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祁方才把话说的那么绝情,你就不恨他吗?”
“我是恨他,我也想让他付出代价,可我要他活着!”
温南燕定定地望着苗凌枫,“你若是真为了我好,就答应我,别害他,否则你以后别叫我南燕姐,我也不认你这表弟了。”
坐在对面的千面郎听闻此话,不禁翻了个白眼。
瞧她这话说的……姓苗的这么大费周章地帮着她,难道是为了和她做姐弟么,这层表姐弟关系有没有压根就不重要,人家分明是冲着男女之情才这样忙前忙后。M..
不过温南燕显然是不想认这份男女之情,非要冠上表姐弟的情分,她想表达的意思似乎是——你对我有情,我对你无意,我愿意接受你的相助,但你不能做惹我不满的事,否则我便和你分道扬镳。
要说这女子也够傻的,姓苗的有钱又愿意照顾她,舍弃了祁王跟着姓苗的走多好,一边耍小性子不允许他们伤害祁王,一边又嚷嚷着要祁王付出代价,自相矛盾,矫情得很。
腹诽归腹诽,毕竟自己是拿钱办事,不好多嘴,就当看戏了。
“好,我答应你,不害祁王性命就是了。”
苗凌枫迎视着温南燕的目光,温声道,“虽然我很想帮你教训他,但今日确实不是好时机,祁王的功夫不差,且此时他身边还带着两名弓箭手,千面郎也就是易容的本事好,真打起来,他在祁王手上讨不了好处的,所以我叫他下车不是为了刺杀祁王,而是让他拖延祁王的脚步,掩护我们彻底甩掉祁王。”
温南燕闻言,心下一松,而后垂下眼道:“凌枫,今日多谢你了。”
“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又何必言谢呢。”
苗凌枫说话间,已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将身旁的千面郎推了下去。
而跟随在马车后不远的萧元祁,眼见着一道浅白色的人影从马车上被推下来就地滚了两圈,他立刻夹紧了马腹,驾驶着马匹疾驰了过去。
“玉礼!”
他策马到了‘温玉礼’身旁,迅速翻身下马,将温玉礼扶起。
与此同时,他朝身后的两名弓箭手大声吩咐道:“你们继续追赶前面那辆马车,看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玉礼,要不要紧?”他回过头来看温玉礼,拿下了堵在她嘴上的布团。
她的脖颈方才被苗凌枫的匕首划破了肌肤表层,伤口较浅,但还是出了点血,这会儿血迹已经干涸,没有新的血液再流出来,萧元祁却还是有些心疼,连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
“王爷,我没事。”
“没事也得上药,上了药好的快。”萧元祁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的伤处抹药,“你是怎么落在那混账手里的?”
“那家伙虽然只有三脚猫功夫,但胜在足够卑鄙狡猾,我一时不查,才会中了他的奸计,落在他手里,还被他拿来挟持你……真是让我有些惭愧。”
见她自责叹息,萧元祁安慰道:“你不必觉得惭愧,本王之前不也是中了他的圈套吗?本王已经让两个属下去追赶他们的马车了,你是否需要休息?本王送你回去。”
“多谢王爷。对了王爷……您身上可有带钱?”
“有是有,但不多,问这个做什么?”
“有带就好,您有多少?先借我一些,等我回去之后,会派人将钱送回你府上。”
“你若是现在就急着用,本王都给你就是了,还谈什么借不借的。”
萧元祁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了几张银票给她,“只有这些,够吗?”
千面郎看见银票的面额,眼神闪了闪。
萧元祁口中的‘钱不多’,竟是几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皇室里出来的家伙们从小没吃过苦头,哪怕一生碌碌无为,也能每年都从国库里掏两三万两银子出来,哪像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刀口舔血,吃尽苦头。
他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不露半点破绽,从萧元祁手中接下了银票,“那就劳烦王爷辛苦一趟,再带我去个地方。”
“你要去何处?”萧元祁说着,转头看身边的马匹,“玉礼,现在只有这一匹马了,此地偏僻,你我若是走出去未免太耗费时间,只能委屈你与本王共乘了。”
“无妨,王爷您先上马,我坐后边就行了。”
萧元祁闻言,并未多说什么,转身便率先跨坐在了马背上。
他才转过身要朝温玉礼伸手,却没料到,对方竟朝他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而后扬起了手,将一个巴掌大的物体丢在了马蹄下。
霎时,一阵烟雾从马蹄下升腾而起。
萧元祁一惊,本能地拉动了一下缰绳,驱使着马儿朝旁边一避。
低头的那一瞬间,他看清楚了,地上那东西是迷雾包,之前百凤山狩猎时他见过,漠北奸细也放过这东西,用来干扰众人的视线。
等他再次抬头时,‘温玉礼’的身影已经距离他好几丈远。
“玉礼!”
他呼喊着她的名字,对方却充耳不闻,只顾着一个劲儿地跑,他疑惑她的举动,想要策马去追赶,奈何周围起了烟雾,这实在不利于马儿的奔跑。
他静下心来,心中升腾起了一丝异样感。
细细回想起来,从他方才救下温玉礼的那一刻,直到现在,有好几处不合理的地方。
她说是一个不慎中了苗凌枫的奸计,这才会被他拿来要挟自己换了温南燕,可她却不讲述来龙去脉,像是有意无意要逃避回答似的,且毫无缘由地问他要钱……
他不缺钱财,她想要,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给,可她只管要却不说用处。他这才发现他刚才问出的许多问题都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她始终都是随口敷衍他。
他想送她回宁王府,或是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这对她来说分明是不吃亏的事情,她有什么必要甩开他逃跑?且在走之前,还露出那样一个奇怪的笑容。
他都有些怀疑,他方才见到的温玉礼,究竟是不是他认识的温玉礼?
