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太阳才总算是冒出了些头。
微光倾洒,将整个城市都添上了一层洋洋暖意。
医院某处,室外的长条椅上。
何昭林正提笔在掌中的纸页上‘唰唰’记录。
时不时的,她会抬起眸来看向身旁的老者,与对方简单探讨一两句,又将视线重新移回纸面,写下一行短句。
与她并排而坐的老者,自始至终都没有换过姿势,就连他侧头看向身边人说话的时候,动作弧度也很小。
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沉稳之气。
“你的字写得不错,颇有几分骨气洞达的意思,但美中不足的是,下笔时少了几分洒脱,嗯,不过,年轻人能写出这把字,已经很难得了。”
停顿几秒后,老者又开口发问:“从什么时候练起的?是自学还是请名师教习的?”
何昭林停下笔尖,扭头看向老者。
或许是说到了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老者下巴微有抬高,帽檐之下,几分欣赏的目光隐隐透了出来。
“害,我哪里请得起名师来教写字啊,就自己瞎写着玩的,老教授您太过誉啦!”
闻言,老者再度朝着对方的笔记本端详一阵:“瞎写着玩?没个十年八年的磨砺,可出不来这般‘雪压青松、松挺且直’的感觉。”
事实上,老者一点也没看错。
何昭林自幼在福利院长大,从她懂事那时起,就一直在努力地自立自强。
不仅仅是她的字,就连她整个人也是一样,二十多年的打磨,自然跟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不一样。
但有关于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些事,何昭林并不愿与人多说。
她话锋一变,直接转换了话题:“爷爷,这一句‘我穿过草地,蹚过溪流,不觉走进了你爱情的边疆’细品之下,好像有点问题啊。”
她刚才所说的那一句,是经过老者指点后写下的。
听见对方说有问题,老者便也不再追问字体的事,沉声问道:“有什么问题,你说来听听。”
何昭林轻轻转了转笔,小声说:“我觉得有点黄。”
听闻此言,老者先是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是说那句子有点色情。
帽檐下,其原本微眯而起的眼睛猛然就瞪圆了。
老者握紧拐杖头就想要提起来打人,但略作犹豫,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黄什么黄!你自己不要往歪处想就行了!”
说罢,他沉吟片刻,又补了一句:“这样,你再加上几个形容词,就不会再有歧义了。”
何昭林老老实实地点头,开始动笔在纸张上增加词组。
她心里却在嘟哝:看吧,您自己还不是觉得有点问题,不然哪用得着打补丁?
当何昭林终于将自己今日的表白话语理顺之时,老者大衣兜里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老者摸出手机一看,而后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接起电话。
隔了好几米,何昭林完全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只能听到老者和风细雨又带着些宠溺的嗓音。
“知道啦,你有事就先回去,这边你不用太担心。”
“我正跟张老头研究字帖呢,先不回,放心吧,护工在旁边看着呐。”
“……”
何昭林收好纸笔,抬眸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一时之间不知那老者口中的‘张老头’与‘护工’哪一个更贴合自己。
见老者挂断电话后,她这才起身走到对方跟前:“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
“爷爷,您需要我把您送到家属身边吗?”
老者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不用了,你去忙你的事吧,老头子现在还走得动道。”
说罢,他便拄着拐杖转身离去。
目送着老人离开后,何昭林主动给柳玄汐拨去了电话:“你那边怎么样了?主治医生怎么说?”
“我现在正在爸爸的病房里,病情的事我待会在路上跟你细说,刚才学校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回去一趟。”
“你现在在哪儿呢?事情办完的话,我们就先回学校。”
何昭林一边往回走一边道:“我这边完事了,你等我一下,我上来跟叔叔与爷爷告个别。”
“爷爷还没回来..”
说到这时,柳玄汐那边轻声跟旁人说了几句话,而后才接着朝电话出声:“护士来给爸爸打针了,你上来再说吧,我先挂了啊。”
来到柳父所在的病房后,一切都几乎与何昭林离开时没有两样。
柳老爷子还没回来,房间里多了一名中年男性护工。
待了十分钟左右,柳玄汐便带着何昭林告别父亲,离开了病房。
在两人走后不久,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赫然便是先前与何昭林聊天的那一位!
