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刘濞收留亡命之徒的初衷是与关中对抗。即便不对关中产生威胁,也要做出反抗关中的样子,从而巩固吴国在藩王里的话语权。
对于这种过于迷幻的行径,刘瑞除了“666”便无言以对。
当然,了解近代史的肯定觉得刘濞的行为非常熟悉,就好像是美国在亚洲和南美洲挑拨离间后发现自家的迈阿密和芝加哥已经沦为犯罪者的天堂。而对两千年前的吴国黔首而言,刘濞的仁慈让吴国三郡各个到处都是龙场悟道的人才,即便是有大才者为吴王做了不少事,但是那些慌不择路的人里品德较好的不足一半。
更可怕的是,这些都是青壮年人口。
吴王指望他们能去耕地是不可能的。
倒不如说,这群人能安分守己,不干那些欺男霸女的事都已经是吴王刘濞的人品爆发了。
如此这般,想要挑起吴国的内部矛盾真是易如反掌。
“儿臣记得之前的大彻查里有被廷尉下狱的子钱商人。”刘瑞感叹“美国竟是我自己”的同时也在完善扰乱吴国的计划:“还有搬到关中的蜀商们。”
因为百越痴迷蜀郡生产的细盐酱油,所以少府为此积累了不少矿石。
刘启原想将其铸为铜钱,不过碍于北方骚扰边境的力度逐渐加强,所以为了强化边境的武装力量和预备役,关中的工匠大都在忙研发之事和武器更换,压根腾不出铸钱的人手。所以当刘瑞提议借此白嫖刘濞的铸钱工匠,顺带废除民间的铸钱权时,刘启的左眼里写着“好呀!”,右眼里写着“妙哉”。
“如此便由你来主导朕让内史和御史大夫协助一二。”
“御史大夫?”如果刘启不提此人,刘瑞都快忘了三公里还有个位同副相的御史大夫。
毕竟人人都知御史大夫陶青乃是皇帝的提线木偶,其存在感无非是晁错干些职责以外的事,或是将皇帝讨厌的官员给搞下台。
刘瑞记得陶青在申屠嘉去世后便当上丞相,后来因为七国之乱里,荣升为太尉的周亚夫大放异彩,在军队里的声望一般无二。而刘启记恨陶青背着他与中尉陈嘉,廷尉张欧联名诛晁错而在几年后将陶青废除,扶周亚夫当丞相的同时也在极力削弱周勃一脉的军中势力。
可以说,陶青的一生就是个用完即扔的提线木偶。
纵观西汉的前几任丞相,也就陶青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死后还得了“夷”这个偏贬义的平谥。
“怎么,你对朕的人选有所不满?”刘启看出刘瑞的迟疑,追问道:“你不喜御史大夫?”
“并非不喜,只是对他影响不深。”刘瑞解释道:“他就是个棒槌。”
“棒槌?”
“蜀郡那边说人是白痴的意思。”
“是吗?”刘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没准是大智若愚咧!”
说罢,他还认真道:“谁家没有棒槌啊!你敢用没有棒槌的朝廷吗?”
刘瑞闻言愣了会儿,随即拜道:“儿子受教了。”
“光是受教可不够,还得记在心里,付诸于行动。”刘启瞧着身形渐长的刘瑞,语重心长道:“用人之道在乎平衡,不可尽择贤良用之,亦不可令奸佞遍布朝野。”
“儿子明白。”刘瑞答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你能明白就好。”刘启闻言安心道:“上榜的进士里找几个陶青那样的棒槌,然后从窦家,陈家,乃至薄家里再找几个棒槌。”
不知为何,说到这儿的刘启脸上闪过一丝凌厉,似乎是在逼迫刘瑞做出决定:“你能理解朕的苦心吗?”然后想着刚才提到的外戚世家里有谁适合当黑手套。
面对君王的步步紧逼,刘瑞想起窦婴一家害死的矫诏事件,于是立刻摆正态度道:“儿子明白父皇的苦心。”
当然,考虑到皇帝一贯的抽风属性,以及连刘邦那样的老流氓也曾幻想过兄弟和睦的别扭行径,刘瑞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无情,以免让刘启觉得他过于心狠手辣,从而联想到不好的事:“谁又不怕外戚祸国,田氏代齐。”
刘启挑了挑眉毛,将刘瑞上下打量一番,慢慢笑道:“朕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过这一难得的夸奖后紧跟着对儿子的吐槽:“就是装得太假了,朕都不用看你表情,只听声音就能断定你在想什么。”
“真的?”刘瑞一脸的不信。
“真的。”刘启一副“老子能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信。
“既然父皇雄才大略至此,那便不必儿子操心吴国的事吧!”刘瑞拢着手,一副“我阿父好棒棒哦!所以我这个当儿子的能清闲点吧!”的无赖表情,看得刘启一阵语塞。
“臭小子,你阿父也是做大父的人了,你这混球不仅不心疼你阿父,居然还编排朕。”刘启本想习惯性地敲敲儿子的脑袋,但又怕如此机灵的的儿子被自己敲傻了,于是扯了下刘瑞的脸颊,直至对方龇牙咧嘴后才心情很好的回宫。
“阿父真是越老越孩子气。”刘瑞在家休了一天后便去长信宫里告状。
上座的薄姬听着刘瑞假情假意的抱怨,唇边的笑意真是难以消失:“你阿父也是疼你,重视你,才会与你打打闹闹的。”
想起她那从从未获得父亲认可的可怜孩儿,薄姬的眼神不由得暗淡了几分,彷佛从刘瑞身上看到先帝的另一种可能。
她让自己的堂侄女当皇后,尽心尽力地护着刘瑞,又何尝不是以太皇太后的权势去圆自己的一场遗憾。
恒儿啊!阿母真的好想你。
悲伤上头的薄姬泪如雨下,看得刘瑞一愣一愣的。
不是啊!他是想借薄姬之手把薄家人弄到身边去当马前卒,怎么他还没开口,薄姬就如此失态了?
这跟他的设想不能说是有所偏差,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啊!
“太婆,太婆您还好吧!您可别吓瑞儿啊!”这一刻,刘瑞慌不顾礼地上前扶住薄姬的手臂,只听后者在低低的啜泣声中无助喊道。
“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