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傍晚来得格外早,还不到6点，天色已是黑了下来。
何昭林与柳玄汐两人在西校门外一直等到了晚上8点，都没有瞧见秦晓双的身影。
有关于小姑娘姐妹俩的消息,倒是打听到了一些。
晓双的父母在她出生后的半年内就先后去世了，除了一些老旧的家电家具，什么也没能给姐妹俩留下。
当时把房子租给她们一家人的房东对姐妹两人的情况深表同情，但房子的租约一到，两人就被请了出去。
那个时候的姐姐秦诺自己都还是个未成年，带着妹妹几经辗转才总算是在这个城市存活了下来。
可能就是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落下了病根，姐姐现在的身体不太好,时不时的就会病上一场。
好在妹妹既懂事又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帮衬着姐姐卖花赚钱。
听到这里的时候,何昭林问了一句：“那小姑娘在上学没有？”
正站在旁侧卖糖炒栗子的大妈一边给客人找零，一边摇头叹息：“上啥学啊，就她们那情况，能吃饱穿暖都已经不错了。”
没能找到人,何昭林两人只好先返回学校，商量着明日再来。
……
翌日,整个宁城迎来了难得的大晴天。
站在楼层高处朝远方眺望，甚至能够看到城市以外山顶上的冰雪。
然而，何昭林的心情却并没有与今日天气一般晴朗。
此时此刻,她正愁眉苦脸地托腮撑着书桌。
讲台上老教授所讲的内容她完全听不懂,心底的烦躁凝结成片片乌云，笼罩之下,连饥饿的感觉都消退了很多。
“系统,这第二阶段的表白用词怎么就不能从系统库里选取了呢？”
“我以前吐槽你提供的那些句式油腻是我不懂事,现在我觉得它们挺好的,你就大气一点，把表白内容全都传给我呗。”
“再不济，你也得给我弄个样本啊，我都不知道应该咋说，还怎么去完成任务嘛！”
在心中勾通良久，系统始终都没有给予响应。
没法子，最后何昭林只能唤醒系统，让它将这一阶段的表白规则再告诉自己一次。
“恭喜宿主成功晋阶为B级，在这一阶段的表白中，宿主可以自由发挥，系统将不再对内容加以干涉，但为了保证表白质量，宿主每次表白的字数不得少于一百，单次内容不可重复，新旧内容之间不得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重复。”
“注意，表白内容不可过于干瘪，要善用比喻，善用华丽词藻，让女主能够感觉到您的用心，还望宿主继续努力，争取积攒到千数甜蜜值，早日升级，祝您愉快。”
听完系统介绍，何昭林表示自己一点也愉快不起来。
自己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之前的表白规则，现在却生出这么个变数来。
光是想想，就十分让人头秃。
焦虑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课堂结束，而后又在与柳玄汐见面之后达到了峰值。
好几次她都想要尝试着开口，最后却全都打了退堂鼓。
她在脑海里凑来凑去都没能将表白内容凑够一百字，而且，华丽的比喻也是个极大的拦路虎。
系统连个标准都没给，她也就不太清楚，所谓的华丽要如何去界定？
万一自己觉得华丽，但系统却判定为‘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呢？
一切都只能摸索着来。
对于身旁Alpha持续了一整日的焦虑情绪，柳玄汐在早上两人一同吃早餐那会就感觉到了。
对方一点提示也没有，搞得她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另外，那人今日没有对自己表述油腻又浮夸的情话，也显得格外反常。
但这种事柳玄汐又不好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怎么感觉你今天总是心神不宁的？”
闻言，何昭林满怀苦恼地看向眼前人，目光在触及到对方清澈如湖的眼眸时，又心虚地低下了脑袋。
好在这个时候，一道脆生生的童音自不远处传来，吸引了两人注意力的同时，也挽救了何昭林内心的尴尬。
“昭林姐姐。”
循着声源看去，只见穿着一身灰色棉服的秦晓双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守着一桶包装精致的玫瑰花。
小姑娘左右两旁的摊位分别是售卖小饰品与情侣杯的，她们都摆放着一米来宽的展示桌，桌子边缘还有着闪烁的小灯，看起来明亮又热闹。
如此一来，在两者之间占据了小小地方的秦晓双就越发显得可怜兮兮。
两人快步走到近前后才发现，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何昭林俯下身，探掌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听见这么一句，秦晓双的眼眶变得更红了。
但她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脑袋，待看清跟着何昭林来到自己摊位前的另一人后，又小声地唤了一声‘漂亮姐姐好’。
眼下这样的情况，两人也不好直接询问校庆那晚的事。
何昭林点了点桶里玫瑰的数量，就知道小姑娘今天还没有开张生意，或许对方的哀愁便是来源于此。
