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殿下如今没有把柄落在宁王妃手上,看她的态度,明摆着是不让您和南夏国公主顺利成婚。这次她利用红斑事件来拖延婚期,要是等公主脸上的红斑好了,又生出其他事端来……”
“本王不会给她机会。”萧元良站起了身,缓缓走出凉亭,“虽然她与公主的交情不错,可公主目前也并不反感本王不是吗?只要公主愿意偏向本王,这婚总能成,咱们不必太过心急,我都已经忍耐这么多年了,再多忍一段时日又有何妨。”
……
“公子,南燕小姐又不肯吃东西了。”
雅致的竹屋内,苗凌枫正低头看着手上的信件,身后传来矮子的声音,“她说方才做了个噩梦,醒来依旧有些惊魂未定,没有半点儿胃口,我们怎么劝都不管用。”
苗凌枫闻言,将手里的信件折好收入袖中,“我亲自去看看,你让李叔再去煮些热粥送到她房里来。”
自从那日失去孩子之后,温南燕的情绪就相当不稳定,一连几日寝食难安,还常常被噩梦惊醒,总说梦见自己腹部受创的画面,她原本就身量纤纤,这么一折腾又消瘦了几分。
萧元祁的孩子对她而言就那么重要。
他忽然觉得庆幸,还好没让那个孩子降生,否则,她必定满心满眼都是那孩子,可不会愿意再分出半点儿情感给他了。
如今她虽然痛苦,但时间可以抚平伤痕。
苗凌枫走进温南燕所在的屋子,只见她倚靠在床边,看起来神色颓然,桌上精致的饭菜早已经凉了。
他走近床前,“南燕姐,你先前不是答应过我要养好身子吗?饭都不吃,身子骨又怎么能好得了。”
“你先前不是也答应过我,会尽快帮我报仇的吗。”温南燕头也不抬,“好几天过去了,可有什么消息?”
“梁王自从逃回去之后就变得十分谨慎了,他不像从前那样喜欢出去游荡,且就算出门,身边也会带许多人,可见他防我防得有多紧。”
“温玉礼你对付不了,如今连萧元良你都对付不了了。”温南燕苦笑,“凌枫,你对我说句实话,你是真心想要为我报仇吗?”
“你从哪看出我不真心?”苗凌枫蹙眉,“你可以质疑我能力不够好,但你绝不能质疑我对你的心意。”
“是吗?”温南燕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你很了解我,那么你认为,我对你有几分了解呢?”
“你对我的了解,必定比不上我对你的了解更深刻。”
“没错,但有些时候,我也能通过你的神色和态度猜测到一些事情。”
温南燕抬眼看他,眸光里带着探究,“你的人手有多少,我心里是有数的,这些天我在竹林里打转,你留下来的人手至少有七八成以上,这说明你并不急着去办什么事情。”
“还有前几天,林子里进了两张陌生面孔,看穿着有些华贵,像是员外商贾一类的人物,你不放心在外头交流,所以约他们在这儿相见,我看你手下的人对他们态度似乎还挺不错,应该是你生意上的伙伴吧?”
温南燕说到这,低头无奈地笑了笑,“前天中午我看见你在读信,我想上来瞅一眼,你没让我看,说是生意出了些问题,不需要我来挂心,让我好好休息便可,昨天白天,我又看见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账本。所以这些天,你是把心思都放在你的生意上了,那么我的事情,你可有半点儿上心?”
“你别看我大多时间都待在屋子里,我也会留心周围的环境,最近大家的状态都很松弛,脸上还常常有笑容,我猜,是近日谈了一笔大生意吧?你的精力全放在这上面了,无暇去想旁的事,你既然不能稳下心思帮我复仇,当初又为何要说得那么动听?”
