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王管家见宋幼书随便打发了云生,心中有些不安,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不管后院主事的是谁,他只要效忠王爷就行了。

顾笛显的安危他倒是不在乎,可是他觉得崔慈应该是在乎的,既然如此他也该表现的在乎些才行。

宋幼书明显把顾笛显当作以前那些想攀附王爷的男子,随便敷衍了事,这种做法搁以前并无不妥,王爷也不会多问,甚至还会觉得宋幼书的行为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可他却觉得这次可能是不一样的,顾公子到底是王爷的人了,不是那些没有来历无名无姓的小人物。

所以云生一走,他立刻派了人出去,不管是巡城司还是宫门,都让人守着。

只是因为白日里的刺杀一事,闹的太大,不管是巡城司还是宫门,都没等到崔慈。

……

另一头,云生回了庄子,才知道这边早得知了白日刺杀一事,因为太担心,魏澜沈离与夏玉清等人在庄子上等不住,早就出门找人了,现今庄子上只剩下了梦依依段铃儿几个女孩。

本来她们也想出去,只是天色已晚,女孩出门实在不便,这才被留下等消息。

云生哭着把顾笛显不见了的事细说了一遍,几个女孩听完脸都白了。

“天啊,怎么会掉水里?”

“你们怎么不好好照顾他?”

梦依依最先回神:“你去找王爷了吗?不是说王爷回来了?”

“去了,王爷不在,主事的是宋幼书,我跟莲生被打发了出来,就随便支了两个人帮忙找,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我们就被赶了出来。”云生害怕极了,既是担心顾笛显已经丧命,也担心自己今后的命运。

“梦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找不到了,公子找不到了。”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我先让人去通知魏澜他们,你再跟我去见许泰。”梦依依知道,想要找到顾笛显,必须要靠王爷才能做到,目前能联系上王爷的人,她知道的人中,只有一个许泰。

梦依依注意到云生与莲生的衣裳还在往下滴水,这可是大冬天啊,保不准是要生病的。

梦依依脸色依旧难看,语气却和缓了一些:“你们先去换身衣裳,最好再洗个热水澡,别人没找着,你们先病倒了。”

……

忙了一日一夜的崔慈,在将郊外的贼人斩尽杀绝后,这才于第二日傍晚回了城。

因为一直在城外,所以不但王管家派出的人没有找到他,许泰也没能找到他。

崔慈换下一身血衣,洗去满身杀气,紧接着奔向庄子。

崔慈清楚记得,离开那日,顾笛显有多伤心。

看见自己回来,他肯定会很开心吧。

会不会激动地抱住他?啧,肯定很粘人。

马儿跑的飞快,两日未曾合眼的崔慈,此时却不觉疲累,反而无比精神。

他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大门一开,崔慈连马都没下,径直冲向顾笛显住的宅子,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很安静,似乎除了开门的老奴,他没有再看到人影。

庄子上几乎没有人在。

人都去哪了?

顾笛显不在,从别院接来的人不在,就连庄子上的伺候的下人与奴隶没有看到。

整个庄子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这时一名老奴被黑甲卫押了进来,正是守门的老奴。

“顾笛显呢?发生了什么?”崔慈这时候还以为顾笛显是回别院去了,马鞭放在一旁,神态很是放松。

老奴战战兢兢看着崔慈,其实在他瞧见王爷时,他就想禀告的,但王爷骑着马冲的太快,他哪里敢上前。

“王爷,顾公子昨日落水,不见踪影,庄子上其他人都去找顾公子了。”因为他实在老迈,庄子上也需要一个看门的,这才被留了下来。

崔慈神色一顿,语气冷厉:“你胡说什么,顾笛显不是回别院去了吗?怎么会落水?”

崔慈下意识就不信这老奴的话,可庄子上的状况确实让他觉得不对劲。

老奴被吓住,发起抖来:“王爷饶命,老奴说的都是真的,庄子上的人都是被支出去找顾公子了,只是一日一夜过去,还没有找到。”

我难道是在做梦?顾笛显落水不见了?怎么可能?

他不是在庄子上好好待在等我吗?

说好了的,我很快就会回来。

怎么会不见了?

崔慈忽然抽出短刀,划了掌心一刀,因为太过急切,伤口很深,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柳承与刘思以见崔慈竟伤了自己,惊呼上前。

“王爷?”

