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祁是从宁王府被送回去的,宁王身边那个姓司徒的大夫是个行医的高手,咱们箭上淬的毒难不倒他,我早料到萧元祁不会有危险,且他醒了之后,必定会把茶馆里的经历告知宁王夫妇,他们应该会带人回到茶馆搜查一番,咱们先不急着回去,我派人去探一探情况,若茶馆内是安全的,咱们再回去搬东西也不迟。”
苗凌枫说话间,优雅地端起了桌上的热茶,慢慢品着。
坐在他对面的矮子面上流露出一丝担忧,“公子,那地窖倒是挺隐秘的,从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平地,可是您那机关室里的银子安全吗?宁王他们毕竟被您算计过,若是一怒之下,把您那间屋子给砸了……”
“他们想砸,让他们砸就是了。”苗凌枫不慌不忙道,“我那密室暗格里的箭还没放完呢,他们若是敢直接破墙,就等着被箭射穿吧。”
瘦矮子闻言,这才放下了心来,“原来您留了后手,那属下就不担心了。”
而他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得身后响起了一声呐喊——
“公子,大事不好了!”
两人闻言,齐齐转过头,只见一名黑衣男子迎着夜风狂奔过来,面上一片慌张。
苗凌枫见此,心中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也的确应验了。
“茶馆里的钱,还有藏在地窖里的那些兵器,全……全被搬空了。”
苗凌枫的脸色顿时凝固。
“属下到后院的时候,就看见地窖的入口被掘开了,还有您的那间机关屋也被破坏了,您那机关显然是被人找着了,暗格里的箭全被放空了,整面墙都被拆了,那屋子此刻已是一片废墟……”
“啪”
苗凌枫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伸手拎起黑衣人的衣领子。
他一改平日里的文雅模样,脸色无比阴沉,“他们是怎么发现地窖的?那地窖的入口与平地无异,他们怎么会发现!”
“公子,属下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属下方才说了,赶到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苗凌枫磨了磨牙,将他狠狠推开。
钱被取走也就罢了,这东西他并不缺,如今他手上有逸王的印章,可以随意支配逸王在西域那边的财富,损失这十几二十万两的并不至于让他伤了元气。
可是地窖里的那些武器,却并不是随时都能买到那么多的,尤其是五连弩,这东西作为朝廷军用,在市面上很难大量采购,寻常人能弄到个一两把已经算是不错。
那些武器原本都是逸王囤着的,逸王深知大批量买卖朝廷军用的武器是违背律法的,因此没敢把这批武器藏在自己的府邸中,而是交由他藏在了陈氏茶馆的地窖里,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朝廷严令王公大臣们不得养私兵以及私藏军火,可依旧无法完全杜绝这种行为,倒也不是因为这些人真敢有二心,大多数是因为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担心有一日东窗事发,给自己留的后路。
正如逸王,说他胆大也大,朝廷严打的青石散就他卖得最欢,说他胆小也小,存了那么多的钱财几乎都是拿来享乐,终日吃吃喝喝玩女人,都不敢生出取代皇帝的心思来。
如今逸王死了,那么逸王留下的这些东西自然都归他苗凌枫,那些武器对他来说原本是有大作用的,可还不等他捂热,竟然就被人全部搬空了。
“公子,应该就是宁王夫妇二人搬空的!隔壁杂货铺的掌柜说,咱们茶楼里的人跑完之后,就有一伙人自称着是茶楼里的常客,询问他茶楼里的人都去哪了,他自然是回答不上来,之后那伙人进茶楼里去了,他杂货铺里生意忙,也就把这事给忘了,直到我问起他,他才想起来,他说那伙人从正门进去之后好像就没出来过,想必是搬东西的时候怕引人注意,所以走的后门。”
苗凌枫气笑了。
先前是他们低估了他的狡猾,如今换成他低估了他们的精明。
他们竟然能想到破坏机关之后再去砸墙,而不是直接强行破开。
宁王夫妇二人,还真是比萧元祁谨慎多了,若换成是萧元祁带人去,指不定就把机关屋强拆了。
苗凌枫深呼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坐回了椅子上,又给自己灌了好几杯热茶。
对面的矮子见此,叹息一声道:“公子息怒,事已至此,再气恼也无用了。”
“你说得对,与其在这件事上和他们置气,倒不如想个办法反击。”苗凌枫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占上风的,走着瞧吧。”
……
一夜转瞬即逝。
次日,阳光和煦,温玉礼从榻上悠悠转醒,转头时身侧已经没有萧云昭的身影。
她掀开被子,下榻穿衣洗漱。
“王妃,今日佩戴这只浅青色的簪子吧,和衣服很搭。”
“你决定就好,在梳妆这方面你的搭配从来都是让人挑不出刺的。”
“好嘞。”茯苓笑着应了一声。
温玉礼透过梳妆台,看着茯苓头顶上的浅蓝色珠花,忽然就想起昨天夜里墨竹跟她说的事情。
那个二愣子竟然当着白桃的面说茯苓的眼光比她好。
虽然这话是没错,可就那么直白地说出来也太没水准了。
“茯苓,白桃这会儿在哪呢?”
