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外层涂有隐形材料的星舰在宇宙中快速前进着,几十分钟前还穿着自己一身破旧酸臭衣服的格瑞帕现在服饰整洁身姿笔挺地端坐于驾驶室的一旁。
如果无视了他被铐起来的双手双脚，这看起来倒像是什么外出谈商务合作的某个大型公司的秘书。
不过现在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就是了。
“外出”“谈”“合作”的季明江通过反光的玻璃,看了一眼格瑞帕,十分不走心地想着。
“联邦现在应该是戒严状态，你们内部放行的信号灯是怎么闪的你知道吗？”
看着地图上越来越近的目的地，季明江转过头问道。
稍微回想了一下,格瑞帕便点下了头。
季明江对他这种识时务的行为表示了满意，“一会儿你来打灯,能进去最好，不能进去你就去跟前来查看的人交涉,如果你的存在还没有被你们议长公布给所有人,那我们混进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当然,如果你的个人信息已经作为‘间谍’在内部流传开了……”季明江拉长语调,他转过转椅，看着格瑞帕听到“间谍”这个字眼后变得难看了很多的表情，眼中充满了搞事欲地说到：“那也不是没办法，我可以带你直接把那些人都处理干净然后杀进去。”
格瑞帕看了季明江几眼，像是有些难以想象这种话是怎么从一个长得像天使一样的人嘴中说出来的，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表露出任何反对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看着近在眼前的联邦，季明江解除了星舰的隐形，脚一蹬地就被椅子带到了一旁，将操作台让给了格瑞帕。
他点了点下巴，说道：“开始吧,别搞小动作。”
格瑞帕深呼一口气,回忆着印象中的暗号,手指依次摁上了几个不同的按键。
此时的压力不仅来源于身后的季明江,更来自面前的联邦。
虽然季明江的意思是哪怕真出了意外他也能摆平，但格瑞帕还是不想去赌那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在季明江沉静的注视下，格瑞帕摁下最后一个按钮，手指悬在了操作台上微微颤抖着，驾驶室内气氛凝滞，度秒如年。
终于……
在经历了几十秒的心惊胆战后，面前的检查口亮起了代表可以通行的绿灯。
格瑞帕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季明江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操作着星舰不急不缓地向前驶去，直奔联邦中心。
将星舰停在了一处空地上后，季明江跟接到消息暗中前来的帝国人沟通了几句，没等格瑞帕看清那人的面孔，便被季明江推着转过了身往前走。
“不该看的东西别看。”
冷淡地警告了一句后，季明江从空间钮中掏出了一顶假发和两张仿真面具，其中一个递给了格瑞帕。
“先把你的脸挡起来，虽然有什么麻烦我都能解决，但这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季明江通过相机看了一眼自己假发和面具的位置，确认没问题后才说道：“你们议长，艾布特·威尔逊平时的习惯，说说吧。关于他擅长用什么武器，周围有多少保镖之类的。”
走离停放星舰的那片空地进到街道中后，人群瞬间多了起来，季明江选的两张面具都是平平无奇的长相，他的一头银发被黑发遮盖住后，整个人更是完美融入到了人群中。
“艾布特·威尔逊他战斗力不太强，平时防身的话用激光枪这类远程武器多一些……”
一片喧闹中，两人的交谈声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
“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我们联邦军队驻扎的位置。帝国方面，莱顿·克里莱斯至今未对‘间/谍’一事做出回应，对方似乎是选择了直接应战。”
“在莱顿·克里莱斯的干预下，原本可以和平解决的纠纷直接升级，让人不得不感叹，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战争机器之名仍然是如此地契合这位年轻的皇帝……”
抑扬顿挫的声音从面前的光脑中传出，艾布特·威尔逊惬意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嘬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喉，让他发出了一声喟叹。
这段来自一个小时前的记者报道他已经点下无数次的重播键了，但此时再看一遍仍然会让他感到身心愉快。
想必此战之后，不论联邦是赢是输，克里莱斯的名声都会彻底地跌至谷底。
这才是他们最终的胜利。
“笃笃——”
敲门声响起，艾布特·威尔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回忆了几天的行程后，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不过考虑到可能是前线的紧急消息，他还是扬声说道：“进。”
没有动静，门把手一动不动。
艾布特·威尔逊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再次提高了音量：“我说进来。”