可那分明就是温玉礼的脸庞,温玉礼的声音。
就连体型与个子也都是一模一样。
萧元祁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疑云,等四周的烟雾散开了些,他几乎没有多想便调转了马头往回赶。
也许去一趟宁王府能够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而他没料到的是,他在往回赶的路上碰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白一蓝,策马并行。
马背上那两人的模样,赫然就是温玉礼和萧云昭!
不同于刚才所见到的温玉礼,此刻的温玉礼一身淡蓝色裙装,不光是衣服,她的发式和身上的点缀,都与刚才所见的截然不同。
萧元祁脸色顿时紧绷了起来——
刚才那个白衣温玉礼果真是个冒牌货!
此刻这个与萧云昭一同出现的温玉礼才是真的。
由于三人都是策马,很快便拉近了距离。
三人齐齐勒马,温玉礼率先出声问道:“苗凌枫与温南燕他们是不是已经跑远了?”
“我派了两名属下跟着他们的马车,不知道最后能否跟得住。”
萧元祁的脸色有些难看,“玉礼,本王方才……”
“看见了另一个我是吧?”温玉礼接过了话,“那人与我的容貌一模一样,身形也一模一样,甚至连他的声音都让你分辨不出真假,对吗?”
“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她是如何能做到与你如此相似的?哪怕是孪生姐妹,都不可能连音色都一样,可那女子真就与你像了个十成十。”
“那人是易容高手,他不光可以假扮别人,连音色也十分百变,他只要与你交流过后,便能记住你的容貌与声音,他今天能够假扮我,明天也能够假扮你,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能记住特征,就能扮得出来,易容术加上伪声术,短时间迷惑一下你的眼睛还是可以做到的。”
温玉礼说着,蹙起了眉头,“我们也是中午才知道这家伙的存在,他趁着白桃出门上街,伪装成了白桃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进宁王府与我说话,说了几句便找借口开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把我的容貌特征记下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派上了用场。”
他们料到这家伙会是个麻烦,还专门做了针对他再次混进宁王府的措施,司徒彦调制了清洗易容术的药水,如此一来,的确可以防止他故技重施,可若是这家伙假扮成他们的模样去其他熟人家中为非作歹,他们或许会来不及阻止。
他们第一时间只能做到保护自己的地盘,而后再去考虑其他人的。
那家伙如果是苗凌枫的人,那么毫无疑问,苗凌枫可以利用他来救温南燕。
想到了这一层上,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往祁王府那边赶了,可还是去晚了一步。
从祁王府的守卫口中得知,入夜时有两个戴着黑纱斗笠的人挟持宁王妃,向祁王提出要拿温侧妃来换,祁王为保宁王妃的安危,只能交出了温侧妃,并且亲眼看着那伙人上了马车,自己携带了两名弓箭手紧跟其后。
他们倒是不担心萧元祁会有性命之忧,毕竟有温南燕在,苗凌枫想要对萧元祁下手,必回遭到温南燕的阻挠。
“你那两名手下八成是不顶用了。”萧云昭望着萧元祁,淡淡道,“能有命回来算是幸运,若是倒霉一些,恐怕都不能活着回来见你。”
“那冒牌货实在是太像,简直一模一样,我一时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萧元祁愤然道,“我看见苗凌枫将刀抵在她脖子上,我以为把他逼急了,他会杀了玉礼,我便只能妥协了他,那冒牌货刚才在我的马蹄下放了个烟雾包就跑了,我这才发觉到不对劲,可我已经追不上她了。”
温玉礼道:“王爷这一路上没再添新伤吧?”
俗话说关心则乱,萧元祁是为了救她才上这样的当,她之前也被假白桃给迷惑了视线,这会儿自然是不好责怪萧元祁眼拙,毕竟那个冒牌货假扮起人来有多像,她是亲眼见识过的。
“本王倒是没受伤,只是被她骗去了一些钱财罢了,不要紧。”
萧元祁说到这,手握成拳,“也不知苗凌枫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女人。”
丢钱是小,受了欺骗才是让他最懊恼的。
他原本真不想放温南燕离开,他想要温南燕腹中的骨肉。
萧云昭不温不火道:“那冒牌货不是女人,他靠着易容术四处行骗,甚至被一些江湖人士挂了悬赏令。他的个头与寻常女子差不多高,身影纤瘦,被他假扮过的人数不胜数,人送外号千面郎君,他是个年轻男人。”
萧元祁的脸色更加难看。
男人……
所以刚才他是对着一个男人体贴入微,还被一个男人骗走了身上所有的钱。
他一定要把这混账东西的脑袋拧下来!
萧云昭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问他道:“看你这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莫非是方才对着那个男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本王得到的情报里边说,他扮起女人来韵味十足,你方才想必是体验到了。那冒牌货可曾对你投怀送抱?”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讥诮,萧元祁本就心情郁结,听着这话更是气得脑门要冒烟,“没有的事!本王没占他的便宜!本王只不过是与他简单交流了几句!”
“简单交流了几句,就被人把钱给骗干净了?”
“玉礼问你要钱,你难道会不给?”
“玉礼不会管本王要钱,出门在外都是她带钱,本王钱都归他管,自己花不了几个子。”
萧元祁顿时被哽住。
萧云昭的话看似随意,却分明是在嘲讽他不了解温玉礼。
温玉礼见两人又起了争执,有些无奈的地开口打断,“事已至此,怨谁都没用了。祁王殿下,我确实不可能缺钱,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空着口袋出门,你只需记着这一点,便不会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