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姬也是做大母了,即使是在长寿殿里挨了来自太后的劈头痛骂,脸上也如打翻了的颜料桶,五颜六色的就没一点儿亮堂的感觉:“妾也明白彭祖这次所犯甚大,但,但……”
哀戚的贾姬捂着胸口,指尖缠着稀疏的灰发,将头上的华饰拽得向下歪了几度,勾在一片刺眼的灰里难免让人感到衰败:“为母者又岂能为此坐视不管。”
“他毕竟……”
“毕竟是妾的儿子啊!”
刘启一死,她们这群太妃若没唐山夫人(汉高祖姬妾,擅音律词汇,作《安世房中歌》)般的才华与灵气,便只能像这个时代里的传统女子般靠儿女为生。
同样是有“混世魔王”的先帝姬妾,程姬的儿子一个好色,一个阳痿,但还有对上阵杀敌念念不忘的江都刘非——这可是除薄太后的两个义子外唯一能让刘瑞给个好脸色的存在。
至于唐姬……
一想到曾百般讨好自己的存在如今也是自己羡慕的对象,贾姬便彻底绷不住地在那儿抹泪。
面对这副令人动容的可怜样,薄太后也没法在那儿指责太多,但又不想为此去惹发了大火的亲生儿子,所以在进退两难之际,她给贾姬指了一条不是出路的出路
也可称之为祸水东引:“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宗室的族长。私刑也好,公示也罢,总归是要通知宗正,廷尉入场。”
薄太后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明明是想撇了麻烦,可她干的是撇麻烦事吗?她是给自己、给皇帝找了天大的麻烦。
贾姬的眸子微微一亮,终于想起还有宗室可以依靠。
这群人对刘彭祖的经历兴许无感,但不会让皇帝私自处置宗室,否则他们都有可能是皇帝独|裁的牺牲品,切香肠的最终受害者。
“这也是权衡之策。”说错话的薄太后着急补救道:“皇帝要想折腾某人,那可不止一种法子。”
当初和刘濞一起疯狂搞事宗室勋贵也不全是坐罪国除,被逼自杀。
贾姬也是想到这点,脑中滑过一连串的古怪死因——有被优人背后捅死的,有在流放的途中因病去了。可无论是哪种情况,结果都是不得善终。
“妾明白了。“贾姬只是为母心切,还疯到是非不分,要与刘瑞争执到底的可怕地步:“只要能留彭祖一命,就是让妾接受他被陛下流放,妾也谨遵圣意。”
…………
长安的贾姬为不争气的儿子到处求人,而被阿母放在心上的罪魁祸首也没好到哪儿去,几乎是被张汤带来的彪形大汉强按头地前往关中请罪。期间他尽毕生所能地想让张汤犯错,以此推迟进京时间。可张汤是谁?历史上把近乎完人的颜异都搞下台的绝世狠人。更别提除张汤之外,随行的还有身经百战的程不识与南军精锐。
时任广川太傅的是法家的张恢,晁错的老师。而担国相之责的是轵侯薄戎奴,刘瑞的舅祖。一人虽对刘彭祖的罪行一知半解,但也不会阻止天使过来接人,更不会让刘彭祖的宫卫与天使的随从发生冲突,所以在外部有令,内部配合的大环境下,刘彭祖也只能唱了一路的悲歌。
而且这悲歌里还不能带有敏感词汇,不然那姓张名汤字君信的天使肯定向上输送“一堆证据”。别看这厮儿仪表堂堂,被张恢评为晁错之后的法家肱骨,可刘彭祖仅与之打了一个照面,就能闻出对方身上的同类气息。
在他看来,张汤只是把恶使在官道上的无耻小人,是脑子更好,目标更高的伟光正式刘彭祖。
正因他对自己略有了解,所以当着张汤的面才如此乖顺。
属实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也不知让更恶的宁成过来接人,刘彭祖是怕得更狠,还是与之狼狈为奸。
………………
军臣最大的错误就是在刘瑞夺取河套地后没有安排龙城的部队突袭汉地。亦或是说,留守王庭的于屠日禅要是有于单的号召力,命折兰部的与王庭的守卫夺回已被汉军拿下的河套地,那么此时留给于单的应该是被铁骑撞烂的汉人步兵与大片大片的破烂脑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头对其狂轰滥炸,前后也有一面铸上青铜铤的拒马将其刺成窟窿。
于单想让前锋的奴隶撞开拦路的青铜拒马,可那带着轮子的玩意不知安了什么机关,死死地扒着北方特有的干燥土地,愣是将第一排的骑兵扎成窟窿,第一排的被挂上肉盾的拒马撞得头昏脑涨,退后的同时再次撞上中排的骑兵。
“咈哧……“
骑兵多是一人配三马,便于赶路的同时也能带来千军万马的压迫感。然而在这狭窄的环境里,备用的马匹反而成了杀死前锋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炮声让其开始不受控制地挤压同伴的战力空间,试图离开爆炸不断地危险区域,所以在这潮水般的强大挤压下,骑兵的机动性与作战空间被失控的马匹进一步缩小,成了汉军的活靶子与被牧的羔羊。
“往那边炸点,把他们赶到熊耳山与苏木山的圆弧圈内。”注意到炮弹声可操作马儿裹挟骑兵的虎蹲士用旗帜向下发射信号。
进出口的韩颓当与李息上了后排的床弩,配合虎蹲驱赶于单的匈奴骑兵,将其赶到更窄小的高柳地后放出配有新型臂弩与更强□□的骠骑军,对匈奴的残兵展开真正的屠杀。
当然,匈奴也非坐着等死的无能之辈。
即便失去了冲锋的条件,他们也靠青铜铤与最前面的弓箭手给汉人弩手带来伤害,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拒马作盾,韩颓当派轻骑兵带着虎蹲士与炸了宁县的大匠队拦住于单的苏木山,然后和之前一样,对山底下的困兽开启狂轰滥炸。
这一次的惊马面对上前左的三面包抄就只剩下踩死前面的匈奴人,迎着炮火撞上拒马这一条路选。
结果这不撞不知道,一撞吓一跳。
十几匹战马的冲击将韩颓当的队伍冲出缺口,加之关中赶制三月的弹药也全部耗尽,所以靠前的呼衍氏带了冲出的韩颓当的包围,将拒马之后的弩手用长铤、铜棍棒等武器砸成散倒的一片后终于到了雁门郡的平城关口,朝着他们进入汉地的武州塞策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