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张奉送来的《九章算术》搁在现代刚好能做小学六年级的数学课本,而刘瑞已经把高考的知识还给老师,但是他的底子在哪儿,平日也会帮忙审查椒房殿的账本。

如果不是张奉给的题目描述实在是太晦涩了,刘瑞的做题速度应该还能再快点。

“话又说回来,殿下用的计算方法真的让人大开眼界。”张奉得到刘瑞的允许后翻看他的解题过程,只见上面没有列出任何数字。亦或是说,上面没有张奉所熟悉的数字,而是一堆稀奇古怪的符号。

张奉不愧是张苍的儿子,靠着与题目和运算结果的一一对应愣是猜出了阿拉伯数字的指代意义与使用规律,甚至连加减乘除和竖式运算都摸了个透。

刘瑞闻言一脸诧异地看着张奉,只见七老八十的人如幼童般在轮椅上手舞足蹈,兴奋地忘了应有的礼节。

“是臣失态了。”回过神后的张奉发现刘瑞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握拳低咳了声,然后说道:“和传统的计算流程相比,太子的这套计算方法简洁明了多,不止是太子所创,还是……”

“是西域那边传来的计算方法,孤也是偶然习得,觉得这比传统的计算方法更为好用,所以才有机会在卿的面前卖弄一下。”刘瑞记得《史记》里对印度的称呼是身毒,所以也就顺势编道:“听说西域也是学了身毒人的计算方法。”

虽然张骞是在汉武帝把匈奴捶了个半死后出使西域,不过在张骞之前,民间与西域和安息帝国的往来便从未断过,只是缺乏官方渠道而未显得特别热切。

中原的漆器,布料,以及青铜器在西域乃至安息帝国都大受好评,而在少府的仓库里,也有从西域乃至安息帝国传来的珍品,如波斯地毯和名贵香料。

“殿下对西域很感兴趣?”张奉是个很健谈的人,不像其他人那样见了刘瑞就下意识地端正态度,也不像申屠嘉那样一板一眼地带给刘瑞压力,所以二人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倒是成了忘年交。

“孤这个年纪对外面的事情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事吧!”至少和年轻时的刘启相比,刘瑞实在是太乖巧了。

乖巧到让人怀疑他有没有年轻人的冲动。

“孤长这么大也只去过鲁地和蜀郡。”他毕竟是薄皇后的独苗,宫里宫外都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能让他到处乱跑:“哪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大。”

“这话先帝也曾说过。”张奉虽是北平侯世子,但是因为张苍年长,加上他家枝繁叶茂,所以先帝允许张奉到京城照顾以九十高龄出任丞相的父亲,也有机会进出宣室,听听先帝的心里话:“只是先帝肩负天下,既已接受万民的供养,就得放下心里的遗憾。”

说到这儿,张奉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丝的怀念:“世事难料。不仅是先帝没料到他有朝一日能登基为皇,就连陛下入主北宫前,也是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是在代国与匈奴人浴血奋战。”

也许正是命运的意外才会让刘启将“打赢匈奴”变成两代人的执念,同时也将挂帅出征的遗憾传给了儿子刘非。

张奉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独有的不及不徐,让人听着很舒服,也不会对反驳的内容恼羞成怒:“不出意外的话,殿下要做好后悔一生的准备。”

刘瑞对此接受良好,倒是出乎张奉的意外:“至少跟黔首相比,我的人生也没那么多遗憾吧!”

话虽如此,但是跟西域,安息,乃至罗马的联系还是要打通的。

按照正常历史的流程,这时的尤利乌斯.恺撒还没烧毁亚历山大图书馆,希腊人还能在海边悠哉游哉地思考人生,而安息帝国也没开始宗教改革,所以刘瑞对西域的兴趣不仅是为了历史上的各种种子,香料,还有安息,罗马,希腊,以及埃及的各种著作。

因为制作木乃伊的传统,埃及人有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外科技术,能够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解剖了解人体构造,对罗马乃至希腊,安息的科学发展起到重要重用。

而希腊更是欧洲文明之母。

别看后世成天玩着精罗的梗,可是真要议论一下欧洲文化的起源,处于罗马与安息之间的希腊无疑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别的不说,要是能借丝绸之路拿到亚里士多德和希波克拉底的著作,那么刘瑞一定能拍胸口地表示自己赢麻了。

同时也能警告国内的学者,提醒他们千里之外的土地上也是有着思考万物的人,有着能与大汉掰手腕的存在,所以不要固步自封,学学人家疯狂发展的大唐,不要捧着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不松手,最后弄出闭关锁国的骚操作。

一想到这儿,刘瑞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系统只能给出国内的历史资料。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拿出的外国著作肯定不如出使西域的人带回的外国著作能给人以强烈的冲击感。

这或许是塞翁失马的另一面吧!

