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笛显的反应看在崔慈眼里,却有了另一番意味,眼神躲闪,那是眼波传情,脸颊红润,那是害羞不好意思。
最恰当好处的是那一低头,温顺乖巧。
崔慈眼神柔了几分,眸光落在顾笛显莹白修长的脖颈上,伸手轻抚:“明日我……”
后颈上那只温热的手突然停止不动,崔慈的话音也戛然而止,顾笛显疑惑地抬起头,一双清透靓丽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怎么了?
崔慈本想说“明日我便让人将你的卖身契送来”,可是这句话卡在喉咙却如何都不能完整吐出。
他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好像只要说了,就会失去什么。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不会多想,但他不一样,因为他就是靠着这种直觉,多次在刺杀中逃生。
因为,如果不是有着对危机的直觉感,他怕是早死了千百回,所以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不过是张卖身契,小事而已,顾笛显想要,给就给了,崔慈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生出警惕心。
顾笛显心都提在了嗓子眼,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如果他没听错,刚刚崔慈是准备把卖身契给他的吧,可现在怎么又不说话了?
急死人了!
顾笛显庆幸自己是个面瘫,不然现在肯定忍不住把情绪都挂在脸上。现在是关键时刻,他必须要稳住。
下一秒,顾笛显的下巴被抬了起来,四目相对。
崔慈看着他的眼神深邃而认真:“顾笛显,你喜欢我吗?”
顾笛显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羽睫像是轻柔的羽毛拂过崔慈的心间,平添几分柔情。
他听见顾笛显笑着对他说:“王爷,我心悦于你。”
像是春风拂过山岗,初升的太阳高照,冬雪消融,化为涓涓细流,流入崔慈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很奇妙,心跳不可抑制加快,头皮发麻,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舒展开来。
这是崔慈从未有过的体验。
崔慈低头,吻住顾笛显的唇。
他觉得他定是被蛊惑了。
顾笛显陷进柔软蓬松的长毛地毯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今天可是我生日啊,你生日礼物还没给呢?难道是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顾笛显决定再说的明白点:“唔……等一下……唔王爷……”
我还有话说啊,堵嘴是不是过分了!
片刻后,鼻尖顶着鼻尖,崔慈几乎贴着他的唇,声音急促道:“我可以给你卖身契……”
顾笛显先是一喜,接着一忧,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但你能给我什么?”
顾笛显听得一愣,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崔慈,所以崔慈这么说,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吗?
顾笛显怀疑自己是不是飘了,以为最近崔慈对自己还不错,所以就认为提什么要求对方都能答应,没想到踢到铁板了。
他以为拿回卖身契是小事,一直没行动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现在看来是他自大了。
顾笛显忍不住偏了偏头,眼神移到一边:“是我唐突了,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说完又怕被崔慈看出情绪来,将脸埋进崔慈颈窝,不让他看他的脸。
心有点冷,但顾不上,更多的是害怕,他怕崔慈会生气,会对他不满,然后做点什么……
所以他很快就认怂认错。
顾笛显的小心翼翼,崔慈看在眼里,他有一瞬间的心软,可一想起刚刚突然而来的警惕心,那丝心软很快消失不见,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挑起顾笛显一缕发丝,卷在指尖玩。
唇贴在顾笛显耳垂,崔慈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很小,但足以让顾笛显听到:“陪我睡觉,卖身契明日便给你,如何?”
顾笛显全身僵住,很想破口大骂,这个男人太坏了。
怎么可以这样?
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不是每天都陪你……”
崔慈捂住他的嘴,笑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顾笛显没有说话,心里早骂开了,麻的,这狗东西!
故意要他在卖身契与被压之间做一个选择。
顾笛显也不由深思,卖身契与菊花,到底哪个更重要?
啊啊啊,好为难,抛弃哪个都很痛苦……
不对,两个都重要,他两个都要,他不要做选择。
顾笛显淡淡看了他一眼,这狗东西不会发现什么了吧……是不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他一直不肯,还让他选择,太不是人了。
崔慈无视他脸上的纠结:“你不能太过分啊,我总不能什么都捞不着。”
说完,崔慈紧紧抱住顾笛显,狠狠吸了一口:“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顾笛显心不在焉道:“什么味道?我没有熏香啊。”
顾笛显一直觉得熏香娘们唧唧的,降低他猛男的格调,他才不干。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很好闻,淡淡的幽香,得离近了才闻得到。”说完,崔慈又猛吸一大口。
顾笛显嘴角抽了抽,确实没人比你更近了……
“想好了吗?”
