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星晚凭一己之力喊亮了全楼的声控灯之后,看清了楼梯上的巨人。
戴况,戴大局长。
不知是因为长毛导致内分泌或者激素之类的生理变化,还是意识到自己可能也是个鸟人而产生的同类认同感,总之,看到戴况,她差点热泪盈眶。
一米九的戴况在瞿星晚家的老破小里显得很局促,空间局促,戴况也局促。
傅文萧倒很有主人的自觉,招呼戴况:“大鵟叔叔,你紧张什么啊,以前在兴安岭的时候,我和爸爸也去你窝里躲避过大风雪啊。”
啥?她还和戴况同过窝?
“都一个窝里睡过的嘛。”
“你给我闭嘴吧。”好了,傅文萧口无遮拦,成功地让瞿星晚也局促了,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哦,见不得鸟的奇怪事情发生过。
但瞿星晚又好奇,按捺不住还是开口问了:“我自己不筑巢吗?”
戴况还没等回答,傅文萧扑棱着翅膀叭叭叭有开口了:“爸爸你从来不筑巢,都是靠抢的,你抢过土拨鼠的地洞,还占过老鹰的搭在山壁上的窝,那家老鹰可惨了,连续四只都被你捕猎了,给灭了族。”
不,你胡说,不可能,我现在100多斤连蟑螂都怕,就算大猫头鹰我才几斤,我能干得过老鹰?
“我不信。”
“不信你问大鵟叔叔。”
戴况严肃着脸点头:“你本来也要抢我的窝,没打过我,你跟金雕打了一仗之后受了伤,傅文萧求我救你,我只好把你叼回去了。”
瞿星晚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她,虽不惜贫怜弱,可也不曾杀人越货,可她居然不是只好鸟!
“啊,换个话题吧,往事就让它随风吧,我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瞿星晚膝盖并拢,双手尴尬地抠着裤子。
傅文萧显然还有很多故事要讲,硬被结束了话题,圆眼睛又耷拉下来了。
“你说你开始长毛了?”
瞿星晚抠裤子的手终于找到其他活儿了,她麻利撸起袖子露出小白毛,戴况弯腰凑过来看,他个头大,手也大,衬得瞿星晚的手臂像个麻杆。
戴况听说瞿星晚长毛时候没有任何感觉、其他部位还没有长后陷入了深思,他说他没见过这种情况,一般一旦开始显露本体都是循序渐进的,并且心口处的内丹会有隐隐发热、发胀之感。
“我可以探一探的你内丹吗?”戴况郑重其事,“你放心,我不会抢夺,我只是想看看它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的好像看到别妖的内丹就会红眼去抢似的,有那么神奇的力量?
戴况表情凝重,掌心相对,就像仙侠剧特效似的,手掌相对的缝隙中隐隐出现红光。
神奇。
“这原理是不是像X光一样?”瞿星晚问。
戴况没回答她,手掌变换位置对准她心口内丹所在之处,瞿星晚自己低头除了看见红光照在她灰扑扑的衣服上,根本看不到透视效果看不到什么内丹。
可能是她还没有妖力的原因。
“傅文萧,你能看到吗?我的内丹是什么样的?像中药丸子吗?”
戴况浓眉皱得越发厉害,显得他那张脸着实吓人。
“咋、咋了?”
“你的内丹只有虚影,没有实物。”
呃,她也算读过些修仙小说的,知道内丹之重要,也知道随着修仙升级,内丹也会跟着升级,颜色、形状都会改变,从一颗珠子状变成微缩真人版,也有斗法把内丹斗碎的或者被掏出损毁的,却没听说过只有虚影没实物的。
“那我这个到底算有还是没有啊?”
戴况被难住了,思考半天,吧啦吧啦讲了一堆,没修出内丹的时候只能本体存在,修出内丹到一定级别才可化形,内丹被毁不死也会失去修为打回原形,但他属实没见过只有内丹虚影还以人形活蹦乱跳存在的。
“你不是说我可能是被外来的力量强行维持人形吗?”
“没错,可现在那力量已经衰弱到快消失,按理说你早该变回本体或者死亡了。”
你要这么说,瞿星晚可要往借寿续命上想了!也许给她维持人形的力量还去改了生死簿或者给了续了命?
戴况严肃的脸终于有点扭曲了:“你没事不要看乱七八糟的书,能维持你人形还能给你续命的,那得有通天的本领。”
很好,戴局长,你把故事背景搞大了,都让我脑补出至少两百万字的集合了三界、转生、复仇、爱情、因果等等元素的小说了!
问题无解,瞿星晚再追问也没用,戴况说他立刻联系上一级妖管局专家,看有没有解决之法。
戴况来去如风,没解决问题,而且不仅没起到安慰作用,还用上级专家成功地吓到了瞿星晚。
她问傅文萧,妖界的专家会不会把妖关起来研究啊,傅文萧干脆利落地回答不知带诶。
也是,身处一个只有八个登记在册妖怪的小局里,能有什么见识?还是洗洗睡吧。
洗完澡出来,外头狂风大作,开始打雷下雨,瞿星晚就见自己手臂上的刚擦完、还倒伏的小白毛根根立了起来。
瞿星晚抬手把毛按下去,一松手,毛又立了起来。
“儿子,你来,爸爸给你表演寒毛直竖。”瞿星晚找傅文萧,就见小猫头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连根毛都不露出来,声音闷闷地回答她:“爸爸,你快把窗户关起来,我怕打雷。”
“你是爸爸的儿子,怎么能这点小雷雨都怕呢?”
