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第 451 章

尼西阿斯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推销自己的奴隶,因为对后者而言,遇到一个好主人的结局可不只是被尽快释放那么简单,在罗马共和国后期至罗马帝国之初,受宠的释奴不仅冠以原主之名,甚至还成了宫廷的权势人物。当然,在眼前这个连“罗马人都不一定是罗马人”的共和国中期,释奴的最好情况就是以自由人之身出任罗马的低级官员,然后靠两三的努力与大家族有姻亲关系。

那个向德梅特里奥推荐自家的希腊裔埃及妇女则想得更远——她祖父的老师就是为了逃避新旧交替的波浪而被父亲送去埃及学习,最后因国家危机而从埃及回到战火纷飞的叙拉古。同理,上升的罗马在长年累月的征战下无可避免地遭遇了人口的衰退与人才需求的不足,从而让释奴出身的自由民开始接触基层权利。

皇权不下乡的结果是吞下的土地先是归为自治领,然后被乡绅与民族分子独立出去。如此一来,打下此地的罗马人成了笑话,下达命令的执政官与支持他的元老院、贵族世家也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祖上经历过围城之战的女奴知道矛盾的结果是某一方被泄愤式的重拳出击。她们家已经吃够了战乱的苦,所以想躲远点以继续进行学术研究。

德梅特里奥与克利斯提尼也不想送个哭丧脸让大汉的皇帝误以为是友商故意膈应他,所以在女奴大胆地毛遂自荐后难得温和地强调道:“知道在世界之东的赛里斯有多远吗?找个位于罗马、雅典、亚历山大的主人都有可能成为释奴,带着金银回到你所钟爱的亚历山大或祖辈生活的叙拉古,但要是去极东的赛里斯……”

“不一定比这里好,但一定能避开这里的很多麻烦。”女奴的声音里满是疲惫:“阁下,您觉得罗马与赛里斯有开战的可能吗?”

“没有。”回答她的是吊儿郎当的克利斯提尼。他与回头的德梅特里奥对视一眼,当着这位罗马贵族的面毫不客气道:“除非先把塞琉古灭了,安息除了,挡在门口的大月氏也一并铲了,否则罗马不可能与塞琉古开战。”

末了,他还补充道:“考虑到赛里斯的规模与身毒的阻挡,罗马想从海上登陆赛里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女奴本想证明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没想到有意外之喜:“那大汉周围也有威胁到本土安全的国家吗?”

德梅特里奥的眼神一变,暗骂自己差点忘了这茬——一个不能保证货源足够稳定的供应商迟早会让搞预售的零售陷入滔天大祸。

克利斯提尼的危机感在此刻拯救了他的生意:“以前有,但现在已经不成问题。”

“被灭了?”

“差不多被灭了。”

“差不多是差多少?”如果不是进来前被缴了武器,克利斯提尼的脑袋一定开花。

“与其担心赛里斯的邻国会妨碍他们提供货源,不如担心安息会把十金币的赛里斯绸炒上天价。”克利斯提尼轻描淡写地化掉仇恨。

第一次见德梅特里奥带生客来访的尼西阿斯眉头一挑,故意去拆对方的台阶:“丝绸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可远远比不上奴隶重要。”

尼斯阿斯的行为让克利斯提尼的心头一颤,不明白他何时得罪雅典最大的奴隶贩子:“香料也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可现在的罗马贵族又有谁能离得了它。”

说罢他像下了某种艰难的决心,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牛皮袋。

“这是什么?盐石块?”德梅特里奥见牛皮袋里滚出几个不规则的硬物。

古罗马和大汉一样,视盐为次于黄金的硬通货,所以商人、雇佣兵随身带盐是很正常的事。

克利斯提尼没有回话,而是让对方捡块尝尝咸淡……

嗯!不咸,反而甜得喉头发腻。

“糖块?”德梅特里奥瞳孔一缩,不信邪地又尝一口。

居然真是糖做的方块。

克利斯提尼见状,赶紧从对方手里抢过已经湿漉漉的糖块,宝贝似地放回皮袋:“舔一口就算了,你居然又舔一口。”

德梅特里奥的震惊并不是结束,因为还有看好戏的尼西阿斯顺利接棒:“真的是糖?”

前面说了,直到工业革命前,糖都是可以当作传家宝的顶级高奢。盛唐时的糖价是盐价的五倍,而到明清时,糖与盐的价格比虽没有达到五倍之差,但也不是平民能消费得起的。更好笑的是明代有位西班牙的牧师去不产糖的顺天买糖,结果被当地的糖价气到流泪——因为在西方,一磅糖价值8或10马勒威迪(西班牙古铜钱)的白糖简直是在做慈善。

和中国的晋商般,罗马的商人也用盐来弥补货币的流通不足与难以携带,可是随着商法的完善与贸易地图不断扩大,盐在超过旧时规模的大宗商品前也不够便利,所以需要新的凭证来弥补空缺。

而这正是宋朝的交子与明清的盐引能出现并占据市场的主要原因。

尼西阿斯祖祖辈辈都是商人,所以在见到糖块的第一眼就开启一阵头脑风暴:“赛里斯的皇帝能提供多少糖块。”

“我不知道。”克利斯提尼把牛皮袋收好才胡乱扯道:“马尔基安纳的巴赫拉姆大人说赛里斯的糖产量是身毒诸国倍(刘瑞:你在做梦)了。而且比身毒更令人心动的是赛里斯在西域发了糖引。”

“糖引?”尼西阿斯来了兴致:“是兑换糖块凭证吗?”

“嗯。”克利斯提尼点了点头:“赛里斯人确实聪明,并且也有足够的财富构建一个更易行商的交易货币。”

“可是这货币不是罗马发的,而是赛里斯人发的。”德梅特里奥一阵见血道:“只要对方一声令下,罗马商人的投资就会打水漂。”

“那又如何?”克利斯提尼不以为然道:“各行各业都有风险,而罗马也没掌控世界的强大实力。雇佣兵会死于战争,政客会死于刺杀。与之相比,商人做好破产和被和被黑吃黑的准备不是很正常吗?这也怪不了赛里斯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