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怀着愤然又无奈的心情打开了萧云昭的帖子,看了一眼帖子上的聘礼清单,不由得怔了怔。
皇室子弟提亲向来大方,萧元祁当年同时娶了温玉礼与温南燕,给出的聘礼颇为丰厚,而如今萧云昭的这份礼单,比萧元祁当年两倍还多。
黄金、白银、绸缎、玉器、数额之多,令他有些震撼。
玉礼是二嫁之身,他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她在宁王的眼里会如此有价值。
“你是个相当不称职的父亲,但本王总得给足了她排面。”
萧云昭清凉的声线在前方响起,“从今往后,你别再惦记着你那长女了,她可给你丢了不少脸,反倒是玉礼近来给自己挣了不少面子,你这个父亲多多少少也能沾点儿光,以后这国公府,除了你便是她说了算,凡事多尊重她一些,本王可不希望将来又出现什么阿猫阿狗试图来掌权。”
“宁王殿下去国公爷那儿,怎么去了这么久?”
“莫非是谈得不顺利?之前有一回宁王殿下来府上的时候,国公爷的面色就不大好看。”
温玉礼百无聊赖地坐在庭院里,听着身后两个丫鬟的议论,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放心吧,我相信他们能谈得拢的。”
三人正说着话,温玉礼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道修长的雪白人影,转头看了过去,正是萧云昭回来了。
原本她想跟着萧云昭一起去的,萧云昭却说,他要与晋国公开门见山地聊聊,最好不要有第三个人在场,否则晋国公会不自在,不用说出心里话。
毕竟作为一个父亲,当着自家女儿的面被未来女婿挖苦讥讽,面子上总是过不去。
于是她便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等消息,眼见着萧云昭走到面前,温玉礼的眉眼含笑眯起,“谈得如何?父亲点头同意了吗?”
“我亲自出马,他还能有拒绝的余地吗。”
萧云昭唇角轻扬,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大婚定在下个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对于婚期,温玉礼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不过她对一个问题倒是很好奇。
“你刚才说要去给父亲下聘书,我都忘记问了,那聘书长什么样我都还没看过呢,能不能给我瞧一眼?”
萧云昭闻言,有些似笑非笑,“怎么,玉礼你很好奇本王要花多少钱来娶你吗?”
“是有一点好奇。”
“聘书在你父亲那儿。”萧云昭道,“上边具体是什么内容,我也有些记不清了,你可还记得三年前萧元祁娶你和温南燕下了多少聘礼吗?”
“这个我也记不太清了,应该是挺多的。”
“我给你父亲的聘书上面,大约是他当年双倍的聘金。”
“什么?”温玉礼的眼角顿时抽搐了一下,“是我和温南燕的聘金加起来,再翻上一倍吗?”
萧云昭点头。
温玉礼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够大方的,给他这么多。”
“你倒也不必气恼,虽然你那父亲实在是有些不称职,可你不是已经决定要给他养老送终了吗?你不是说,他对你终究有一份生养的恩情,既然如此,给他一点好处也没什么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聘金关乎到你的排面,本王可不能给少了。”
“再有,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今后你可是有我给你撑腰的,他若是还敢像从前那样薄待了你,那他可就别怪本王对他这个岳父无礼了。”
萧云昭说到这,伸手掐了掐温玉礼的脸颊,“好了,不必因着聘礼的事情不高兴,等你我成亲之后,王府内的银子就归你管了,现在你先和我去一趟宁王府,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温玉礼一时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你和我去了,便知道了。”
……
日头将落,深蓝色的天幕中云霞沉沉。
“阿昭,你究竟想给我看什么?这般神秘?”装潢雅致的房屋中,温玉礼的双目被一条黑布遮住,她身后,萧云昭正扶着她的肩。
半路上阿昭就说要给她看个好东西,而后就把她的眼睛遮了,一路领着她到了……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别着急,这就给你解开。”萧云昭的唇凑到她耳畔轻语了一句,而后抬手解开了蒙着她双眼的黑巾。
温玉礼的视线脱离了黑暗,睁开眼时,一瞬间的明亮闪得她眼睛花。
而等她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那星眸中黝黑的瞳孔也似乎在一瞬间被点亮。
在她的面前,搁置着一个庞大的银质衣架,而衣架上,挂着一件被摊开的火红衣裙。
那是一件广袖滚金边的抹胸襦裙,衣袖上的红纱层层叠叠,看似不薄不厚,火红的抹胸上绣着盛放的并蒂双莲,那一针一线都格外精细,不难看出这赶制过程中的用心。
再往下,深红的腰封上是层层看似繁琐却又编制得十分精美的红绳,腰封边缘缀着道道流苏,长短不齐,分布的却极其有规律,这样的流苏,随着新娘的走动摇曳,必定好看的紧。
火红的裙摆上,是以颜色更为深沉的丝线勾勒着大片的祥云图腾,云层之间,以金色与紫色丝线交错绣上了一对翱翔展翅的比翼鸟,寓意:比翼双飞。
温玉礼看得眼也忘了眨。
“喜欢么?”身后响起萧云昭柔和的嗓音。
温玉礼应道:“喜欢。你是何时准备的?”
