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去了南方,还见到了沈离?”
见魏澜提到沈离,顾笛显神色一顿:“你怎么知道我见到了沈离?”
难道是沈离回来了。
“是沈离来信与我说的,不过他并没有回来。”魏澜见顾笛显神色有异,又想到沈离明知顾笛显回来却不愿意露面,只怕其中发生了什么,便岔开话题,“还好你没事,那日得知你落水,我们吓都要吓死了。”
其他人也感叹:“是啊,还好你没事。”
顾笛显不由有些愧疚,让他们担心了:“以后我会小心的,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这一顿烧烤吃了很久,直到天黑,众人才散去,想着顾笛显舟车劳顿,魏澜也没有多留,所以没多久就剩下了顾笛显一个人。
每次吃完烧烤都会留下一地狼藉,但莲生云生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干净了,只剩下一些味道还没有散干净。
顾笛显突然有点想崔慈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感觉应该会很忙。
与故人重逢虽然欣喜,但他们之间到底还隔了一层,不可能事事交心,更何况他们以前还各有秘密,互相防备。
而顾笛显从木塘县带回来的楚大秋一家与几个小孩,虽然足够信任他,但他们对他更多的是敬畏,也不是能够交心的对象。
唯有崔慈。
看着头顶的月亮,顾笛显希望崔慈快点来看他。
明明才一天没见而已,他却觉得隔了很久了。
希望他不要忙的忘记了用饭,身边的人应该会提醒他吧,也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
夜里,顾笛显睡的并不好,没有崔慈的怀抱,还真有点不习惯,他一面吐槽自己矫情,一面想崔慈会不会也想念自己……
顾笛显这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真是既甜蜜又难熬,恨不得对方时时刻刻都在跟前,看不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想念。
……
崔慈此时并没有睡着。
他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抬头凝视着面前威严的男人。
“不是臣做的,臣不认。”
站在崔慈面前的男人,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大晋的皇帝,赵慎,也是崔慈的亲舅舅。
或许是因为血脉,仔细看可以发现崔慈与赵慎长的极为想象,尤其是眼睛与脸型,当他们面无表情时,简直一模一样。
“看来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不怒自威的赵慎冷冷注视着崔慈,漫不经心道,“那就继续跪着吧……”
“父皇……”
崔慈身边的人惊呼一声,是二皇子。
“也许表哥真的不知道,您……”
赵慎淡淡看了赵华一眼,二皇子却没了勇气继续说情,身体似乎僵硬了,许久才缓缓低下了头。
崔慈不急不慌道:“臣领罚……”
跪了一夜后,第二日一早,赵慎的贴身大太监徐德忠来到崔慈跟前。
“王爷,陛下问您,可知错了?”
崔慈反问:“臣不知错在何处?”
徐德忠都急了,旁人可能不知,其实昨晚他都来三次了,每次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但崔慈的回答也是一直没变。
徐德忠知道北平王脾气硬,但他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崔慈宁肯受罪也不肯认错。
旁人只道北平王交友甚广脾气好,却不知他也有如此硬气执拗的一面。
“王爷何苦呢,您也知陛下并非真要罚您,这事……您只要认个错,不就过去了吗,您何必要跟陛下对着来?王爷……”
崔慈充耳不闻,反而闭上了眼睛。
徐德忠急的跺了跺脚,叹息一声离开了。
崔慈又跪了一个白日,直到太后得知消息,急匆匆赶来。
“快起来,不必跪了,你跪多久了?来人,快扶王爷起来,如今哀家说的话也没人听了吗?”
太后话一落,顿时有人将崔慈扶了起来。
太后见崔慈嘴唇发白,心疼的像在割自己的肉:“皇上是老糊涂了吗?自家人做甚罚如此重,又不是旁人,哀家的怀善啊,乖乖你怎么了。”
太后敢这么说,其他人却不敢搭话,全当没听见。
崔慈笑了笑:“太后不必担心,孙儿没事。”
瞧出崔慈完全是在硬撑,脸上的笑也是勉强挤出来的,更心疼了:“你快别说话了,太医快好好看看北平王的腿,要是出了什么事,哀家唯你们是问。”
崔慈却拦住太医不让人察看:“太后,孙儿没事,并未跪多久,孙儿回去擦擦药就好了。”
太后一见他不肯,更是铁了心要看伤:“你不让哀家瞧瞧,哀家如何能放心?”
