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这个群体自古就没好名声。
虽然也有各式各样的爱国商人在一众不做人的混蛋里显得特别拟人,但是对现代人而言,商人的大众印象就是“996福报”,“政治掮客”,以及“华尔街恶狼”
而对古人而言,士农工商是政治正确,但却不是现实正确。
现实正确是士商为共轭父子,工农为骡马人民。
尤其是到宋代对士商松开了脖子上的缰绳,允许他们为官科举或是买铺子做生意后,冒出的妖魔鬼怪与卖国贼能把学历史的气死。
子鸢小心打量着刘瑞的眼色,犹豫后还是咬牙请道:“殿下,咱们的铜钱不多了。您要么得找陛下批座铜山铸钱,要么得找能接金饼的人。”
彻侯们虽然敢在九市商铺的背后去挖商税的墙角,甚至还与关中的大粮商勾结,低价收购少府的粮食后高价卖给灾年的黔首。可是再给彻侯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汉律的注视下亲自下场,拼着坐罪国除的风险去赚大钱。
为了杜绝彻侯们与商人暗中绑死,每一代的徙陵名单也是特别关照与彻侯们十分亲密富商。
尤其是少府。
他们就等徙陵的名单一公布便顺利接手富商们的铺子。
名正言顺的黑吃黑也不过于此。难怪富商们绞尽脑汁地要求当官的做女婿,或是让儿子认个养父去当官。
“你说的对,孤得找个中介人把金饼给花出去。”刘瑞早就跟刘启聊过下方铸钱权的危害,再加上关中的执政者们又不是傻子。知道高祖和先帝时下方铸钱权是为了拉拢豪绅,稳定铜价。而等吴王刘濞那厮儿开始兴风作浪后,铸钱权一日不收便一日不安。加上吴王刘濞不仅有铜,还有盐,距离起兵造反也只差个名头和领兵的契机,以及能替他们死扛的亲兵。
别看吴王刘濞特别能跳,淮南王刘安也是一肚子的小九九,可是他们起兵造反未必能够云集响应。
先帝那个假装白莲的黑水怪借吴王刘濞的失礼和老淮南王的过错换了两地的不少官员,导致吴王和淮南王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更恶心的是先帝丢给吴国和淮南国的官员大都是在两地很有影响力的儒家子弟,而且全部品行很好,能力尚可。
顶着先帝的知遇之恩,这些儒生为着自己的名声肯定不会响应两国的造反口号,平白砸了自家的招牌。而以他们的本地人的出身和学派关系,想在两地坐稳官位也是手到擒来。吴王和淮南王要是随便罢免这些官员不仅会惹得儒家破口大骂,更是会让本地官员彻底寒心。
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一个国家里还不是有地方保护政策。
你丫的连本地人都不疼,还指望外地人替你卖命?
做梦去吧!
可以说,先帝的阳谋让历史上的七国之乱逐渐演变成塑料兄弟扯发冠。
往死里出力的只有赵王吴王和楚王。
齐国七系里要么是有关中提拔的官员带着大王去关中告状,要么是像淮南王刘安那样响应造反但却被底下的官员骗了虎符,莫名其妙地成了讨伐反贼的关中派。
如今没了出力较大的楚国,而赵王还得盯着燕国与代国。
富裕的淮南国内成也名声,败也名声。
淮南王刘安是个比吴王刘濞还纠结的人。
他想造反但又不想被骂反贼,所以从汉景帝拖到汉武帝,愣是等刘彻发育完全了都没出手,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输了。
历史上的刘启父子:这人莫不是来搞笑的。
“你帮孤安排一下吧!”刘瑞想到被他扔出进士出身的卜式,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当官的好还是当商人好。”
“当官的好。”
“为何?”