“五经里的题目给五分,这四道数学题……应该说是两道数学题和两道审计题分别给八分,五分,五分,六分。《过秦论》的部分解析给六分。至于这些比较小众的题目……“

刘瑞瞧了眼一脸紧张的小众博士们,沉默后还是说道:“十题里能解开六个的无论前面拿了多少分都直接进入第二轮考试。”

此话一出,不仅是小众博士们松了口气,两个研究五经的博士更是错愕道:“何至于此?”

“这八题设计天文,地理,农学,药学,商学,以及酿酒业和茶叶等。”不是刘瑞故意打击五经博士的自尊心,而是从历史的进程来看,五经只能育人养性,对为官的帮助真心不大:“卿若不服可以看看试卷。孤敢肯定,能将十题解全的人可以出任一郡郡守。”

听了这话,那些被忽视的小众博士就像是在大热天里吃了碗刨冰似的浑身舒爽。

五经博士们虽有不满,但是对同僚的认可还是让他们没法反驳太子的话。

而在刘瑞忙着出题时,长安对科举题目也是有着各式各样的猜测,甚至出现了法家的巨头张恢拜访墨家巨子,黄老学的章武候召见申培等匪夷所思的场景。让人感叹太子不愧是太子,居然能让诸子百家们摒弃前嫌地共谋大事。

纵使袁盎对不少学派抱有偏见,但是瞧着这副场景,也是显得感慨万分:“天下奇景,又何尝不是我大汉之幸。”

因为进京的儒生过多,里头不凡欠债赶考的人,所以袁盎近期的开销颇大,甚至典卖了不少家产才将这些贫困学子安顿好,令其不必为生计发愁。

窦婴和卫绾见状,也是感动道:“丝公大义,实乃吾辈楷模。”

而在京中的法家学子们也是受到晁错,郅都,以及张恢的资助。甚至一些精明的彻侯和子钱商人们也是频频拜访各派巨头,琢磨着能不能将有前途的人招之为婿,也算是子孙不争气的另一种解决方法。

当然,考虑到廷尉张欧虽以宽和著称,但也不会怠慢圣意,所以这群曲线救国的人做的非常隐秘,并不由主人出面,而是搞起了夫人外交。

你别说,他们中还真有人成功了。

就比如说宋子侯许九,靠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让妹妹与张汤定亲,成功拿下法家的未来之星。

而像汲家的两位公子,颜回的后人就更引人注目了。

据说不仅是彻侯,连外戚都有意借此挑挑女婿,里头就有风头正盛的章武候和轵侯,他们家的孙女正当妙龄,又是太子的表亲,自然比旁人更有机会得一良婿。

对此,不少学生在复习之余忍不住春意萌动,幻想着一朝得势,便能娶彻侯之女乃至宗女为妻。

在这种独属于长安的浮躁气氛下,坐不住的学生们不再复习或是与同生猜题,而是忙着拜访权贵,出席酒宴。

各方山头也是冷眼瞧着弟子的一举一动,在对那些禁不起诱惑的弟子们失望透顶的同时,也将资源都集中到坐得住的弟子身上。

而在这些弟子里,就有曾应刘瑞的召唤,跑去给孩子们上课的公羊派学生文党。他一二十出头的儒生在三十来岁的师兄弟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因为舒县的出身而在公羊派里得不到比较好的位子,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听课,独来独往。

某些儒生瞧见这人,也是在课后议论纷纷道:“真是奇了怪了,他一淮南人不应该学鲁诗或是欧阳学说吗?怎么和咱们一样研究起《春秋》了?”

因为地域关系,淮南一带虽在刘安的代理下学术氛围浓厚,甚至出现了修建孔庙和祭祀孔子的习惯。可是跟关东一带,尤其是跟鲁地相比,淮南一带与其说是儒学浓厚,倒不如说学的很杂。因为除了儒家经典,他们还研究法家,黄老家,乃至杂家和农家的经典,并且将其编纂成册,列入刘安主编的《淮南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