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看得出来,崔慈来的很匆忙,与周郁宁全副武装不同,身上穿的只是常服,也没带多少黑甲卫就来了。

尽管崔慈带来的人也不如银甲卫,可银甲卫见到他第一反应却是自动避退,看得周郁宁闷气得要死。

“周郁宁,你手是不是伸太长了?”崔慈淡笑看着周郁宁。

那笑容看得顾笛显觉得有些眼熟,又看了看李二公子,顿时知道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李二公子可能与崔慈待久了,不自觉也会带上崔慈习惯性的动作,连笑容都有几分相像,只是有其形无其神,更多的是随意感,完全没有崔慈的压迫感。

周郁宁全当没听见崔慈的问题,倒打一耙道:“北平王来得如此晚,怕不是想放走凶手,故意拖延?”

锅盖的不小,与此同时周郁宁的气焰也收拢了不少,顾笛显看的叹为观止。

顾笛显感叹,这时代没点权势还真没人权啊!

崔慈也没给周郁宁好脸:“这就不劳周率府费心了。”

周郁宁皮笑肉不笑:“客气了,都是为皇上办事不是?”

李二公子懒得听他们瞎扯,一见崔慈来了就要告状:“怀善,周二这小子是越发霸道了,这里人多的是,他偏要拿你的人,不是存心找事是什么?”

周郁宁气得倒仰,虽然这事确实是他做的,但有的事能做不能说啊,偏偏李二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我的人?”崔慈还疑惑呢?他什么人?

他要是在这边有人,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来,就是因为被人刻意拦住了,当然也是因为他不想来太早。

李二虽然也是他的人,不过作用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李二来不及解释,周郁宁抢先道:“北平王不会是想袒护自己人吧?虽然你这小妾长的是有几分姿色,但众目睽睽之下,过于偏袒是否有失公正呢?您可是北平王啊。”

别的不说,扣帽子周郁宁做的很熟练。

崔慈疑惑的眼神看向李二公子。

李二这下明白了,崔慈压根没认出魏澜,即使魏澜站他面前好一会儿了,崔慈根本不知道这是他的外室……李二嘴角一抽,他忙活这么久,谁知正主人都认不出。

魏澜神色黯淡地低头。

周郁宁也看明白了,哈哈大笑两声,体贴道:“王爷带来的人好像不够使啊,可是还有这么多人要押回总城司呢,哎我借您点人吧。”

说完,就示意银甲卫继续把魏澜带走,只是银甲卫这次动作斯文了许多,没碰着人,还说了一句“请吧”。

“慢着!”李二公子大义凛然,然后生怕被人听见,一边指着魏澜,一边小声与崔慈解释,“怀善,那是你的人啊,住琼花别院里头的。”

崔慈清淡的目光这才慢悠悠转到魏澜身上,眼神毫无波澜:“不认识。”

顾笛显的心瞬间被崔慈这句话提了起来,他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崔慈根本不会管魏澜的死活。

即使魏澜在名义上是他的人,即使有人要在他面前带走魏澜,但……他不会管。

周郁宁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大手一挥:“带走!”

“等一下!”

声音响起时,李二公子没当回事。

周郁宁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想在崔慈面前拍马屁,不过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唯有崔慈立刻看了过去。

“王爷……”顾笛显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帷帽都差点被人挤掉了。

周郁宁还在想这声音哪里听过时,却见崔慈突然大步向前,为一男子扶住了帷帽。

周郁宁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李二公子嘴巴张大,合都合不上。

其他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人是谁?

一个男人……北平王还如此关心……

周郁宁心想,难道是宋幼书回来了?声音好像不太对吧……

所有人都听到他们的北平王温柔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这种温柔与北平王平时的温和不同,但哪里不同他们也说不上来,似乎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顾笛显哪顾得上其他人的反应,急急道:“我与澜兄出来玩,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可我们一直在雅间里没有出去过,跟我们真的没有关系。”

“好了,我们先回去。”

明明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崔慈只是为那男子正了正帷帽而已,然后很快就松了手,可所有人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顾笛显指了指魏澜:“还有澜兄,多亏了澜兄护着我。”

崔慈再次看向魏澜的眼神多了几分苛刻:“恩,我们一起回去。”

魏澜似乎吓到了,不敢说话,只是投来感激的眼神。

顾笛显心落回原地。

看到这里谁不明白,那魏澜是不是北平王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戴着帷帽的男人定是北平王的新宠。

只是可惜他们没瞧见脸,他们中有不少人见过宋幼书,倒是不知道这二人有何分别。

谁知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侧面伸来就要掀开顾笛显帷帽下的面纱。

顾笛显还没来得及惊讶,崔慈拦住了那只手:“你要做什么?”

周郁宁神色变化,最后冷冷吐出一句:“此人戴着帷帽实在可疑。”

这话说的就有点瞎扯了,在座的人,戴了帷帽和面纱的,可不只有顾笛显一个。

“他是我的人,周率府莫要好奇心太盛。”

周郁宁眼神不甘,他认出来了。

此人分明就是那次偶然遇见的人,那时他就说他是北平王的人,他还不信。

谁知竟是真的。

李二公子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这突然冒出来的帷帽男子是谁?难道也是琼花别院里的?怀善对他是不是过于在意了?

李二瞧着崔慈带着帷帽男子离开,那帷帽男子在路过魏澜时,还拉了魏澜一把,而周郁宁的脸色黑沉到极点,像是随时要爆发。

他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他从来没见过周二那副样子,哪怕他隔三差五就跟他闹上一场也没见过,好像随时都会爆发。

就在崔慈要走出大门时,周郁宁忽然下令:“拦下!”