“快来人为王爷包扎伤口。”

可他们却听到王爷喃喃道:“原来不是梦啊。”

声音有几分失落。

接着不等他们上前,崔慈眼神如刀,看向老奴:“他在哪里落的水?”

落水把人救上来就是,为何会找不到人?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他养着他们,竟连一个人都护不住。

老奴报了地点。

崔慈眼前一黯,脚下踩的地面似乎突然凹凸不平起来,天旋地转,崔慈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王爷!”

崔慈并无完全失去意识,他摆了摆手,阻止柳承上前搀扶。

如果说之前他心中还有几分不信,可当他听见顾笛显出事的地点,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多日来积攒的疲惫瞬间爆发,更让他恐慌的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极有可能不见了。

“他怎么会去那里?”其实,崔慈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老奴虽然没能出门一起找人,但昨日听人说多了,对顾笛显为何出门却很清楚,不少人都在惋惜,顾公子神仙一般的人物,以后不知道得多享福,却跌进水中生死不知,真是可惜了。

老奴老老实实说着自己听来的内容:“昨日王爷回京,顾公子说想尽快见到王爷,便一早出门去跪迎圣驾,可谁知突然发生刺杀,顾公子被人挤到河……”

听到这里,崔慈顿时明白,顾笛显是为了快点见到自己……心中剧痛,崔慈生生呕出一口鲜血,头阵阵作痛,视线渐渐模糊。

“王爷……”

柳承与刘思以忙上前扶住了崔慈。

柳承推了把刘思以:“快叫太医!”

刘思以反应过来就往外跑。

崔慈缓过神来:“别去,立刻召集黑甲卫,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荒谬了,崔慈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的,什么都是假的,怎么可能呢?前几天还说好会等他回来,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心忽然空的厉害。

但他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也许顾笛显并没有掉下水,也许有人看错了,也许掉下水后被人救了,也许顾笛显正在等自己去救他。

是的,他应该去救他。

崔慈重新站了起来,他要快点去救他才好。

快一点,再快一点……

柳承见崔慈踉踉跄跄的模样,有心想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敢相信,刚刚还意气风发的王爷,眨眼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如果顾公子真的没了……

柳承不敢想象后果。

但他心中已有了定论,虽说他们回来的迟了,可是庄子上却有人出去找了,一日一夜都找不到的话,那……希望怕是不大吧。

可他哪里敢说呢?

……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近几日不太平,可当众人见到黑甲卫出动将碎金河给围了,还是觉得惊讶。

从昨日起,据说河上所有的船只都被雇去找人去了,人找没找到不知道,但看起来似乎更严重了,连黑甲卫都惊动了,也不知道找的是哪个大人物,官应该很大吧。

小老百姓不敢靠近,尤其是住在河边的人家,一个个门窗紧闭,但对此事还挺好奇的,尤其是见那些凶神恶煞的黑甲卫并未冒犯平民,便来了几分兴趣,悄悄往河边瞧。

还在打捞,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明明这段昨日找过的,怎么今日还来?某小老百姓表示很不解,还跟周围的人讨论,这钱挣的真轻松,就是做做样子吧,早知道他也来了之类的。

打捞持续了多日,且不像是会停下的样子。

这几日,碎金河就不曾清澈过,京中除了自家有船的,无一人能找到船只过河。

而崔慈此时不在城内,而是在郊外,碎金河的下游。

这是他回来的第三日。

他终于找到了些许进展。

云生抱着一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鞋子,嘶哑着声音道:“是公子的,这就是公子那日穿在脚上的鞋,这个花纹奴才记得。”

崔慈眼神冰凉的看着云生,许久才移开视线。

本来他是想杀了他的,可后来他改了主意,不是因为有旁人求情,也不是因为云生求饶太可怜。

若是顾笛显都不在了,作为伺候顾笛显的奴才,怎么配活下去?