老爷子伸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梳得整整齐齐的白发。
护工接过他的帽子与拐杖,将他搀扶着坐在了病床上。
“小汐她们走了?有没有说下一次什么时候再过来?”
听见柳老爷子发问,护工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木讷地回道:“没说。”
这时,闭目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柳父慢慢掀开眼帘,扭过头,有气无力地开口:“看过那孩子了?她怎么样?”
“她字写得不错。”
听到老爷子就说了这么一句,柳父缓缓吸气,闭了闭眼,又问:“别的呢?”
“就接触了那么一会儿,能看出个什么来?”柳老爷子示意护工过去照顾对方,同时出声,“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了,小汐是什么样的眼光你这个做父亲的还不清楚吗?”
柳父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但他还想再问问那个叫何昭林的Alpha,私下跟人相处起来是什么样的。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一名医务人员便快步走进了病房。
“柳老先生,您的家属已经走了吗?”
听见医务人员的询问,老爷子不由得坐直了一些,低声道:“她有事先走了,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
躺要病床上的柳父也面色肃然地等着对方开口。
医务人员将手里拿着的单据递出:“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先前的时候缴费处的机器出了些故障,打出的单子许多都有重影,现在重新补打了那个时段的单据,我这会正挨个病房送呢。”
说完,他将单据交到柳老爷子的手中:“您收好。”
等到医务人员匆匆离开后,柳老爷子这才垂眸看向单据。
仔细看了看,他拧眉叫来了护工:“你来确认一下,这上面的预存数额是多少。”
“十万元。”护工言简意赅。
柳老爷子做了个深呼吸,唇上的白色胡须随之被吹拂了起来:“小汐哪里来的这些钱?”
若是放在以前,十万块自然不会让柳老爷子露出惊讶之色。
但今时不同往日,柳氏集团破产后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柳玄汐即便是成功卖掉了手中要回来的项目,也处于捉襟见肘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一次性预存十万块的住院费显然是件出人意料的事。
却听,平躺于床的柳父轻轻一笑:“是小何去交的钱。”
似乎是担心老爷子不知道小何是谁,他又补了一句:“就是刚才你夸人字写得好的那个孩子。”
……
从医院离开之后,何昭林两人先是搭乘地铁,而后再准备去往特定的站台乘坐校园巴士直接返回Z大。
地铁站与巴士乘车点之间有着1.2公里的距离,走路大概需要一刻钟。
这是一片风景秀丽的区域,街道宽敞又干净,行人和车辆都很少。
左侧有个人工湖,右侧则是一片草地,草地中划分出了几块休闲场所,几个孩子正在开心地玩着跷跷板。
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何昭林将背包里的矿泉水拿了出来,拧开瓶盖后,递向旁侧:“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柳玄汐停下脚步,拉前的人工湖:“爷爷在年轻的时候,曾在北方的捕鱼船上工作过一段时间。”
“听他说,每年最冷的时候,他们就会破冰捕鱼,有时候一网下去,能捞上来十几万斤的鱼货。”
何昭林伸掌在连接护栏的水泥柱上按了按,确认安全后,便抄着双肘靠了上去:“听起来感觉很有意思啊,你去过没有呢?就是爷爷当年捕鱼的那个地方。”
“本来都已经在计划中了,但还没来得及去,公司的资金链就出了问题,而后..集团破产,爸爸的身体现在也不太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去那边。”
“一定可以的!等到叔叔和爷爷顺利出院后,将身体调养好,咱们可以再把这事提上日程..”
就在两人望着湖面聊天的时候。
一名户外主播正急匆匆地朝着她们所在的区域奔跑。
主播是个阳光型的大男孩,背着个防水双肩包,一边跑一边盯着手机直播。
“看吧,就是你们一直在催,我的收音麦克风都跑掉了,不过大家放心,现在我正回头找呢,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能不能找着?那肯定能的,那个发射器是我刚买的黑科技,我跟你们讲,可厉害了,50米范围就能跟我的接收端连上。”
“待会大家都来帮我听声辨位啊,谢谢谢谢!谢谢飞哥的打赏,老板老板贼优秀,谁人不赞666!”
“哎!来了来了,有声了,遗落的发射端就在前方!铁子们跟着我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