这次终于有动静了。
“砰！”
是重物被甩到门上发出的声响。
艾布特·威尔逊面色一凛，迅速从桌下拿出了自己一直备在这里的激光枪，面露警惕。
他从办公桌后走出，厚实的地毯让他这个完全没有身法这一说的人在行走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艾布特·威尔逊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因为隔音过于良好，除去刚才那个直接撞到门上发出的声音外，他现在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他缓步移到门前，手中的激光枪慢慢举起。
不管是内部想要趁乱闹事还是什么，都别想从他的枪下逃走。
下一秒，他握上门把手，举枪的同时迅速拉开了门！
什么都没有。
外面空荡荡的样子像是在嘲笑艾布特·威尔逊是个神经过于纤细敏感的被害妄想症患者。
但他没有放松警惕，右手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左手从兜里拿出了通讯器打算联系守在下边的保镖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就在他将通讯器凑近了嘴边准备说话时，变故突生，一团漆黑硕大的东西直朝他面门扑来！
艾布特·威尔逊双眼骤缩，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一抹血花炸开，随后这个黑漆漆的大个头便直直地掉在了他的面前。
是他的保镖之一。
艾布特·威尔逊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刚准备向周围胡乱开枪扫射一圈时，便感受到自己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轻微的风声。
转头的动作因为卡在他后脖颈处的手和抵在他脖子大动脉处的刀而直接停住。
“议长先生，久仰大名了。”
一个带着些调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好好商量。”艾布特·威尔逊控制着呼吸频率，防止因为自己呼吸动作过大而导致一些血腥事件发生在他身上。
“这可不是我自己能商量的，这样吧，我带你去见我们老大好了。”
发现艾布特·威尔逊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联邦本地的什么势力，季明江心中感到一丝好笑，十分配合地说道。
然后双手微松，在艾布特·威尔逊表露出逃跑意图时，干脆利落地一掌劈在了他的侧脖颈处。
“砰！”
令人听了就肉疼的声音响起，季明江嫌弃地往后站了站，完成了抛诱饵任务的格瑞帕神情复杂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后，十分自觉地伸出了双手让季明江重新将手铐给他铐上。
“靠山在自己的参与下彻底倒了的感觉怎么样？”
将有些憋闷的面具和假发一股脑地扔到了空间钮中，季明江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过于配合的格瑞帕，说道。
“……”
看着不愿意跟他说话的人，季明江耸了耸肩，也没再说什么。
“走吧。”
光脑震动了几下，季明江轻松拎起了地上的议长，头也不回地冲着格瑞帕说道，“去天台，有人来接我们了。”
虽然来时十分谨慎，但在达成目的并成功得到关键道具后，季明江离开联邦时的动静简直可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
“殿下！”
先前从克里莱斯那里得到消息让他配合季明江行动的特派员将艾布特·威尔逊从他手中接了过来，刚安置好这个重要人质，还没从震撼和激动中回过神，就看到季明江站到了操作台前，手指悬在了几个攻击按钮上。
“嗯？”
他刚叫出声，就看到季明江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他，然后一边发出着疑问的鼻音一边将手指摁了下去。
“轰——”
政/府大楼爆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随后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原本光洁的墙体变得坑坑洼洼，不住地向下崩塌着。
他们已经开出一段距离的星舰都因为气流的冲击而有些摇晃不定。
“没……没事了。”
孙德成单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抹了把脸，气若游丝地说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去找陛下吧。”
***
只有后勤医务和战地记者在的星舰上，看着面前屏幕中机甲断肢横飞各种激光乱射的场景，所有人都神情严肃精神紧绷着。
就在这时，控制面板上突然显示有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靠近他们，星舰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
“什么情况？！”
“红色的光点代表的是联邦吧，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慌乱的气氛瞬间在休息舱中蔓延开来。