“在厨房里准备早点呢,应该就快好了。”茯苓说到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冲门口看了看。
眼见着无人经过,她这才小声说道,“说来也奇怪,今早白桃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墨竹一直在外头打转,可不管怎么打转,就是不往厨房里面走,不只是他奇怪,白桃也奇怪,明明看见墨竹了,就是不去理会他,也不知这两人在闹什么别扭,我问她,她竟然回了我一句,她和墨竹不熟,懒得理会。”
温玉礼闻言,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那不叫不熟,是心里不痛快还没抒发出来,他们俩怎么可能不熟?年轻男女之间,相处总是需要磨合的,有点小吵小闹再正常不过了,你也用不着担心他们俩,你这边看着吧,要不了几天就能和好。”
茯苓面上浮现一丝疑惑,“年轻男女在一起,都会有小吵小闹吗?可是我看您和殿下就从来没吵过架。”
“唔,这个该怎么说呢……”
温玉礼垂眸思索了片刻,这才道:“我和阿昭在一起之前,也是有过矛盾的,不是我们没吵过,而是我们发生争执的时候,没有旁观者在场而已,当然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从成亲之后的确是没吵过。”
用萧云昭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他比她年长许多,既是她的夫君,又算是她的师父,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着她的,哪怕有时意见不合,也绝不会给她甩脸子。
其实她也在想象过,他们二人若是真的吵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可是……阿昭那个人,真能跟他吵得起来吗?
她觉得她也算是思想较为沉稳的了,但是在沉稳这一点上,还是不如他的。
“好了王妃,奴婢今日给您梳了一个新学到的发式,您看看,好不好看?”
“好看。”温玉礼笑着称赞了一句,而后起身出了房门,“我去看看白桃,叫那小妮子别太为难墨竹了,墨竹那小子其实不错,就是嘴巴太笨。”
而温玉礼没想到的是,在去往厨房的路上,竟看见萧云昭和墨竹主仆二人在假山边的凉亭内,一坐一站。
萧云昭依旧坐得端正,墨竹则是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看样子像是在听训。
温玉礼见此,不由得轻挑了一下眉头,朝那二人走过去。
可她并不是面向着他们走的,而是绕了个方向,悄悄靠近了假山,透过假山缝隙,偷听那二人的谈话。
“殿下,属下知道自己嘴笨,刚才去和她道歉了,可她似乎还是不肯原谅我,她冲我哼了一声,还说看见我就烦,您看,属下是不是应该在她面前消失几天?等她看我不烦了,我再回来。”
温玉礼轻抚了一下额头。
在白桃面前消失几天再回来……真亏他想得出来啊。
而墨竹还在继续说道:“殿下,您昨天夜里说,若是两天之内哄不好,就要把属下的月钱给扣了,如今看来,这个月的月钱是保不住了,您就把我的月钱扣了,拿去给白桃作为补偿吧,这些日子我白吃白喝她的不少了,她既然不想看见我,我总该把饭钱给她结了。”
温玉礼:“……”
这什么木头脑袋。
平日里办事明明是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在对待感情这方面会如此……愚钝。
“本王平日里如何跟王妃相处的,你总该看在眼里吧?对待自己心仪的人,除了诚意,还得有耐心。”
萧云昭淡淡道,“你若是真对白桃有意思,就不该缺了耐心,你都记得自己在她那儿吃吃喝喝的,她若是真的嫌你烦,看你不顺眼,为何要让你白吃白喝这么久?王妃曾说过,她这手艺拿出去,多的是生意好的酒楼想请她,这样的手艺让你白白享用,竟然换不来你多几日的耐心吗?”
“殿下误会了,属下不是没耐心,是不想招她烦而已。”墨竹的语气里携带着一丝无奈,“属下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对她动了感情了,但属下也知道感情二字不可强求,今日茯苓问她,是不是和属下闹别扭了,她说,她和我不熟……”
“你这脑子是木头长的吗?”
萧云昭的声线凉了几分,“一个女子若是真的讨厌你,她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更不会愿意跟你说一个字,人在气头上说的话,有许多都是作不得数的,本王告诉你,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才能完全死心,那就是她真的能做到对你不闻不问,转头与其他男子好上了,到那种情况,你就的确可以在她面前消失了。”
墨竹怔了怔。
“还不明白?”萧云昭轻瞥了他一眼,“你刚才说,要把你这个月的月钱扣了给她,当做是你给她结的饭钱,这话你若是拿到她面前去说,那才是真要把她气到七窍生烟了,若是拿她当自己人,就不该算得那么清楚,你觉得自己欠了她的,对她一直好下去才算是真正的不欠她,而不是几两银子就把她打发了。”
“是属下愚蠢。”墨竹连忙认错,“所以她说她烦我,与我不熟,全是一时气话,作不得数,那么属下该怎样才能尽快取得她的谅解呢?”
“死缠烂打。”萧云昭简略地给出了一个法子,“在这种情况下,你是不能顾及自己脸皮的,反正在本王看来,你们二人都是对彼此有意思的,可她身为女子,断然不可能太主动,那就只有你去主动,不管她说什么,都别在她眼前消失,不管她骂什么,都别跟她急眼,她毕竟是王妃的贴身大丫鬟,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本王也算有点了解,她不是一个难摆平的人。”
“是,属下明白了。”
“你也别怪本王不向着你,虽然你跟了本王许多年,可白桃平时对你有多好,本王心里也是有数的,在这件事上绝不能偏帮你,你这嘴就是太笨了,有时间去找司徒彦请教请教说话的本事,司徒彦那家伙比你圆滑得多,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是,殿下放心,属下不会让您和王妃失望的。对了,茯苓说白桃等会要出门买东西,属下这就陪她去。”
“去吧。”
眼见着墨竹离开了,萧云昭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假山,“别躲了,出来吧。”
温玉礼从假山后面钻了出来,冲着萧云昭乐呵呵地笑了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那耳朵……什么动静都能被你听得一清二楚了。”
说话间,她走到了萧云昭的面前,“这么帮着我的丫鬟,就不怕墨竹心里边觉得你偏心?”
“他可不会,他对我的忠诚可不仅仅是嘴上的,心里也是。”
萧云昭拽过温玉礼的手腕,把她扯到自己腿上坐下,“我知道,你不会让你手下的人受委屈,我手下的人既然有错,无需你出面,我自会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