崔慈知道阻止不了,只能算了。
等太医将崔慈的衣摆掀起来,裤脚往上撩,看到那一双青紫的腿时,太后眼泪当即夺眶而出。
“这是要杀我啊,我已经没了女儿了,皇帝这是要把我的乖孙也夺走吗?这是要我的命啊……快快上药,天啊,为何这般严重……”
崔慈听着太后的话,微微一愣,眼神略有深意的看着太后。
太后到底知不知情呢?
其实这伤看着严重,但好好养养并无大碍,崔慈并没放在心上,更让他在意的是皇上的态度。
皇上看似给了他选择,只要他认认错,这事就揭过去了,但他知道不能。
若刺杀太子的罪名都能认,那他也离死不远了。
若是传出去,外面的人会如何说?
北平王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竟然连太子都敢刺杀,偏偏陛下宠信,哪怕北平王犯下大罪,却只因北平王认错就不作处罚。
从此他的名声怕是彻底毁了。
皇上明知道他不会认。
所以这更像是一个警告。
呵呵,警告。
两个时辰后,在太后的挽留中,崔慈坚持离了宫。
他到底是男子,怎能在后宫留宿,昨日被罚实属不得已,今日既然有太后解围,那就必须得离开了。
“王爷……”刘思以一直以为自家王爷在宫里没出来,估计是被皇上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谁知道竖着进去,横着被抬出来,尤其当他看到崔慈那跪的青紫的腿,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柳承最是见不得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头疼道:“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王爷您看我们是回别院还是王府?”
崔慈想都没想便道:“回王府。”
至少得把伤养好,才能去见顾笛显,他不想看顾笛显哭。
刘思以赶紧收了泪,想问点什么,但见崔慈已闭上眼休息,便闭嘴不言,与柳承退出马车。
等出来他就憋不住了,小声问柳承:“陛下对王爷不是很好的吗,为何要罚王爷呢?”
柳承也很郁闷:“我也没跟进去,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刘思以知道他说的有理,但不问他,自己没人问了啊:“你脑子不是好使吗,你快想想啊,怎么帮王爷度过难关。”
柳承虽然不知道皇宫内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一点:“天家能有几分真情?”
之前他就觉得皇上一直放任自家王爷打压太子很不对劲,还让王爷管着巡城司,可以说信重的有些过了,若是哪一天皇上驾崩,王爷管着巡城司,造反成功几率很大的。
可偏偏皇上就是这么做了,不说没点坏心思,柳承是不信的。
皇上把他家王爷捧的太高了,王府门口每日车水马龙,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献上来的奇珍异宝更是不计其数。
当初王爷同意南下,也不是没有暂避风头的原因,只是没有想到会找到顾笛显,这才多待了一段时间。
柳承心想,难道是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好了,一切自有王爷,我们跟着王爷就是了。”反正这个蠢蛋操心再多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老老实实相信王爷就好。
刘思以被说服了,心没有那么慌了:“对,王爷肯定有对策,我们只需要听王爷的就好。”
宋幼书虽不再住王府内,但崔慈一回王府,宋幼书便得知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兴冲冲来到北平王府,却被拒之门外。
刘思以看着昔日的同僚,鼻孔朝天:“王爷今日不见客。”
要不是急着见崔慈,宋幼书是真不想跟刘思以这个蠢货打交道,真不明白崔慈留着这货做什么?毫无用处好吗。
“我有要事要与王爷说……”
刘思以不耐烦打断他:“王爷说了,谁也不见。宋幼书我警告你,不许盯着王爷的行踪。”
宋幼书看不上刘思以,刘思以又何曾看得起宋幼书,他向来是用鼻孔看宋幼书的。
王爷还在养伤呢,就不让这糟心家伙进去破坏王爷心情了。
宋幼书当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我说的要事可是与顾笛显有关,你确定王爷不想知道。”
一听有关顾笛显,刘思以面露迟疑,他明白顾笛显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如果真牵涉到了顾笛显,他还真不好擅自做决定。
宋幼书看出他的犹豫:“若是耽误了大事,你最好掂量掂量你能不能担当的起。”
