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何昭林便将银色面具仔细贴合在了自己的脸上。
脸上多了个冰冷的东西,感觉不太舒服。
好在面具的粘合度如卖家所宣传的一样稳固,仅这一点就满足了她最为核心的需求。
还要啥自行车。
伸手沿着面具边缘扯了一圈,确定不会出现意外碰掉的情况,她这才满意地合上眼,靠在座椅上调养精神。
郑晨虽说一直都在专心开车,但对于副驾驶位上Alpha的一举一动,他还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在瞧见何昭林摆弄银色面具那会,他便在心里给对方打上了一记‘言行一致’的标签。
一般来讲,在地下拳台中会选择戴遮颜面具出战的人只有两种。
一种是确实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身份的。
这类拳手在进入赛场区域之前就会伪装自己,非必要情况下,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另一种则是以此为噱头,给自己增添神秘感,从而吸引更多的人气。
郑晨就曾经见过一名戴着花里胡哨的头套上拳台的选手,那人实力不怎么样,但身材超好,肌肉线条完美,一双长腿格外撩人。
打了几场比赛后,那选手直接在台上掀了头套,在人气最旺的时刻主动显露真容。
那顶着一头湿发、唇角带血的战损帅哥形象,引得全场为之尖叫。
后来那哥们被一看拳赛的超级富婆看上,借此机会实现了人生飞跃,成为宁城地下拳馆的传奇人物。
听说到现在还时不时有拳手效仿那哥们。
只不过,差了天时地利人和,传奇注定不可能复制。
郑晨起初多多少少有想过,何昭林会不会也想走那哥们走过的路?
毕竟她的身高及颜值都摆在那,又有着硬实力,想要创造一个新的传奇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郑晨相信对方是真不愿身份被曝光了。
那面具贴得,跟水泥糊瓷砖相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吧,也能算是没什么差别了。
……
雄狮拳馆。
这是一家会员制拳馆,客户在办理年卡之后才可以参加课程培训。
白天,它是位于宁城CBD区域的高端训练馆。
到了夜里,它一改白日里的自持、守序,摇身一变,成为了充斥着暴力与热血的黑拳市场。
那游离于规则之外的比赛,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身为职业经纪人,郑晨在宁城大多数的拳馆都拥有着特殊通道的通行权。
入场退场都无需与人扎堆,更不用排队,不仅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还能享有普通会员所没有的优先权。
正如此时此刻,郑晨一边在前带路,一边低声介绍着赌拳相关的信息:“像雄狮拳馆这种地方,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对比赛设置开盘,让观战者下注。”
“下注的金额没有限制,从几百到上万都很常见,大一点的拳馆,还有着两方老板买拳手进行对赌的情况,对赌金额动辄上百万,嘿,那真叫一个刺激,咳咳,扯远了。”
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郑晨指着不远处的窗口说:“今晚的新秀赛,每位拳手都有着相对应的赔率,你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下个小注玩玩。”
听闻此言,何昭林脚步微顿,好奇道:“我可以押我自己赢吗?我的赔率是多少呢?”
“押倒是可以押,不过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因为那样多少会对拳手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从而影响发挥。”
说罢,郑晨又耐心十足地介绍:“今晚是混战,每位拳手的赔率都有着好几种,押状元的与押前三甲的差别很大,我带你过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站在下注窗口看了好几分钟,何昭林便退到一旁开始认真地盘算起来。
‘只是靠上场参赛赢取奖金的方式来攒钱,还是有些慢了,拳赛并不是每天都能参加,而且,参加了也不代表我每次都能赢。’
‘基于这种情况,上场的同时辅以押注似乎是最佳的方法,打一次零工,赚两份工资,这样才能实现利润最大化。’
思索之后,她决定保守一些,押自己进入前三甲的那个盘。
虽然赔率只有1:1.5,但胜在稳妥。
何昭林并不清楚拥有着二十四式古武技的自己,在黑拳市场的食物链中究竟处于哪个级别。
状元不知道最终花落谁家,但前三甲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打定主意后,现在就只差一个重要且关键的问题要立马解决:怎样获得赌金?
之前几个月里,何昭林存钱的速度很快,但她花钱的速度更快。
就现在来讲,她的银行卡里也就剩下了小几千块钱,就算是全押了也翻不了多少出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这笔钱赚进兜里,那赌金就不能押得太小。
她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对自己露着和善笑容但实际上关系却并不是很熟的胖哥,略作迟疑,最终还是走到角落,取出手机给柳玄汐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清澈如泉的嗓音顺着电流舒缓而来:“晚上一起吃饭吗?”