“大约一个月之前,我就命人开始连夜赶制了。”
温玉礼有些讶异,“那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一个月之前……从她和离到今天都没一个月呢,她答应他的求亲也就才前几天的事儿。
“我让人定做这件嫁衣时,你还并未答应要嫁给我,可我心想,反正你迟早都要穿上的,早些准备也好,等你我的婚期定下时,这喜服也差不多完工了,我带你来看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只管提出来,我让人改。”
“不必改了,都这么好看了,还有什么可改的。”
温玉礼伸手去触摸嫁衣的料子,只觉得这料子柔软平滑,手感极好,虽然层层叠叠,却并不觉得重。
她不禁打趣了萧云昭一句,“那么早准备,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同意与你成亲,这么好看的嫁衣就得放在这儿一直吃灰了。”
“我总有办法让你点头答应的。”萧云昭不假思索道,“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难道还不清楚吗?你并非无欲无求的人,只要你有欲望,而我又恰好能够给你提供你想要的,那么你我之间的距离总会越来越近,你对我卸下防备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顿了顿,他又道:“要是你真那么倔强,不愿意卸下心房,那么就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件嫁衣只能放在此处吃灰了。”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就没想过给别人穿?有句老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萧云昭与她对视,眸光坚毅,“还真没想过。”
温玉礼心下一暖,只觉得他这简短的五个字比任何花里胡哨的甜言蜜语都好听。
空气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四目相对,两人都不自觉朝着彼此靠近。
而就在两人鼻尖相抵时,身后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墨竹的声音传了进来,“爷,属下有事和您说。”
“进来说话。”萧云昭朝着屋外的人道了一句。
下一刻,屋子便被人从外头推开,墨竹迈了进来。
他望向温玉礼,“温姑娘,我有件事儿要交代殿下,不知您可否回避一下?”
“有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弄得这般神秘。”萧云昭轻瞥了墨竹一眼,“但说无妨。”
“殿下,不行。”墨竹面上浮现些许为难,“至少现在不能让温姑娘知道,但是她晚些自然会知道,您就听属下这一回吧。”
这般深奥的话,让温玉礼与萧云昭顿时都有些不明白了。
“看来墨竹要给你说的悄悄话,此刻并不太适合我听。”温玉礼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避,墨竹说了,我晚些时候也会知道的,那你们二人聊,我先去外面等着。”
话音落下,温玉礼便转身,踏出了屋子。
“现在你可以说了。”眼见温玉礼离开了,萧云昭轻瞥了一眼墨竹,“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御医院最近有些忙碌,彩霞抽不开身过来,有件东西,她前几日就交给我了,让我代为转交给您,我差点儿就给忘了。”
墨竹说着,将手伸入宽大的衣袖之下,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萧云昭。
萧云昭伸手接过,拧开了瓷瓶盖,只见瓶中是雪白的药膏,他看不出来是什么,便凑到鼻翼跟前闻了闻。
有一股淡淡的莲香,其中还夹杂着其他草木的香气,嗅起来很是清透好闻。
“此物是做什么用的?”萧云昭瞥了一眼墨竹。
“彩霞说,这叫凝雪膏。”墨竹顿了顿,道,“她说,这是大婚之夜能用上的好东西,毕竟爷在过去的岁月里从未沾过男欢女爱,对那方面的了解恐怕甚少,此物不但能起到助兴的作用,还能够用来缓解疼痛。”
萧云昭:“……”
“用来缓解疼痛?”萧云昭眉头微微耸动,“如何缓解?此物又该如何用?”
“殿下,这个你都不懂么?”墨竹颇为不可思议地望了萧云昭一眼,然接收到萧云昭清凉的目光时,便微微哆嗦一下,不敢再废话,“此药膏其实是给郡主用的,彩霞说您没有经验,在男女那档子事上,女子或许会有疼痛感,所以……总之,彩霞说她是在体贴未来王妃,爷,您就听了她的话吧,她的医术虽然没有司徒那么好,但她研制出来的药物是不会有错的。”
“知道了。”萧云昭应道。
“男欢女爱……很疼?”萧云昭拧了拧眉头,“玉礼会觉得疼?”
“初次必定是难免一痛的,殿下,这个没有办法,每个女子都该经历,温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墨竹耐着性子道,“彩霞还说了,殿下你即便心疼郡主,也不能放过她,否则她便不算属于你,关于疼痛与否,这种事情殿下你实在不需要考虑,我相信温姑娘自然会有心理准备的。”
萧云昭并未去理会他最后那句话,只又问道:“疼痛该持续多久?”
“这个问题……属下实在也不明白,每个人的状况未必一样,殿下,你实在不需要这么多顾虑,届时自然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