受过军校专业训练同时还有着基本医疗常识直接变身成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林枫皱了皱眉，安抚下众人后说道：“我去看看，你们别出来。”
红色的光点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虽然心中疑惑为什么对方到了现在还没有对他们发起进攻，但林枫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给克里莱斯发去了一条消息后便准备率先开一炮，然后趁机将星舰开去别处。
在他手指即将要摁上控制台的按钮时，面前屏幕突然弹出的一个通讯邀请让他有些迷茫地停下了动作。
随后，一个说出去会让人觉得他精神可能不太正常的猜想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想到在这期间完全没有被克里莱斯提到过的那个名字，林枫沉默了片刻，选择了接通对面发来的通讯。
果然，下一秒，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了上面。
“诶，林枫，是你啊。”
季明江看到林枫后，惊讶了瞬间，随后脸上的表情更加轻松了。
“你在的话更方便了，派个小型飞船来我这里接个人。”
“？”
林枫皱着眉看向他，“接谁，你要上来吗？”
对面季明江的身影消失了片刻，过了几十秒后才重新出现在了屏幕上。
“不是我，是他。正好你在的话我也不用担心这家伙会趁我不在从人质摇身一变成为劫匪了。”
一边说着，季明江毫不费力地拎着艾布特·威尔逊的衣领将他怼到了屏幕前，生怕林枫认不出来一样介绍道：“联邦议长，应该有用的吧？”
林枫沉默。
林枫不解。
林枫大为震撼。
“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克里莱斯怎么直接让你去联邦了？！”
他难以置信地低声吼到。
他以为以莱顿的性格，会在纠结过后让季明江上前线就已经是极限了！
“我自己提出来的。”季明江撇了撇嘴，催促道：“好了回头再聊，你快点先把这家伙搞你们星舰上去，我去克里莱斯那帮忙了。”
“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林枫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挂断通讯后，林枫走出了驾驶室，迎面便撞上了眼含担忧的记者。
“林医生……”
“没事，不是联邦人。”林枫抽了抽嘴角安慰道，“是季明江。”
“？”
记者迷惑。
“我去接个人，你们在这里待着就行。”
匆匆交代过后，林枫便开着一辆小型飞船靠近了季明江所在的星舰。
艾布特·威尔逊还晕着，林枫将他绑好后扔到了飞船中，看着季明江皱眉说到：“你现在要去找克里莱斯？但是你既然最开始去了联邦，那他应该是让你办完这件事后就回去的意思吧？”
季明江看着他，没有说话。
“行吧行吧。”林枫和他对视了两秒后迅速妥协，“我把地图传到你光脑上，你直接过去好了。”
反正最后被罗里特被克若一群人念叨的绝对不是他。
听到这话，季明江才微笑着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对他的话表示了满意。
***
“陛下……”
遍地砂砾碎石的废弃星上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在炮声轰隆的背景音中，陈元川拨通了克里莱斯的通讯。
面前的屏幕闪动了几下，陈元川满是担心的面孔出现在了上面。
“我这边快要撑不住了，联邦这群瘪犊子带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新年第一天被联邦人胡搅蛮缠倒打一耙拉出来打仗的陈元川满心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
“最大程度地减小损失，你们现在只需要拖下去。”
砍下对面机甲的一条手臂后，莱顿操纵着机甲一炮轰烂了对面机甲的驾驶舱，然后才回复了陈元川的话。
“是！”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今天的陛下跟之前的差别有些大，但陈元川还是毫不犹豫地应道。
而就在他挂断通讯后没多久的功夫，陈元川负责的这片区域的上空突然降下一道阴影，陈元川抬头向上看去，在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星舰后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所有人！撤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单独在一片战场的星舰会跑来这里，但陈元川还是反应极快地在队内频道吼道。
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直接从星舰上跳下来了的熟悉身影让他直接卡了壳。
季明江在问清楚克里莱斯的所在位置后，原本是打算直接开着星舰过去帮忙的，但还没等他过去，一个离他更近看起来压力更大的小队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下方的机甲都混战在一起，虽然能看出来哪边是帝国的哪边是联邦的，但星舰的攻击系统又没有什么精准识别精准轰炸一说，季明江一时也搞不清底下带队的人是谁，无从联系的情况下，他没有过多犹豫便直接将星舰悬停在上空然后跳了下去。