刘思以鼻孔朝天扭头就走,没多久再次出现在宋幼书面前。
“王爷让你进去,”说完又不想他得意,又道,“别想耍花样。”
宋幼书笑了,他好像知道崔慈的死穴了。
“我怎么会耍花样呢,我可是来告诉王爷真相的呢,王爷很快就会感激我了。”
笑的好欠揍啊,刘思以握了握拳,好想怼脸打一拳。
但是柳承不在,不一定打的过,唉……
见宋幼书进了书房,刘思以一脸不满,赶紧找柳承去了。
……
宋幼书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这是生病了?不对,更像是受伤了。
宋幼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崔慈的脸,人看起来似乎没有哪里不对,就是好像脸色不太好啊。
然而等了一会儿,宋幼书都没等到崔慈主动询问,没办法他只能开口了。
“我要说的是与顾笛显有关,你难道不想知道?”
崔慈不耐烦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冷:“不想说可以出去。”
宋幼书一梗,不想说他就不会来了好不,他就不信了,崔慈难道真的就不好奇?
哼,肯定是装的。
“顾笛显根本没有失忆,他在骗你。”其实他根本不确定顾笛显有没有失忆,但是他可以肯定一点,顾笛显早就想逃离崔慈了。
所以哪怕失忆这事他没猜对,但只要他接下来的话把崔慈震住,估计也没心思去追究失忆是真是假了。
而两个错处加在一起,崔慈怕是会气坏吧,哈哈哈哈,宋幼书差点笑出声来。
但他没想到,崔慈看他的目光依旧很冷,神情根本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他说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就如问对方有没有吃饭一样。
宋幼书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难道早就知道了?”
是不是有病啊,早知道了还在装什么不认识,难道这是情趣?
宋幼书表示不理解。
崔慈不屑的冷哼一声。
宋幼书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崔慈果然早就知道了,难怪了,他就说嘛,顾笛显的谎言如此拙劣,怎么可能骗过精明无比的崔慈。
宋幼书顿时泄气了:“那顾笛显早就计划离开你,落水只是个幌子这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宋幼书觉得真是没意思透了,深深吐了口气,所以他没注意到崔慈眼神一凝,但很快恢复平静。
“就这?”
宋幼书从来没有哪刻觉得这两个字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什么叫“就这”,他也是费了功夫查出来的好吧。
但他无从辩驳,气弱道:“就这……”
……
刘思以没在书房门口等多久,宋幼书就出来了。
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吗,这么快就出来了,然后冲上去对着宋幼书的脸打了一拳。
当即宋幼书两管鼻血就流了出来。
宋幼书捂着鼻子气的要命:“刘蠢蛋!”
刘思以赶紧往柳承那边跑,还朝宋幼书做了个鬼脸。
宋幼书更气了,但柳承他的确打不过,只能捂住鼻子跑了:“刘蠢蛋,你给老子等着。”
妈的,倒霉的一天。
刘思以捂住肚子乐的不行:“哈哈哈哈,柳承你看他那个蠢样,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
就在他以为事情结束时,书房内响起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炸了。
“王爷!”
柳承忙往里冲,刘思以紧跟其后,却在书房门口被叫住。
“别进来……”
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还有强烈的愤怒。
刘思以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宋幼书说了什么,王爷这么生气。
好像跟顾笛显有关,刘思以有了不好的预感。
过了许久,两人才被崔慈允许进去。
书房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凌乱,博古架上的东西都是好好的,地上也很干净。
只是崔慈低着头看不清脸色,刘思以视线下移,整个人猛的一顿。
只见崔慈面前的书桌从中裂成两半,鲜血从他的右手掌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