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新老板,虽然平时马不停蹄,但杜绝了平时及周末的加班,瞿星晚还是非常乐意的,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勤一点去看疗养院看老瞿了。
老瞿其实不算老,才五十多,住在疗养院的单间里,价钱不便宜,这也是瞿星晚必须好好工作的原因之一。
病房外有一棵树,枝繁叶茂,透过窗户把绿色一股脑投了进来,对眼睛十分美好。
老瞿靠在床头,虽然住进来两年多了,可他仍旧人高马大,也没见消瘦,就是不怎么见阳光,脸色白了些。
听到开门动静老瞿看了过来,见是瞿星晚又把头转了回去,似是呢喃地说了一句:“你妈妈变成鸟儿飞走了。”
这就是老瞿住院的原因,自从两年多前目睹妻子去世,老瞿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开始瞿星晚和亲戚们认为他是因和妻子感情深厚,不愿接受妻子离去的事实所以一时想不开,但一个月他只说这一句话那肯定是精神出了问题。
诊断了、治疗了,瞿姑姑甚至找了大师做过法都没用。
疗养院就成了老瞿的归宿。
听到这一句,瞿星晚知道老瞿没有一点好转,不过她还是接了话:老瞿,你醒醒吧,接受现实吧,妈妈她已经离开了。
“你妈妈变成鸟儿飞走了。”老瞿说。
“何止妈妈变成鸟儿飞走了,小姨去年也变成鸟儿飞走了,现在可能轮到我了,爸你知道吧,我体检出了点问题,我想做个病理检测,没问题最好,如果有问题,我也会变成鸟儿飞走的。”瞿星晚坐在床边剥橘子,塞老瞿嘴里一瓣再给自己一瓣,酸得很,可老瞿眉头都没皱。
瞿星晚嚼着橘子,表情狰狞地想,外婆、妈妈、小姨,都是四十几岁就忽然死了,中了诅咒的感觉,也许她也逃不过,到时候只剩老瞿一把老骨头,真惨啊。
像呼应瞿星晚心情似的,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很快倾盆大雨就浇了下来。
等等再走,瞿星晚继续和老瞿分吃着橘子,想等雨小点再走,就这么一等,等过了晚饭,即使瞿星晚有老瞿那辆已经开了13年的车也得回去了。
毕竟疗养院在郊区,要是夜深人静抛个锚什么就麻烦了,瞿星晚这么想,然后根据墨菲定律,老爷车果然半路爆了胎。
瞿星晚折腾到挺晚才回来,老小区,出租车不愿意进,瞿星晚也没伞,一路狂奔跑到家淋成了落汤鸡,洗了热水澡又吹好头发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
窗外的雷声更大,大得像有道友在渡劫。
瞿星晚去阳台又检查了一遍,铺了两条大大的吸水毛巾吸吹进来的雨水,再一次寒号鸟似的在心里发誓:下次放假一定找做门窗的把阳台密封。
电闪雷鸣中,瞿星晚睡得也不是很踏实,毕竟还得担心水淹进来,这二十年的地板可是扛不住。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阳台响起,随后归于安静。
按理说,电闪雷鸣的,这点儿声音应该听不见,但瞿星晚就是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刮龙卷风把什么垃圾吹进来了吧?瞿星晚想到。
不想出去看,风雨怪大的,出去回来还得擦腿擦脚,反正这天气,小偷也不会冒着被雷劈的风险出来的。
瞿星晚转个身想继续睡。
但是,砰砰砰又密集地响起,是在敲阳台的这扇玻璃门,因为过于急促而显得没有规律。
这个氛围这个节奏,就有点吓人了。
瞿星晚只能爬起来了,随手抓起一直放在床边备用的棒球棍,蹑手蹑脚过去,刷拉一下拉开了落地窗帘。
她的视线里,没有活物。
毫不夸张,瞿星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砰砰砰还在继续,瞿星晚甚至听出了一丝欢喜的意味。
壮着胆子打开阳台门的锁,猛地将其拉开,除了瞬间的雨丝和风扑到身上,瞿星晚清楚地感知到脚上多了一个湿透了毛的东西。
有实体,还不大,瞿星晚又可以了,也许是被风吹落了鸟巢的鸟来她家阳台避难?毕竟整栋楼没封阳台的也没几家。
瞿星晚弯腰抓起了毛茸茸拿回室内,开了灯,认出这是一只小猫头鹰,被淋湿的缘故,显得像个灰耗子。
不想救吧,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敢不救。
“喂喂喂,还活着吧?”瞿星晚自言自语,一边抓起毛巾给小猫头鹰擦干。
猫头鹰都没鸽子大的样子,可能进了室内缓过来一些,它原本奄奄的小脑袋支棱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瞿星晚,眼珠子慢慢转了两转,像在分辨两脚兽是好是坏。
“我,守法公民。”
“爸爸!”