说不清是突然凑近的星舰更让人震惊还是选择了直接从半空中往下跳的季明江更让人震惊，反正等季明江稳稳落在地上抬头向周围看去时，他身边你来我往的攻击都停滞了片刻。
当然，在场的不管是联邦还是帝国的人都飞速回过了神就是了——在看清了季明江的长相并成功认出了他的身份后。
“草，是帝国的那条人鱼，黑市中有悬赏令的，抓住他！”
“殿下怎么在这！！！快把他带回来！”
两边的将领同时在队内频道吼着。
而季明江对此浑然不觉，他刚从地上直起身，十分嫌弃地拍干净了沾到自己身上和头发上的尘土。
荒凉而千疮百孔的土地上，在无数巨大机甲的衬托下，季明江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像是下一秒就会被巨型机甲的铁掌踩在脚下。
季明江落下的位置十分巧妙，就在周围联邦人最多的那一块空地上，不管陈元川和他手下的士兵再如何迅速地往他的方向赶，也终究慢了联邦人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被几架机甲团团围了起来。
陈元川紧咬牙关，脸颊两侧的肌肉抽搐地，他狠狠地砸上了自己面前的操作台。
在季明江出现后，就连针对他们的联邦士兵都少了许多，他能明显感觉到作战压力的降低，但是……但是他宁愿这种轻松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愤怒到了极致的陈元川甚至已经忘了去思考为什么季明江会出现在这里，对方又是怎么从星舰上直接跳下来才能毫发无伤地站直身体这件事。
他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十分想说冲进去将季明江带出来，但他又知道自己必须为自己带的兵负责。
“先……”突围，然后去支援殿下……
他刚说去了一个字，就被突然喧闹起来的队内频道震得耳朵嗡嗡响。
“我草！！！”
“是我突发精神□□出现错觉了？！”
“那是我们殿下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
“安静！”
陈元川只是愣了片刻，便迅速回过了神，大声呵斥着在战场上这个没规没矩的一群人。
“都不要命了吗？！”
“元帅！”
有人不知道是按错了按钮还是怎么会是，直接将视频联通到了他的显示屏上，一个鬓角发丝都汗湿成一缕一缕的但整张脸都激动地涨红起来的士兵出现在了他面前。
“我们是不是太废物了，但我们应该还行吧，可是殿下真的好厉害啊，我感觉现在是联邦那边的要担心自己没命了诶！”
听着这一句句语无伦次的话，陈元川额角青筋暴起，“你在说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巧抬起头看向了之前季明江所在的方向。
然后脑海中突然“嗡——”的一声，那个士兵的解释他都已经听不太清了。
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否则要怎么解释，季明江一条刚会走路没多久的人鱼，竟然在那无数架机甲的包围下仍然身姿轻盈地跳来跳去。
就像是……不在饥饿状态下的捕食者戏弄自己的猎物一样。
陈元川脸上一片空白，此时唯一的想法竟然是——不愧是能跟陛下哥俩好的人鱼啊，果然特立独行。
……
“轰——”
季明江无从得知现在自己人心中的惊诧，在越来越多的联邦机甲因为他的难缠而聚集过来并抬起了激光枪后，他果断地放弃了通过不断闪避来延长钓鱼时间的做法。
十分利落地在空中一个翻身，躲过了迎面射来的一道灼热激光，飞扬起的发尾慢了一步，被激光擦边射过，留给了季明江鼻尖一股糊味。
从头到尾将被束起的发丝捋过一边，几根干枯焦黑的头发被他随手扔到了地上，季明江脸色的黑成了跟他这几根头发一样的颜色。
“轰！”
又一束激光打下，季明江脚尖点地迅速倒退出激光范围后抬头看向了这次攻击的来源。
很好。
他面无表情地想着。
来自之前攻击他的那一架机甲。
两发激光炮后似乎是要间隔一段时间才能再次攻击，季明江看到这架机甲放下了两条机械臂，但更多的机甲在发现无法活捉他后纷纷抬起了手臂。
“呵。”
唇边溢出一声轻笑，在众多机甲齐齐发动攻击时，季明江猛地蹬地跃起，一脚踹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台机甲，在这个庞然大物被他踹出了一个踉跄后，借力跃到了另一个机甲头上。
一束激光炮轰了过来。
将他刚才落脚的这个机甲轰成了一片焦黑残骸。
联邦人大概是已经杀红了眼，季明江一路向前，身后的激光炮和各种攻击就没停过，期间有些攻击没有直接连机甲带驾驶员一块轰死，他甚至还能听到有人不断地咒骂着本该是自己最亲近信任的同伴。
“该死，你是眼里只有钱了吗，连自己人都打？！”
“等我回去后，我一定会向你的上级举报你的，一定！”
啊，竟然现在还想着自己回去之后的事吗，这么自信的？
嘈杂的声音中，季明江没有错过这两句话，他心中不禁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很快他便将联邦人的这种迷惑行为忘在了脑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眼前的机甲上。
“找到你了。”
他无声地说到。
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或者说对自己的机甲过于自信，在看到季明江冲他奔来的身影后，这个大家伙竟然一动都没有动过。