瞿星晚说着话拉开窗帘准备关窗,就在此时,一个闪电骤然亮起,虽然光亮只维持了眨眼的工夫都不到,但足够瞿星晚看到没有密封的阳台上,一条碗口粗的黑蛇挺直身体、吐着蛇信子像棍子一般立在那儿。
大脑空白了一会。
瞿星晚觉得自己应该尖叫出声,就像刚才那样喊亮全楼声控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但心跳得猛烈,像要爆炸。
“爸爸,怎么了?”傅文萧探出一点猫头。
被傅文萧叫着,瞿星晚才从空白状态脱离出来,她发现自己刚洗澡泡热的手已经冰凉,还在发抖。
瞿星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窗户把窗帘拉得缝隙不漏,然后跳到床上躲进被子里。
“爸爸,你在发抖。”
“儿子,我问你,在兴安岭的时候爸爸杀过蛇吗?”
傅文萧又兴奋了:“当然,爸爸最喜欢吃蛇了,你说不用拔毛,好处理。”
很好,蛇都是一窝一窝的,余下的等了这么多年趁她病要她命来了。
见瞿星晚不吭声,傅文萧终于反应过来了,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你刚才是看到蛇了吗?”
没等瞿星晚回答,傅文萧吓得嗷一声钻进瞿星晚怀里,一人一鸟相依偎着,抖个不停。
妖界这么凶残,她不想当妖了,瞿星晚披着被子找到手机,编辑信息给戴况:如果把内丹的虚影除去,我是不是就会彻底成为凡人?
戴况这次回得很快:也有可能会死,还是等我的消息再决定。
雷雨后快天亮时才停息,看着微光透过窗帘,恐惧也渐渐淡化,睡前没有如厕的瞿星晚也终于有胆子爬起来去洗手间了。
从洗手间回来,瞿星晚看着窗帘,昨晚恐怖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可光明给了她勇气,于是她走过去,深吸一口气,刷拉拉开了窗帘,昨晚立着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当然,就算此时没蛇,瞿星晚也不能用“把阳台水管错看成蛇”的理由麻痹自己,毕竟水管它也没在阳台中间啊!
蛇虽然不在,但它来过,根据犯罪现场的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它一定会在现场留下痕迹,就要再麻烦戴况局长来看一看了。
瞿星晚看着阳台的墙寻找着蛇攀爬上来的迹象,丝毫没留意脚下,直到她踩到软绵绵的东西,她没在意,可能是绳子。
可绳子会动来动去吗?
瞿星晚低下头,只见自己踩着一条小黑蛇,小黑蛇正拼命挣扎想要逃离鞋底子。
咕咚,瞿星晚咽了下口水,小黑蛇正好抬头,与四瞿星晚四目相对。
“你瞎啊,踩我?”
瞿星晚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可能暂时处于上风?或者蛇虽凶却还没鞋带长,所以不怕?反正,她听到小蛇这么猖狂吼她,她不仅没抬起脚吓跑,她还又加重力气。
“啊啊啊,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毒死你!”小蛇吃痛,更加大放厥词。
傅文萧被吵醒,正好听到这句,瞬间瞪圆了眼睛,炸着毛就飞冲到阳台,待看到只是一条小黑蛇,傅文萧笑了:“爸爸,你抬脚,放着我来对付它。”
十分钟后,拿着拖把杆的瞿星晚立在阳台边看着猫头鹰和蛇大战,一边还都口吐芬芳,暂时没有分出胜负的迹象。
楼上不知哪家上夜班的邻居被吵醒,特别暴躁地拉开窗户大吼:“谁家孩子一大早这么闹腾,让不让人休息了?不会管孩子就别养,给我消停点。”
猫头鹰和蛇毕竟还小,被吓到了,于是以猫头鹰叼着蛇、蛇缠着猫头鹰的两败俱伤方式静止了。
正好门铃想起,是收到消息赶来的戴况,戴局长一手一只将两妖扯开,小蛇还不服气,继续挣扎并持续口吐芬芳:“放开老子,否则我吃了你。”
显然不认识局长大人。
很好,又是一只不在册的妖怪。
面对戴况的询问,小黑蛇一口咬定自己昨晚在窝里睡得好好的,被小叔叼起来就给扔阳台上了,问它窝在哪,它一脸茫然又天真:“窝就在山里啊。”问它哪座山,它说山不就是山?
这小蛇,是怎么做到又奸又傻的……
戴况盘问许久,X光扫描技术也再次施展,还是没查出小蛇的身份,戴况决定把小蛇先带回妖管局看管——为了保护双方,毕竟到时候谁把谁吃了可能都不一定。
正好瞿星晚也要上班,今天还要带傅文萧,没车的新晋网红显然不适合再坐地铁,戴局长简直是送上门的顺风车。
小蛇被戴况捆起来放到后排座了,傅文萧蹲在置物箱上嘲笑小蛇,两只又一路口吐芬芳到公司楼下。
本以为今日水逆份额已足,可谁想到,瞿星晚眼看要走到公司大门了,一只乌鸦冲过来,先是啄了她的手,然后又拉了一泡翔在她袖子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瞿星晚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贺明炎忍不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