼神里透露出央求。
「哦,你想去书店?那你去吧。」陈姣姣想着这有什么好征求我的同意的,去个书店而已,又不是什么坏事。
于景行看她答应了,开心地转身朝书店跑去。
书店的老板认识他,见他来了,热情地问他:「你又来了?上次你家家主给你买了好些个书,你家主可真宠你。」
「什么书?」于景行诧异地停住脚步,上次的书和纸条他一直不知道是谁留的。虽然他也想过是陈姣姣送的,但是陈姣姣学识有限,字更是写得比刚启蒙的孩子还要难看,他一直不敢相信是陈姣姣。
现在听书店老板这么说,他才敢相信,那些书,还有那张字迹隽秀飘逸的纸条,真的是陈姣姣送的。
于景行隔着帷帽的薄纱,转身看了一眼陈姣姣,抬手指了指她,问老板:「你说的给我买书的人,是她吗?」
老板往外面看了一样,呵呵笑道:「就是她,几天不见,你家家主好看了不少。」
于景行羞得不敢看老板的眼睛,只匆匆说了一句:「她瘦了一些。」
「今天是买书还是抄书?如果你要抄书,还是老规矩,不要把书弄皱弄脏,影响我售卖就行。」书店老板跟于景行特别熟悉,于景行爱书如狂,以前家里管得严,他白天不能来赶集,晚上竟然会偷跑出来,到书店敲门,拿着几文钱给老板,让老板同意他看一宿的书。
那时候他身上经常带着伤,听说都是被家婆打的。后来身上没伤了,钱却更少了。
老板也是男子,知道他身为男子的难处,每次只要他来,就算他只带一两文钱,老板也会让他看几个时辰的书。有时候碰上有破损的书和别人不要的旧书,还会特意留给他。
他们也算是朋友了。
「今天我不抄书,我要照顾你的生意,我有钱了。」于景行从衣服口袋里,掏银子放在柜台上,扬眉吐气地笑道:「老板,我终于有钱买书了。这一次,我要把喜欢的书全买了。」
老板也替他感到高兴,哈哈大笑着说:「好,店里的书你随便挑,这么多钱,想买多少书都行。」
于景行把钱推给老板,自己则步履愉快地在书店溜达起来。
他从未这么愉快、大方地在书店行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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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囊中羞涩,又是男子,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来书店,因为没钱,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一脸卑微地求老板给自己通融通融,让他看几个时辰的书。
往日的那些艰难苦楚仍在眼前,不过几日,他的处境就完全变了。
现在他有钱了,还有家主陪着,谁都不敢对他指手画脚,也不用求着老板白给自己看书。
这种感觉真好,好像活在梦里一般。
「喂!你一个男人,拿这么多书干嘛?你把书都摸过一遍,别人还怎么买?」于景行正飘飘然地把喜欢的书一本一本的往自己手上放的时候,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她也不买书,直奔着于景行而已,专门找他的麻烦。
这个世道就是有这种爱管闲事的女人,她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欺压男性。无论在哪碰到某位男性,只要看不顺眼,就要出言训斥他们。
「这些我都要买的,」于景行抱着书,小声说。他怕惹怒女人,不敢大声说话。
「你买?你买来干什么?你一个男人,又不能参加科举,又不能入仕为官。好好在家相妻教子就是你最大的本事,你知不知道只有不守男德的男人,才会看书识字?」女人跟道德婊似的,疾言厉色地训斥于景行,还一步一步的逼近他。
于景行吓得连连往后退,女人看他这样,更来劲了:「你是谁家的男人这么败家,品行不端?走!带我去见你家家主去,我倒要看看,谁家女人会让自己家男人买这么多书,我看八成这钱就是偷来的。或者找什么情人偷要来的,你家家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你戴了绿帽,成了乌龟王八……」
她的话越说越难听,于景行羞愤地咬着嘴唇,气得手都在抖。
「我在这呢,你把你刚才放的屁再放一遍我听听。」陈姣姣突然出现在女人身后,双手交叠抱在胸前,气势逼人,表情冷肃地看着女人。
女人一回头,撞上陈姣姣不怒自威的视线,刚才的嚣张气势,瞬间偃旗息鼓,神情变得恭顺起来。
「我是看到他身为一个男人,这么不懂事,才好心出言规劝。娘子莫怪。」
陈姣姣把头一偏,目光更专注地看着她问:「我相公不懂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个男人,竟然要买书看,这……简直不合规矩……」
「我同意他买的。」
「我刚才看他足足拿银子出来,银子够普通人家开支一两个月了。他竟用来买书,如此败家……」
「钱是我给他的,他乐意怎么花就怎么花。」
「他……他……他可是男子,书读得再多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女人已经词穷了,扯出老生常谈的话来打压男性。
「男子怎么了?男子没长眼睛,看不见书上的字?不能当饭吃的东西可多了,依我看,你就不该说话,你管得这么宽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陈姣姣把女人的话一句一句地全怼了回去,怼的女人颜面全无。
「我这是在帮你,你不识好人心。」女人一边怪罪陈姣姣,一边甩手往外走去。