温南燕说到后头,语气冷硬,“你做不到,就不该承诺我。或许我失去孩子对你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这孩子与你没关系,你当然不会在乎他的死活,没准你还会因此感到欣慰,所以当我提出要给孩子报仇,你满口答应却不履行。”
苗凌枫静静地注视着她,等她终于愿意停下来歇口气时,他才开口,“你说够了吗?”
温南燕不语,只是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
“你觉得在我心里,生意比你重要?”
苗凌枫难得对她沉下了脸,“我从西域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了帮你,我明明能回去,却还要躲藏在这破地方也是为了你!我与苗家人几乎断绝了联络,连家都回不去也是为了你,我与宁王府原本素无恩怨,如今得罪他们,被他们视为眼中钉,不也是为了你吗?我做什么不是为了你?如今你却说我不把你放在心上。”
“你说我们最近谈了一笔大生意,不错,你猜对了,那两个员外打扮的人就是来跟我谈生意的,我挣了一笔不少的银子,有了这笔钱,我能置办很多东西,例如药品、兵器,必要的时候还得雇佣一些实力强劲的江湖人士,而这些,都是为了对付你的仇人而准备的。”
“自从来到这东岳国,我就开始倒霉了起来,我原本的落脚点,密室机关被宁王夫妇破坏了,藏在地底下的钱与武器也全被他们搬走了,一直处在亏损状态,你觉得我们凭什么能与他们抗衡?”
温南燕咬了咬唇。
回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的确很不恰当。
也不怪她发脾气,实在是报仇心切,苗凌枫先前给了她太大的希望,她便以为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见他把谁给收拾了,她难免怀疑他先前说的那些话是否都是敷衍。
“我既然说过了会为你报仇,就一定会做到。”
苗凌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真的很需要很多银子,否则难以报仇,我可以体谅你刚失去了孩子容易胡思乱想,可南燕姐你也得体谅我的不易,有些事情真的太难,你得给我足够的时间,我才能办到。”
“我原先说过,你的孩子,我必会善待,可他福薄,我除了遗憾之外又能怎么样?若是我也像你一样一蹶不振,整日失魂落魄,手底下这帮人还能愿意跟着我干吗?无论何时我都需要振作,你看我冷静便觉得我不伤心,着实令我心寒。”
苗凌枫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转过了身。
温南燕连忙伸手拉扯住他的衣袖,“凌枫,我刚才话说的是有些严重,你别生气。我刚做噩梦了,醒来手脚都是冰凉的,我不该责怪你,是我对不住你,曲解了你。”
苗凌枫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抚了抚温南燕的头顶,“南燕姐,我知道你难受,但你以后别再说些让我寒心的话了。”
“我以后不会乱说话了。”温南燕连忙答应下来,“那咱们现在手上的钱,还够用吗?”
“原本是真有些不够,就你前天看见的那两个员外,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会是咱们的收入来源。”
“那……是不是等钱攒得够多了,你就可以开始行动?那你给我个期限如何,多长时间可以有结果?不管是温玉礼还是萧元良,解决一个算一个,咱们躲在这儿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憋屈,他们却在外头潇洒自在的,我不甘心!”
“我亦不甘心。这样吧,再过半个月看看,最多不超过一个月,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那我等着。”
安抚完温南燕之后,苗凌枫离开了木屋。
王矮子端着热粥站在木屋外头,苗凌枫打了个手势,他便将粥端进了屋内,“南燕小姐,这粥清淡,您吃点?”
“好。”温南燕这回没再拒绝,十分干脆地接过了那碗热粥。
王矮子见此,便知是苗凌枫把她给哄好了。
他退了出去,望着前头树下的苗凌枫,走上前去,“公子,这南燕小姐想报仇似乎都快想得疯魔了。”
“她才经历了失子之痛,还是要让着她点。”苗凌枫迈开了步子。
毕竟是他先对不起她。正如萧元良所言,他真的容不下萧元祁的种。
可他绝不能让温南燕知道他容不下。
“南燕小姐总嚷嚷着杀了梁王。”王矮子撇了撇嘴,“可梁王介绍的那两个员外,的确能给咱们带来不菲的收入啊,才第一回见面,就管咱们要了十万两银子的货,他们还说下次或许要进更多的货,若是咱们动了梁王,岂不是要损失不少银子?”