银甲卫不少人没搞清状况,恍惚了一瞬,但很快领会到周郁宁的意思,拦下了崔慈顾笛显一行人。

只是带头的那几个顶着崔慈的目光不由气虚地往后退了几步……

崔慈缓缓回头,声音冷然:“周率府是刻意要与我作对吗?”

在场所有人立刻就意识到崔慈这句话蕴含的份量,与之前的互相试探不同,这次崔慈是认真的。

一旦周郁宁应了,等待他的便是北平王的报复。

周郁宁认为自己与崔慈相比并不差什么,可是面对北平王的报复,他也得掂量掂量。

但是……看着那站在崔慈身边戴着帷帽的男子……他突然想起那双清透的眸子。

这次他若是把人放走了,以后怕是都不得见了。

可是……明明他搬出了大半银甲卫,而崔慈仅仅带了十几个人……

看着人离去,周郁宁神色莫名失落,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被夺走,叹息一声,周郁宁刻意忽略了这种感觉。

既然不能给崔慈添堵,那就继续查找凶手吧,不过对于结果如何,他已经没了那份势在必得的冲劲。

……

在崔慈回头前,魏澜松开了顾笛显的手。

顾笛显上了崔慈的马车,魏澜上了来时的马车。

“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说就是后悔,他就不该出来。

崔慈摸了摸他的脸:“小事而已,莫要担心。”

顾笛显已经打定主意再不出来了,出来一次闯祸一次,体验实在不美好,要玩还是等以后吧,现在主要是讲究稳妥:“我以后会好好待在别院,不再出来逛了。”

还沉浸在刚刚的冲突中的顾笛显没有注意到,摸着他脸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抚上了他的唇。

“这次只是意外,别怕。”崔慈眸光柔柔的落在顾笛显红润的唇上。

崔慈不经意地问:“今日为何想到要出门?”

琼花别院看似没有约束,可谁出去了,又去了哪里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顾笛显除了他带出去过一次外,就没再出过门,而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出去过几次,说是要买首饰水粉衣料什么的,他从未让人阻拦。

以为崔慈生气了,顾笛显有些紧张地咬住下唇:“我有点好奇,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谁知崔慈的关注的却不在这上面,他盯着顾笛显下唇的眼神微微一变:“别咬,放松。”

顾笛显看向崔慈,撞进崔慈深邃的眸光中,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竟离得这般近,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崔慈亲上去时,顾笛显还没反应过来,双眼睁的噌亮,下一瞬,视线一片漆黑,他的眼睛紧贴崔慈的掌心。

崔慈的掌心并不柔软,甚至因为老茧而有几分粗糙。

顾笛显的呼吸都凝住了,而唇上的触感越发明显,像是被放大了。

下唇被含住,然后被轻轻地咬了咬。

亲吻由浅至深。

柔软的舌头钻了进来,顾笛显只觉自己被浸泡在一片温水中,脑子一片空白。

沉溺,窒息……

……

魏澜下车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了一会儿,可是另一辆马车并没有动静,只有微弱的光亮从小窗透了出来。

心口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憋闷。

魏澜转回目光,提步进入别院。

夕雾紧跟其后。

云生还想等等。

没过多久,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云生眼神一亮,是王爷。

而他家王爷手上搀扶的正是他要等的人。

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大晚上的,他们都回来了,顾笛显却还戴着帷帽。

“照顾好他!”崔慈淡淡的眼神看向云生。

云生点头如捣蒜:“奴才一定照顾好公子。”

不知为何,他觉得他家公子步子好像有些凌乱。

然后他便瞧见王爷捏了捏顾公子的手,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看,王爷就已经离开了,云生的脸顿时红了。

“公子,我们回去吧?”

前面后面都有人提着灯笼,云生走在顾笛显旁边,一时非常安静。

这一刻的安静让他有些不安,可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到他们快要进入小花园,那个拐角离魏澜住的听雨阁很近,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而旁边的亭子里孤独的亮着一盏灯,里面坐着一个人。

在黑暗中,那簇光亮异常明显。

老远云生就认出了那个人。

“是魏公子。”

“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

顾笛显拿过云生手中那盏精致的美人灯,踩着青石板与洁白的鹅卵石,朝魏澜慢慢走去。

“你怎么没有回去?”

魏澜见顾笛显依旧没有摘下帷帽,眼神漂浮:“你……今天谢谢你。”

顾笛显决定继续装傻,他今天都装傻一天了,在酒楼里,在崔慈面前,现在再加一个魏澜也不嫌多了。

“我也要谢谢你,我躲了起来,你还配合了我。”

“你……你太客气了。”魏澜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但转瞬即逝。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顾笛显坐都没坐,手上的灯也没有放下,这架势就没打算久待。

“好,明天见。”

顾笛显点了点头,帷帽也跟着颤了颤,他转身走了。

魏澜看着顾笛显的背影,心中苦涩,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突然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怀疑,顾笛显是不是全都知道了,不然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

他突然道:“你明天还会来找我吗?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饭……”

顾笛显脚步顿住:“过几天吧,今天我有点累。”

“我等你,你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他能感觉得到,顾笛显对他冷淡了许多。

“好……”顾笛显继续往前走。

可他的手腕却被魏澜牢牢抓住,手腕上像贴着一层冰。

夜有那么冷吗?

在远处盯着的云生眼神眯了起来,有心想过去,但碍于顾笛显的命令又不能靠近,他小声吩咐了一句,其中一个提着灯笼的杂役悄无声息地离开。

魏澜的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

顾笛显轻轻挣了下,没挣开。

“我……”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吗?

不,魏澜很清楚,他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北平王喜欢顾笛显,别院里九个人都是别人推给北平王的,只有顾笛显是北平王自己选的。

他知道北平王一定会来。

他知道自己想脱身没那么简单。

带上顾笛显,就是给自己加一道护身符。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顾笛显竟然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