崔慈细密的亲吻顾笛显耳后的皮肤,顾笛显痒的直往后缩,这是他的敏感点。
但身下就是地毯,他显然哪都逃不了。
“没有,我还没有想好。”
崔慈叹了口气:“你为何不肯,我对你不好吗?”
顾笛显小声道:“我也没不肯啊?”
崔慈被他搞糊涂了:“那你这是同意了?”
“只要你同意……我就同意……”
意外之喜来的太快,可惜崔慈没听清:“什么?”
顾笛显闭着眼睛,直起脖子:“我要在上面!”
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声音,顾笛显睁开了一只眼睛,只瞧见已经坐起来的崔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笛显心里直打鼓,面上却很镇定,还很自然地道:“不同意就算了……”
“那你倒是很大方。”
崔慈语气听起来怪怪的,顾笛显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但如果卖身契必须菊花来换,那他还是选择暂时不拿回来吧……唉这狗东西……
崔慈气笑了:“你叹什么气?作为本王的外室,至今不曾服侍本王,传出去哪个敢信?本王没生气,你倒是委屈上了?”
顾笛显瞪了他一眼,只是没什么力道,轻飘飘的,看起来更像在眉目传情:“也不是你一个人想哦,我也想做的。”谁让你不配合。
当然,后面一句话他没敢说。
几乎一见面就是亲亲抱抱,他也是个正常男人,不可能没有欲望,偏偏两人谁都不肯妥协,最后往往引了一身火。
顾笛显粘了上去,耍赖道:“王爷您让让我吗,您可是王爷啊,让让人家怎么了?”
顾笛显自己都觉得声音甜得过分了。
崔慈看着顾笛显一时说不出话来,既是震惊顾笛显的厚脸皮,这种话都能说的出来,又是惊讶顾笛显竟然在跟他撒娇。
如果忽略顾笛显话里的意思,崔慈觉得还是挺享受的,看着顾笛显湿漉漉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要是他天天这样,崔慈心想也许也不是不……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又在蛊惑我!
接着顾笛显被推开了……
这还是顾笛显第一次被推开,不是说“撒娇女人最好命”吗?看来换成男人就不适用了。
崔慈对自己的定力有了怀疑,脸当即沉了下来:“没规矩!”这种事哪里是能让的。
顾笛显神色一慌,忙由随意的坐姿改为端正的跪姿,低头认错:“王爷我错了。”但坚决不改。
崔慈不禁认为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了些,又挽回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堂堂北平王,怎能屈居人下,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而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
与此同时,崔慈的心情也无比复杂,无数自荐枕席的男人,从没有一个敢说想在上面的话,顾笛显是第一个。
只是那些送上门来的他看不上,看上的偏是这个坚决不肯的。
真是让人头疼。
“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先休息,过两日我再来看你。”崔慈认为,现在他需要静一静。
看着崔慈离开的背影,顾笛显没有挽留,他似乎从中看出了几分匆忙,但也有可能是错觉吧。
唉,感觉一下被堵死了,狗东西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看来一时半会是拿不回来了,顾笛显开始考虑其他可能性,偷?就算偷过来了也没有用,卖身契有两份,还有一份在官府登记了的,他就算毁了崔慈这边的,也改变不了他的奴籍。
除了崔慈主动去为他销籍,不然就算他跑了,无论到哪,他都是被记在案的逃奴。
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没想到突然艰难万分。顾笛显总觉得崔慈是临时改口的,果然啊,男主就是不好糊弄。
长寿面早凉了,顾笛显也没了胃口,哼,虽然是假生辰,但也是一年才装一次吧,竟然就这么走了,切……
想着这次把男主气跑了,并且还放话说过两日再过来,顾笛显想着这下自己肯定要过两日冷清日子了,崔慈估计想不起来他。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让人套了车,往别院赶去。
当然,他也想好了说辞,要是崔慈怪责,他就说自己是去接云生的,顺带拿点东西。
这次他没敢喝酒,也没吃辣,就是和大家聊聊天说说话。
期间,他很随意地问沈离:“听说有些穷凶极恶的人行走江湖若是杀了人,便会买个假身份继续行走江湖,这样官府就追查不到了,是不是真的啊?”
沈离不知他为何突然对这个感兴趣:“确实有这种情况。”
顾笛显眼睛一亮:“抓不到人不太好吧,要是他继续杀人怎么办?”