何昭林揉了揉略微有些发热的耳朵,半捂着话筒道:“今晚我有点事要忙,吃饭的话时间可能赶不及。”
稍顿,她才轻声询问:“玄汐,你方便借我点钱吗?”
在穿越以前,她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向别人借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坚固的时候可以荡平山海、跨越生死,但脆弱的时候却连一次数额不大的金钱考验都经受不住。
何昭林不愿看到朋友为难的神色,更不愿看到朋友为了维持友谊而拼命找借口婉拒的样子。
但眼下,当她朝着柳玄汐说出借钱的话语时,她的内心却是平和的,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这样松缓的状态,与她之前曾往对方账户中预存过十万块的住院费无关。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信任感,而这份信任感,使得何昭林敢于将自己的需求坦然地暴露在对方跟前。
柳玄汐的回答也很直接,而且还很快。
几乎是在何昭林话音落下后的一两秒,她已是出声道:“要多少?是现在就要吗?”
“对,现在就要。”何昭林侧身避开一名满身酒气走到自己这处区域抽烟的男子,继续道,“借两万。”
又聊了两句之后,柳玄汐忽然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呢?周围闹哄哄的。”
随着赛事临近,这条专供内部人员通行的特殊通道也涌进了不少人。
特别是赌拳下注的窗口前,更是隐隐有了人头攒动的感觉。
看着那些手持赌票,眼神中透着亢奋、贪婪之色的赌徒们,何昭林面具遮掩下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眼前正发生着的一切,是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
然而,在命运洪流的裹挟下,谁又不是那随着漩涡浮浮沉沉的浮萍呢?
收回思绪,何昭林抬脚走到另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与平常无异:“我刚路过一个彩票店,有很多人聚在那里买彩票,所以有些吵,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听到这句话时,电话那头的柳玄汐如秋水般的眸子轻轻一颤。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人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出点点涟漪。
她知道,何昭林只对自己说了一半的实话。
刚才对方并不是路过彩票店,而是一直都待在彩票店旁边没动。
而且,那些□□者的叫嚷声也充斥着些许奇怪,听上去像是在喊着什么名字,但由于太过杂乱,她没能听得清楚。
柳玄汐心里有所疑问,却并没有刨根问底,她从认识何昭林的那会就知道,对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确认好对方的账户信息后,在通话的同时她顺手就在电脑上完成了转账操作。
“给你转过去了,你看看收到没有?”
与话音齐齐响起的,还有何昭林手机短信的提示音。
她点开短信一看,发现对方竟然给自己转了三万块过来。
这时,柳玄汐悦耳的声音再度从听筒里传来:“急用钱的话,最好是宁多勿少。”
再度聊了几句,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何昭林握着手机,转身朝着下注窗口走去。
她的心里暖暖的,柳玄汐所表露出来的信任态度让她浑身血液都加速了流动,一种名为斗志的火焰于眸底悄然绽放。
“要小玩儿几把吗?准备买哪一个?”
郑晨的声音与他圆润的身躯一齐涌动而来,挤开下注的人群,来到了何昭林身侧。
“三万块,买柳絮进前三甲。”
何昭林低声开口的同时,将自己手机上的付款条码递向了近前的小窗口。
窗口内的工作人员手持仪器动作熟练地扣走了费用,而后将相应的票据推了出来:“保管好,赌票不记名。”
意思就是说,如果不慎将票据弄丢了,谁捡到就可以凭票兑换赌金。
当然,只有赌赢了的票据才有价值。
将赌票与手机等贵重物品尽数收进一个小黑包内后,何昭林转手就将其交给了郑晨:“胖哥,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这个,拳馆里的暂存箱我不太放心。”
郑晨接过小黑包,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胖哥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啊,你应该是缺钱才答应干这份兼职的,我知道你身手厉害,但如果你借钱来赌,希望以此来多赚一笔,这种心态会在无形之中成为你的枷锁,甚至心魔。”
“你押小一点胖哥肯定不会在这里磨磨叽叽,但三万块对于咱普通阶层的人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
“虽说赌场都有买定离手的规矩,但好歹这里的人能卖胖哥几分薄面,如果你现在想退,我可以帮你把刚刚那三万块退出来。”
望着郑晨那略有些担忧的目光,听着对方充满善意的言语,何昭林露齿一笑,对眼前人的印象再度好了几分。
趁着左右没人经过,她放低音量真诚出声:“谢谢胖哥,不过我不打算退票。”
“我确实是缺钱,但我下注并不是因为孤注一掷的赌徒心态。”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而后迎上对方疑惑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我押自己赢,是因为我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