“目前的确不能动梁王。”苗凌枫面无表情道,“别看这家伙吊儿郎当的,脑瓜子好用得很,他应该知道咱们近日亏损过多,这才会给我提供挣钱的路子,让我无法再对他下手。”
“可南燕小姐那边要怎么办呢?您能拖上个把月,但若是拖了又拖,回头她又该闹起来了。”
“她最大的敌人并非梁王。若能解决了温玉礼,够她高兴很久了,至于梁王,我倒要看看他能为我带来多少收益。”
……
午间的日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在树边的石桌上洒落斑驳的碎影。
石桌两侧,温玉礼和萧云昭相对而坐。
“将军,你输了。”
萧云昭挪了挪棋盘上的‘将’字,抬眸朝对面的温玉礼淡淡一笑,“你已连输三把了。”
“我刚才有一步走错了。”温玉礼耍无赖道,“咱们往后退几步,我铁定能赢。”
萧云昭道:“你忘了这象棋的规矩了?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
“我又不是大丈夫。”温玉礼理所当然地说着,而后将棋盘上的布局摆成三个回合之前的模样。
萧云昭拿她没辙,无奈地笑了笑,等着她走下一步。
因着温玉礼悔棋这一举动,两人的确又你来我往多下了几个回合,而棋局的结果也有了改变。
“将军。”温玉礼笑道,“看吧,我就说了,刚才那步走错了,我原本能赢。”
萧云昭道:“我要悔棋。”
温玉礼摇头,“落子无悔大丈夫。”
“做不做大丈夫有什么要紧,只要是你的丈夫便行了。”萧云昭低笑了一声,而后道,“罢了,你赢一回也不容易。”
两人说话间,白桃端了两杯杨梅果子饮和一叠肉饼过来。
“王妃,尝尝奴婢新学的牛肉饼,又香又脆的,他们都说可好吃了。”
温玉礼闻言,拿起了一块肉饼,饼已经不烫手了,温度适宜,表面泛着一层金黄,已经能想象到有多酥脆,可当她把饼拿到嘴边时,那扑鼻而来的肉香味却让她无端有些犯恶心。
对面的萧云昭咬了一口肉饼,评价道:“味道不错。”
即便萧云昭给出了称赞,温玉礼依旧有些下不了嘴,她将那块饼放回了碟子里,去端杨梅果子饮喝。
一口酸甜的果饮喝下,爽口多了。
“王妃,您是不爱吃这肉饼吗?”白桃见温玉礼拿了饼又放回去,下意识问了一句。
“不是,我一向爱吃肉,你做的点心也大多爱吃,只是这会儿实在没胃口,不过这杨梅汁好喝,等会儿再给我端一碗来。”
“好嘞。”
而温玉礼没想到的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依旧反胃。
满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鱼大肉,放在从前她可喜欢吃,此刻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当萧云昭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她碗里时,她更没食欲了。
“怎么不动筷子?”萧云昭疑惑地询问她。
“有些反胃。”温玉礼搁下了筷子,忽然转头问道,“白桃,府上还有杨梅吗?我想喝你中午做的那个杨梅汁了。”
“有的,奴婢这就去做。”白桃应着,转身离开大堂。
“只喝杨梅汁,不吃点儿饭菜吗?”萧云昭说话间,给温玉礼盛了一碗鱼汤,“这汤的味道很不错,你尝尝看。”
温玉礼望着鱼汤上晃动的油光,转过头捂嘴干呕了起来。
“玉礼?”萧云昭伸手抚了抚她的背部,“哪儿不舒服吗?”
温玉礼摇了摇头,“只是纯粹反胃。”
萧云昭闻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望向了温玉礼的腹部。
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