季明江的动作和机甲的动作达成了同步——在他纵身跃起的瞬间，机甲蓄能完毕的两条机械臂也举了起来。
坐在驾驶舱里的人嘴角扬起了一抹疯狂的笑容。
“一千万星际币，是我的了！”
“轰——”
两道激光炮同时射出，击中了季明江后方的两架机甲。同时，驾驶员的耳边也突然响起了一道巨大的响声。
新鲜的、有着尘土气和血腥气的空气十分突然地充盈在了原来为密封状态的驾驶舱中。
他眼睛猛地睁大，惊恐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舱门裂开了一个缝。
“砰！”
没有让他震撼太久，表面逐渐千疮百孔的舱门伴随着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人为地卸了下来，然后扔到了地上。
一双淡漠的眼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是对方身后荡起的尾端莫名带着一丝焦黑的顺滑银发，最后是一瞬的刺痛和仿佛铺天盖地的鲜血。
生命的最后瞬间，失去了机甲保护的驾驶员唯一来得及想的事情却是——难道和克里莱斯走得近的人都会有一双和他如出一辙的眼睛吗？如果不是瞳色不同，他真的会以为是那位皇帝亲手来收割他的性命了。
随着驾驶员的死亡，失去了操作者的机甲也轰然倒地，然后炸成了一团橘红色的火焰。
季明江在这之前便轻巧地落到了地上，没有再分给眼前他亲手造成的结局一丝一毫的注意力，而是转头看向了突然滞在原地的其他机甲，勾唇一笑。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脸色麻木的陈元川就眼睁睁地看着季明江左脚刚将一架机甲踹倒在地，右脚便猛地蹬地向前，落在了另一架暗戳戳想当逃兵的机甲面前，然后轻描淡写地徒手撕开了对方驾驶舱前那被特地加厚了的机甲板。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连克里莱斯拨过来的通讯都没有第一时间接通。
谁来救救他，他是在做梦吧？
但是他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难道他内心深处也是一个好战分子吗？但这更不应该了，哪有好战分子做梦是看着自己在一边当废物被人……被人鱼救的。
克里莱斯的通讯没响几秒便被他自己挂断了，陈元川睁开眼慌里慌张回拨过去时，得到的却是“已占线”的系统消息。
“？”
几十米外的战场上，周围没几个一片断肢残骸冲天黑烟的季明江嫌弃地拍了拍衣角的灰，然后接通了通讯。
听着对面克里莱斯一连串的话，季明江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后，很直截了当地说道：“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
“不是，你有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季明江！”
季明江……季明江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摁掉了通话。
***
“陛下，是明江殿下出了什么事吗？”
听着克里莱斯简直可以用吼来形容的拿两句话，跟在他身旁的一个记者担心地问道。
难道首都星被人突袭了？！
不知道季明江行踪，还以为对方现在就待在后方的记者一时只想到了这个可能，瞬时脸色发白。
“没有的事。”
莱顿看了一眼想法全都摆在了脸上的记者，叹了口气后解释道：“你很快就能看见他了。”
“哦，那就好……”
记者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扭过头震惊地看向旁边面色冷峻的克里莱斯：“啊？？？”
“来了。”
没让他们等太久，季明江星舰开得横冲直撞，以一个正常情况下估计要收几百张电子罚单的速度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不远处就有一艘联邦的星舰，季明江大概是发现了，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转了个弯，撞了上去。
“……”
莱顿脸色麻木地看着面前的绚烂烟火，一时都不太敢去看旁边记者的脸色，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直播啊。
紧接着季明江还做出了一系列让人血压飙升让莱顿简直想安详地睡过去的事。
包括但不限于在两艘星舰碰撞炸开后直接不做任何防护地从半空中往下跳、途中直接一脚踹翻一架联邦机甲然后将驾驶员扔出来自己坐进去……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见证了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这架联邦机甲在过来的途中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破破烂烂的舱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啪嗒。”
季明江推掉门，轻轻松松地跳到了地上，一头顺滑的长发在他背后轻轻晃动着。
看到克里莱斯那能止小儿夜啼的脸色后，完全曲解了对方意思的季明江嘴角向上弯起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弧度。