想了想，她拿出自己手机，微笑道：“我昨天就想要买花呢，结果你都没来，还好你今日带的花束够多，全部打包给我吧。”
一听这话，秦晓双水汪汪的小眼睛先是亮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吸着鼻子委屈出声：“姐姐不让我给你添麻烦，她说..说，武功不上路。”
何昭林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小姑娘的姐姐说的应该是‘无功不受禄’。
她蹲下身去，伸掌挡在唇边，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才没有给我添麻烦呢，我悄悄告诉你啊，你刚才叫的那位漂亮姐姐是玄汐姐姐，她特别喜欢玫瑰，但别人家的都没有你的漂亮，你不肯卖给我的话，今晚我就没有礼物送给玄汐姐姐啦！”
毕竟是个四岁多的小姑娘，秦晓双再是比同龄小孩懂得多，也分辨不出成年人世界里的善意谎言。
再说了，她也很想多卖些花束，好替姐姐减轻一些生活负担。
瞧着小姑娘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何昭林心里也很高兴。
她帮着对方从脖颈处捞出挂着绳索的小牌子，完成扫码，默算一番之后，就要照价支付。
即将输入密码的时候，她指尖微顿，想到昨晚听人讲过的姐妹俩相依为命的那些事，便将之前按上去的数额尽数删除了去。
重新敲上了2000数额，点击支付。
现在她常在网上接些翻译单子，收入还算不错，两千块钱虽然帮不上秦晓双姐妹两人的大帮，但省着点花，也足够对方应付两个月的生活了。
她自小在福利院长大，比普通家庭里养出的孩子更加懂得‘钱是穷人命’这个道理。
秦晓双所带出来的收款码连接着其姐秦诺的手机，小姑娘并不知道何昭林超额给了自己那么多钱。
她认认真真地将桶里的花束全都扎成一捆，而后抱起来就要往柳玄汐手上送。
或许是坐得久了，小姑娘从马扎上站起的时候，身体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都会摔个屁股墩。
何昭林见状，赶紧把人拉住，顺手将花束也接回到了自己手中。
瞧着小姑娘面颊冻得有些发红，柳玄汐转身走到不远处的另一摊位前，选了一条样式简单但十分保暖的灰色围巾，细心地替前者戴好。
她之所以没有选其他的更加靓丽的围巾，是出于安全考虑。
这么半大点的孩子晚上独自外出，已经很不安全了，多注意着些是很有必要的。
她原本还想给小姑娘再买个帽子、手套之类的保暖物件，但周围的摊位并没有合适的尺码，她也只能作罢。
“晓双，你住在哪里呀？我和昭林姐姐送你回去。”
说罢，她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我们本来也想要多走走再回学校，算是跟你顺路呢，路上让昭林姐姐给咱们讲好听的故事好不好？”
被眼前漂亮又温柔的姐姐赠送了围巾，秦晓双正在不好意思着，但一听在回家的路上可以听故事，立马就拍着小手答应了。
何昭林一手抱着花束，一手将小马扎与装花用的桶拎上，示意小姑娘在前带路。
秦晓双抬起小胳膊，主动拉住了柳玄汐的手指，领着对方直朝前走。
突然被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拉住，柳玄汐脚步微有所顿，一种被信任的温暖油然而生。
感觉还不错。
她轻轻牵住掌心里的小手，带着对方渐渐远离了校门口的喧闹。
路途中，她并没有很明确地询问校庆那晚有没有人去找过姐妹俩的麻烦，只与对方简单聊了些日常，还讲了几个益智小故事。
在与小姑娘轻松的互动中，她已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知道在帮助了自己与何昭林后，秦家姐妹并没有受到雷江寻等人的滋扰，她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秦家姐妹住的地方离Z大西校门并不远，走了一刻来钟，秦晓双便指着前方一小片昏暗的光亮说：“那里就是我和姐姐住的地方，姐姐醒啦，我记得我走的时候是关了灯灯的。”
顺着秦晓双所指的方向望去，何昭林两人皆都有些意外。
那是搭建在道路旁侧的一个平房，面积不大，结构简陋。
平房之外有着用土砖围起来的小院子，院子上方未压实的塑料棚布随着夜风猎猎摆动，像是一只即将被吹走的风筝。
类似于这样的违建房，路两侧还有着不少。
但相较于秦晓双所指的那一间，其余的房子明显要好上很多，所透出的灯光也是明亮的，与前者昏暗的一小点光芒大不相同。
将秦晓双送到家门口，何昭林两人便止步了。
陌生拜访本就不太礼貌，更何况，小姑娘的姐姐今天病倒了，这会可能还躺在床上休息，她们更不可能擅自踏入别人的家宅。
目送着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何昭林立时就紧张了起来。
手里的玫瑰花束给她提供了灵感，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她已是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只待送完秦晓双，她便要开启自己今日华丽的表白篇章。
而眼下，风清人静，月华正好。
此时不表白又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