“不可能抓不到,一个人的容貌到底变化不大,并且每个人的行动都会有痕迹,仅仅买份文书通行便想一劳永逸是不可能的,时间长了还是会被发现。”
这个回答顾笛显并不失望,反而挺高兴的。
他不觉得若是他逃跑了,官府会追查他一辈子,崔慈可能最开始有点生气,但时间一长,还要跟身边的白月光谈情说爱,肯定很快就会把他忘了,到时候假身份也许会变成真身份。
于是他拉着沈离小声问:“那买来的身份文书是假的吗?会不会被查出来不符呢?”
沈离对这方面的消息还挺了解的,因为他自己就用过,顾笛显问,他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甚至还说了可以在哪里买的身份文书。
只是他很不解,顾笛显为何对这些来了兴趣,明明对方不可能接触到这些……
沈离狐疑地看了看顾笛显。
魏澜见他们两小声嘀咕完了才过来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顾笛显看了看天色,太阳都还没完全下山,应该可以,再说崔慈忙的很,也没时间找他,反正他又不留宿。
顾笛显冲魏澜点点头。
魏澜笑了笑:“给你做你爱吃的辣拌面如何?”
顾笛显倒是想,但是没做好提前准备的话,他是不敢吃辣的:“算了,今天不吃辣,其他都可以。”
如今对美食这么快乐的东西,他都很随意了,唉……
却不知魏澜因为他这一句话变了脸色,只是很快就恢复正常,没让顾笛显看出来,但眼神却在顾笛显脖颈间打转。
“对了,”魏澜像是突然想起来,这才一问,“那天你回王府,还好吧?”
“挺好的,怎么了?”
顾笛显可能没注意,他的颈后有些没遮住的痕迹,在外面看不见,可一进屋内脱了大氅,那些痕迹便遮不住了。
魏澜犹豫道:“那晚王爷来了,我见王爷脸色不太好。”
顾笛显反应过来了,这是在担心自己吧。
那晚他喝醉了,崔慈一开始是生气的,不过后来被他哄好了,他哄人的功夫还是很在行的。
顾笛显一把抱住魏澜:“我没事……澜兄你人真好。”
沈离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了过来。
魏澜被突然而来的拥抱抱得浑身僵硬,愣了会才克制地拍了拍顾笛显的肩。
“该用晚饭了。”不知何时,沈离站在了旁边。
顾笛显吓了一跳:“不愧是学武的。”
走路神出鬼没啊,他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顾笛显放开魏澜,好奇问沈离:“你会凌波微步吗?”
沈离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看来是不会了。
“那轻功呢?”他其实早就想问了,但总是忘记。
“轻功……可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顾笛显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你真的会?”
然而沈离摇头:“轻功是内劲功夫,这世上怕是也没几个人会了。”
顾笛显可不懂什么内劲外劲:“为什么?”
“一是秘籍早已失传,二是修炼内劲需要极高的天赋,三是需要前人引领,三者缺一不可。”沈离向来顾笛显问什么就答什么,哪怕这些消息轻易打听不到。
“那真是太可惜了……”顾笛显一脸惋惜,好像错失了一个亿,“来来来,沈兄我们边吃边聊。”
很自然地,沈离变成他沈兄了,沈离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三人围着桌子吃饭,顾笛显心思完全没在饭菜上面:“沈兄你见过有人飞吗?就是轻功。”
他就好想见一见,谁小时候没个武侠梦啊。
这次沈离想了想,才道:“没有……”
连沈离都没见过,顾笛显觉得自己更没希望了。
魏澜见他们聊的火热,不禁问道:“阿显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顾笛显叹了口气:“小时候我也梦想过当一名侠客行走江湖……”然后左手打龙,右手擒虎。
瞧着顾笛显做出的降龙十八掌的动作,魏澜不由笑了起来,就连沈离都不禁面露笑意。
就在这时,门口来了人,是云生,看着脸色有些焦急。
“云生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公子,王爷派人来接您了。”
顾笛显夹的鸡腿掉了下去。
“那个,让他们再等等吧,我饭还没吃完呢。”
云生见顾笛显不想走,也没多说,忙去协调去了,他是觉得顾笛显既然说了要求,他自然是要努力办到的,而不是跟主子哭诉问题太难解决不了。
顾笛显看云生一脸镇定,便以为他能搞定,继续跟魏澜沈离聊天,还连报好几个武功名字,只是可惜沈离都没听过。
没一会儿,云生再次出现,脸色比刚刚难看了许多。
顾笛显咽下碗里最后一口饭,还打算再吃一碗呢:“怎么了,他们不肯等吗?”
云生苦着脸:“公子,王爷……王爷也来了……”
呃……又是恰巧路过吗?顾笛显当即放下碗筷。
他可以叫下人等,但他不敢让崔慈等。
“澜兄,沈兄,我先走了,你们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