她刚一抬脚,就被陈姣姣伸手拦住了。
陈姣姣:「你以后管闲事的时候记住了,我叫陈姣姣,我的男人不用你管。还有,你刚才对我相公恶言相向,现在就想这么走了?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你不答应还想怎的?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女人脊背一挺,不甘示弱地说。
陈姣姣点头:「如果你不对我相公道歉,我就对你家人道歉。」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对我家人道歉?」女人一脸问号地问陈姣姣。
陈姣姣笑着朝她伸出手,然后……将她举高,从门口扔了出去。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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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身体落地,摔得半天起不来的时候。陈姣姣拍了拍手,说:「我打了你,当然要向你的家人道歉,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你……怎么……如此护着男人?你知不知道,这天下……是我们女人的,男人……都是祸害。」女子都倒地不起了,还在撺掇陈姣姣搞男女对立。
陈姣姣转动着自己的手腕,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势,脚步铿锵,仿若闷雷炸响。
一步一步地朝着倒地不起的女子走去。
她一句话都没说,女子却在片刻间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领会到了陈姣姣的意思。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于景行的方向鞠躬致歉:「对不起小郎君,是我多嘴多舌,言语冲撞了郎君,还望郎君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愚妇吧。」
于景行从小到大只有被女人贬损、欺辱的经验,从未遇到过女人对自己道歉这种事。他这会比刚才还懵,呆呆地看向女人,见她一脸恳求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不点头,她就走投无路了。
这样被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无比嚣张的女人恳求着的事,竟让于景行莫名地感到畅快。
他们一辈子都得以女人为先,每天都要看女人的脸色,不能对女人说一个不字。今天这种被一个女人恳求的遭遇,于景行以前想都不敢想。
他原本想点头放过那个女人,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刚才被这个女人羞辱时的愤怒和心底的不甘,让他也想痛快地说几句。
「在你心里,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又何来我原不原谅你这一说。你出口伤人、随意污蔑诽谤我的时候,你根本没拿我当回事。就因为我是男子,你就可以随意给我定罪?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我的原谅,而是……忏悔,你应该好好忏悔你的过错,祈求上天能宽恕你的恶行。」于景行不愧读过那么多书,训斥人的时候条理清晰,逻辑通顺,连一旁的陈姣姣听了都大为赞赏。
陈姣姣反观自己,每次说话都那么没有文化,用词粗鲁。跟于景行完全没法比。
可惜女人根本没听进去,她一直害怕的注意着陈姣姣的动向,眼睛在她的拳头上打转。听于景行说完,立刻点头哈腰的表示:「我忏悔,我一定好好忏悔。」
于景行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鼓起勇气才说出那么多话,这个霸道、无礼的女人却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害怕的只有陈姣姣的武力。
那些话,是埋藏在他心底的呐喊,是男人的心声。却没女人当一回事。
「滚吧,」也许对女人的失望多了,对这个世道失望多了,就会变得冷漠、偏激。于景行竟然学着陈姣姣的口气,冲那个女人冷声说道。
那个女人愣了一瞬,她可能也没想到,一个男人竟然敢让她滚。
不过她并没有胆量反驳于景行,她的肩膀摔伤了,头也磕破了,一条腿也使不上劲。这都是被那个凶恶的女人摔出来的。如果她敢再说什么,小命可能都保不住。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天高皇帝远,官府也只为有钱人开。在这里,谁拳头硬谁就说了算。她还没蠢到跟陈姣姣死磕,不过于景行她记住了,一旦有一天,这个女恶霸对他厌倦了,冷落他不要他了,她一定会找机会出了今天这口恶气。
女人灰溜溜的走了,跟她气势汹汹的突然出现横加指责于景行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景行遥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