可是他没有杀他。

他总觉得,如果他这么做了,顾笛显会很生气,以后可能会不理他了。

柳承一直紧跟在崔慈身后。

他必须紧紧盯着王爷,不然他怕王爷又想要自己亲身下水。

见天色已晚,柳承提醒:“王爷该回去了。”

自回来起,王爷就不曾闭眼,也不曾回府。

如果说最开始柳承很害怕崔慈会倒下,现在却很期待对方倒下。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把人带回去好好休息。

崔慈没有回头:“再等会……”

说完,沿着河岸往下走……

第四日,崔慈终于在巡河岸途中晕倒,被柳承送回王府。

一进王府,宋幼书闻讯赶了过来,然而被柳承拦住,没让他进门。

“我只是想见见王爷……”宋幼书对外面发生的事还不了解,只知道崔慈好几日没回来,一回来就病倒了。

王管家是个人精,一见崔慈对顾笛显上心,立马转变对宋幼书的态度,什么事都瞒的死死的。

“王爷身体不适,宋公子莫要打扰。”柳承已经知道了宋幼书背后做的事,虽然说顾笛显没了不是宋幼书的责任,但他对这个人却是全无好感,连敷衍都懒得了。

现在王爷是没空想起他,但王爷反应过来了,还不知会如何料理他呢。

宋幼书心中不忿,但也意识到最近几日府内气氛不太正常,没多纠缠就离开了,转身便出了王府。

柳承安静地将太医引了进去,看向榻上的人时却愣住了。

崔慈不知何时醒了,正双目无神望着帐顶,眼神寂寥又透着悲伤。

“王爷?”柳承小声叫了一声,没有唤来崔慈的回应,他又叫了一声。

崔慈这才看向他。

柳承心中突然生出心酸:“王爷您要顾着身子啊……”

崔慈愣愣看着他,眼神很空,似乎不是在看他。

柳承没再说话,待太医安静诊治完,又把人送了出来。

“赵太医,王爷怎么样?”

能被皇上钦点来为崔慈诊治的,医术自然不会差。

赵太医并不知北平王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仅从脉象就能窥探一二:“王爷疲累过度,平日还是要多休息啊。”

柳承听了大松口气,只是疲劳而已,养回来也容易:“这几日王爷确实没休息好,等忙过这阵就好了。”

然而赵太医的脸色却未放松,想起北平王那憔悴苍白的面容,他叹了口气:“然而这只是其一,王爷忧思过甚,时日久了怕是……”

“怕是什么?”柳承心一沉。

若是旁人,赵太医可能会含糊几句,但这是北平王,他不敢隐瞒:“怕是会有碍寿命,多开怀,莫要多思多虑,此病自会消除。”

说的简单,但想要做到却极难。

赵太医没有多留,他还要回宫复命,在那里才是考验,陛下可不会那么好打发。

赵太医走后,柳承还没回过神来,他无法相信,曾经那个英明神武的王爷,竟然会病倒。

就在这时,屋内传出响动,柳承忙进屋。

只见崔慈已穿戴好衣物,正要出门。

“随本王出城……”

……

一个月后

沈离看着汹涌的河水,神情木然。

魏澜看着沈离的打扮,并不惊讶道:“你要走了?”

沈离点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的了。

魏澜看着沈离沿着河岸往下,渐渐远去。

他知道,这是沈离的告别,对阿显的告别。

一个月了,依旧没有找到人,他们都知道,顾笛显还活着的可能很小。

虽然沈离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沈离永远也不会再回京城。

而他明日也会离开。

他们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那日为何没与顾笛显一起出门。

如果那日他们在,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魏澜看向河对岸,那里还有一个人不肯放弃……

可在他看来,这些行为并没有什么意义。

人已经不在了啊……一个月了,应该认清现实了。

恰巧崔慈也向他这边看了过来,两人对上视线,魏澜先移开目光,看向了远处。

沉闷的河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

顾笛显摔下河时,心里还是轻松的,因为他本身会游泳。

但他忘记了,他是会游泳,可原身不会啊,所以一开始因为肢体不协调,他呛了两口水。

到后面他倒是可以很好地蛙泳了,甚至游出了一段距离,可谁知正好岸上有人被挤了下来,恰巧砸在顾笛显头上。

顾笛显就这么悲催地被砸晕了,顺着水流而下。

等他醒来,他已经躺在了干燥温暖的床上,顾笛显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救了。

呜呜呜,差点就死了,还好他运气好。

救他的是一个渔民,那天鱼没打着,倒是救了好几个人。

是的,他不是唯一一个被救上来的人,不过却是待的最久的,其他人都道谢离开了,他却还在渔民家中待着,因为他伤的很重。

可能是水流太急,撞到头了,顾笛显头上的纱布半个月前才拆。

也正是因为撞到了头,顾笛显很愉快地宣布,他失忆了,所以需要暂时住在渔民家一段时间,等想起了以前的事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