“领头羊再狠,也不过是屠夫的下酒菜。”子鸢回道:“管仲吴起都想当官,这不就证明了当官儿确实比当商贾强。”
“还有吕不韦。”
提起那个杂家的集大成者,子鸢的眼神特别复杂:“他可是做成了史上最绝的买卖。”
“是啊!前无古人是一定的,后无来者就难说喽!”刘瑞眯了眯眼睛,玩笑道:“所以孤想看看那个卜式有没有吕不韦的胆子。”
“有没有吕不韦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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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结果板上钉钉后,关中的酒肆,商铺,驿站,乃至一些爱养野菜的农户都忙碌起来,笑不拢嘴地看着彻侯进士们忙里忙外地张罗起谢师宴,祭祖宴,以及一些年轻进士的终身大事。
彻侯们虽然绝了上榜的后门,但是人家暗的不来就来的明的。上榜的学子里有不少都是贫困出身,在关中人生地不熟的肯定得找老师问路。
儒法黄老的倒好,毕竟是闻名天下的学派。即便是内部也有商君对申不害,公羊对谷梁的矛盾,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驳了那些上门请教的人。
而像农家,墨家,杂家,乃至已经没啥名气的纵横家就没这条件了。
于是那些求婿的彻侯富商便乘虚而入,开始用财务人脉勾引那些手足无措的贫困学子们。这也导致科举结束后,尚冠里的门口全是来帮贵女说亲的执柯人和准备嫁妆的亲戚,帮衬婚礼的各类商人。
宋子侯许九便是其中之一。
他一四五百户的侯爷早就在阿父那代就滚出关中的权利中心,靠着食邑和倒卖粮食维持体面。
许九明白文不成,武不就的自己是没啥可能振兴家族了,所以就把主意打到儿子和妹妹身上。
好在许九的大父惠侯许瘛以温和著称,虽然没有功勋卓著,但是跟轵侯薄戎奴一样人际关系不错,无论是在军方还是读书人那儿都有点关系,因此被人赞为儒将。而宋子侯许九继承了大父的优点,一直都跟大父的老旧部们保持联系,甚至还在暗中接济大父旧部的妻儿。
冲着这份人品,无论是廷尉张欧还是中尉周亚夫,亦或是内史晁错都对许九爱和商贾厮混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撑死了也就训斥几句,罚点铜钱了事。
而等刘瑞举办科举,借此挑选太子宫的官员后,许九凭借自己人脉找到一个极有可能上榜为官的小吏张汤,请内史晁错执柯,定下他与妹妹的婚约,然后不等科举放榜便让家里张罗小妹的婚事,省的夜长梦多,那些比他更有资本的彻侯们横刀夺婿,坏了大事。
“这宋子侯还真是下了血本,不仅陪嫁了长安八里的宅子和大片田地,甚至还把许家的世交列了分清单给你。”张汤的阿父已逝,家中唯有老母操持上下,但也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在科举期间请了好友田甲帮忙照看。
张田两家本就是世交,张汤的阿父为长安令时就请田家解决过不少大事,而到张汤这代,更是连父丧和读书的钱都有田家资助。
所以等科举放榜,张汤准备迎娶娇妻时,田家便第一个登门祝贺,并且提议协助办理张汤的婚事和搬家事宜。
毕竟两家只有张汤的阿母和宋子侯夫人这两女眷处理婚事,张汤跟未来的大舅子还要应付登门祝贺的法家子弟,未来同僚,以及抽空带着礼物拜访晁错,参与那些大大小小的谢师宴,同门宴。
田甲瞧着发小风光得意的样子,不免产生一丝丝的嫉妒。
当年的穷学生成了进士,以后就是人人要给三分颜面的大官了。而他这个商贾的儿子别说是碰到对方的衣角了,估计日后都难见到张汤一面。
好在张汤并非那种得势后就忘乎所以的小儿,还是对田家持有较大尊重,甚至在放榜后与阿母一起谢过田家的扶持之恩,表示能带田甲的儿子去琼林宴见见世面。
田家资助张汤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日后能得一番照顾吗?
尤其是在洛阳的卜式上榜后,不少商人都蠢蠢欲动地把儿子过继给没有经商的远房亲戚,琢磨着让其像卜式那样榜上有名,成为家里的一大依靠。
田甲知道自己开始读书科举是没大可能了,所以想跟张汤保持良好关系,顺便请张汤出面为儿子择一法家老师。日后就算科举不成,也能依靠师门的关系举孝廉。
而张汤也明白他就算是发达了也还需要田家帮忙走动关系。
都说阎王好弄,小鬼难缠。
跟着晁错混了几日,张汤也明白成事不能一味地靠上,还得有遇之恩也是张汤巩固人设的手段——而且还不花钱。
“宋子侯虽名望不显,但是胜在家里简单,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关系,而且还在军方里说得上话。”借着帮忙的功夫,田甲同张汤热了壶小酒,细细分析道:“内史大人为贤弟做的这门亲事确实不错。既不是高门大户的让人戒备,但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惠侯许瘛可是赵景王张耳的老旧部。”
“而张耳之子张敖不仅尚了鲁元长公主,还有一批子孙做到二千石高官的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