瞿星晚开口的同时看到猫头鹰的嘴巴一张一合,还听到了“爸爸”。
她一定是没睡好幻听了。
“你说话了?你会说话?你不是妖怪吧?建国后不是不让成精吗?”瞿星晚把猫头鹰裹在毛巾里左看右看,“再叫一声。”
小猫头鹰脑袋一歪晕过去了。
幻听了,一定是幻听了。
把猫头鹰弄干,瞿星晚找了个干净盒子,铺上条软毛巾做个简易窝把它放了进去,这才关灯又回到床上打算继续睡。
过了会,瞿星晚又爬起来摸到手机,搜索“猫头鹰会说话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谁家猫头鹰会叫爸爸啊!
因为这个夜半惊魂插曲,瞿星晚睡着之后做了个恐怖的梦,她被巫师抽取灵魂塞进一只鸟的身体里,她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但是一只倒霉的鸟,不时受到一些巨大猛禽的袭击,为了活命,她艰难控制着鸟的身体战斗,被揍得很惨。
梦栩栩如生,就连被啄掉毛的疼痛感都那么逼真。
呃,好像不是梦,就是有东西在啄她的头发。
一睁眼,将正啄她头发的猫头鹰逮了个正着,它弯钩型的鸟喙里还咬着她的头发,可能未预料到她忽然醒来,小猫头鹰愣了愣,随即故作淡定地张嘴吐出了她的头发,冲她歪了歪头。
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小的脑袋瓜子,谁能拒绝长得像哈基米的猫头鹰啊!
瞿星晚不能,她伸手就撸了把小猫头鹰的脑壳。
“来,叫爸爸。”
猫头鹰的鸟喙张了张,却没再发出声音,它只是呆萌地歪着头看着瞿星晚。
“我就说是幻听。”戳戳猫头鹰的脑门,“你要是会叫爸爸,早就被抓走研究了,既然你没事,就走吧。”
瞿星晚跳下床拉开阳台门,还做出一副请的姿势。
小猫头鹰一动不动,见它不懂,瞿星晚捧起它放到阳台的栏杆上。
“飞吧,回家吧,看你这么小,还是个崽吧?”
猫头鹰展了展翅膀,然后再瞿星晚的注视中——飞回了卧室。
“诶诶诶,飞反了。”
瞿星晚又去抓猫头鹰——猫头鹰飞回,如是者三,瞿星晚放弃了,她干脆打了110,想让警察蜀黍把保护动物送到野生动物保护站去。
于是,一刻钟后,瞿星晚目睹了一场警察蜀黍大战猫头鹰的戏。
抓不住,根本抓不住。
呆萌的猫头鹰用实力证明“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心眼子”。
最后警察蜀黍无奈,让瞿星晚暂时开着阳台门,也许猫头鹰就自己飞走了,或者瞿星晚等它放松警惕抓到了再打电话。
警察蜀黍离开的时候,猫头鹰居然站在冰箱顶上使劲扑打翅膀,就连那张呆呼呼的脸看起来都像在嘲笑。
她一定是眼花了!
瞿星晚开始抓猫头鹰,可这小东西仿佛浑身都是雷达,瞿星晚连它一根毛都摸不到,抓到下午瞿星晚放弃了,随便吧。
“我可不是爱心人士,不会心软给你准备吃的喝的,劝你还是识相点自己走。”瞿星晚叉着腰喘着粗气看着猫头鹰。
那小东西站在电视上冲她点了点头,人里人气的。
“你是不是成精了?”
小东西在电视机上走来走去,又恢复鸟里鸟气,巧合吧?一定是。
接下来一直到睡前,瞿星晚都在想趁其不意抓鸟,猫头鹰十分乖觉跟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就是抓不到。
过了这天又是上班日,瞿星晚临出门前纠结了半天,昨天没给吃喝猫头鹰晚上好像都没那么精神了,要是白天再不给,阳台门也不能开,家里又热,它给热死饿死怎么办?
她是不是犯法了?
瞿星晚换好鞋,一抬头只见猫头鹰站在餐桌椅背上目送她。
疯了,她居然从一只鸟的脸上看出了依依不舍?
瞿星晚走回去,翻出两个缺了口还没拿去扔的碗装了点水和小米放到地上,一边还叨咕:“要不是我白天不能开阳台门,要不是你是国家保护动物,我才不管你呢,识相点,晚上我回来你最好就走了。”
猫头鹰扑展翅膀冲瞿星晚“啾啾”了两声,好像在回答。
就它这种间歇性人里人气的样子,让瞿星晚关门的刹那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猫头鹰一眼,然后她看到猫头鹰在笑。
直到开着老爷车到了公司瞿星晚才反应过来,不对啊,猫头鹰不就是因为叫声恐怖才被当成不祥的鸟儿么,怎么可能会“啾啾”!
所以,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