迎着周围众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他一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克里莱斯的面前，面色十分坦然，“怎么，见到我会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
“开心，怎么不开心，你可是帮大忙了。”
莱顿沉默片刻后，还是无奈地和季明江对上了视线。
几个月前还跟他差了一大截的青年现在竟然已经跟他差不多一般高了，在这个和他格外不搭的战场上裹挟着硝烟炮火的气息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在旁边记者不知道是对着谁的震惊注视下说道：“注意……注意我们这边人的安全。”
“收到！”
季明江语气轻松且欢快。
记者满脸茫然地看着季明江和克里莱斯进行了一番他不太能理解的对话后便又要转身离去。
“殿下……您不留在这里吗？”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而看着远方战场跃跃欲试的季明江头都没回地冲他摆了摆手，大步向前走着。
“你如果想知道为什么的话，可以将直播镜头的跟随对象转移到季明江身上，他不会介意的。”
在有记者在的情况下还做出了这番举动，莱顿毫无障碍地get到了季明江的意思，转过头对着身边的记者说道。
“啊，啊好的。”
记者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镜头控制面板上埋头操作了起来。
于是，各个星球上蹲在直播间神经紧绷地关注着战场最近动态的居民们，在这一天迎来了他们世界观的不知道第几次破碎重组。
虽然看到季明江出现在战场上时感到了一丝惊讶，但考虑到对方可能是去给克里莱斯进行精神疏导，这种惊讶来得快去得也快。
直到他们发现直播镜头的跟随对象被设置成了季明江。
部分不太关心人鱼和后勤只想知道前方战事如何的居民刚想破口大骂，随后便被镜头中那个熟悉身影的一连串动作震得嘴差点合不拢。
谁能来告诉他们，为什么，一条人鱼，能徒手撕开机甲舱啊？！
谁又来告诉他们，为什么，一条人鱼，还能躲过星舰的大范围攻击并且把人家在空中飞的星舰打下来啊？！
这合理吗？！！！
“这难道不合理吗？”
周围变得跟他之前所处的那个战场一模一样后，季明江听到记者提出的这个据说是民众最关切的问题，面露疑惑。
“可是……”
脑子还是一团浆糊的记者感觉他好像遇到了自己从业生涯以来最难顶的一天，他看着季明江那张百分百无辜百分百疑惑的脸，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这有哪一处地方是合理的吗？？？
“嘶……”
没有再注意记者的脸色，季明江发出一声痛呼，低头看向只留给他一个金色发旋的克里莱斯，“你轻点！”
“呵。”腿上放着满满一个小铁盘医疗用品但唯独没有止疼药的莱顿冷笑一声，紧了紧手中的绷带，“你还知道疼？”
“只是擦伤而已！”
“怎么激光擦伤到你嘴里都跟锐器擦伤似的了？”
“……”
原本就脑子一团懵的记者见此情景脸上更是一片空白。
这个快要跟季明江一个未成年人鱼吵起来的人，是他们陛下？？？
假的吧？！
“咳，咳咳！”他努力咳嗽了两声，好悬保住了两人的形象。
然后没等他再次张嘴，想起了他刚才在问什么的莱顿看着镜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季明江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们可能是第一天看见这样的他还不太习惯，之后的机会会多起来的。”
“关于刚才的问题，等这些事处理干净后会有解释，现在想提问的请围绕我们本次的报道主题来展开。”
“还有。”说到这里，莱顿看了一眼身边往下拉着衣服想要盖住腰上其他小伤痕的季明江，磨了磨后槽牙，“以后不要见到什么事都说是我在虐待他了！”
“哦，哦……好的。”
已经忘了这段话并不是单单对着他说的记者晕晕乎乎地被请出了休息室。
当房间内只剩下了季明江和克里莱斯两个人时，看着脸色阴沉的克里莱斯，季明江默默向后挪动了一下，建议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吧……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准备一下人质交接的相关事宜了。”
“不急。”
两人并排坐着的姿势不太好操作，莱顿直接起身蹲到了季明江面前，一把将他有些破烂的袖子撸了上去，恶狠狠地说道，“先给你把药上完再说。”
虽然都是一些擦伤和小面具的淤血，但莱顿还是十分仔细地抹着药膏，一处细小的划痕都没有落下。
克里莱斯的动作太过轻柔，在休息舱过于温暖的环境下，高强度运动后的疲惫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季明江保持着被克里莱斯托住手臂的姿势，打了个哈欠后，脑袋逐渐歪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困意翻涌中，精神海却是更加活跃，季明江感觉自己好像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头熟悉的黑龙。
那头黑龙有着一双和克里莱斯如出一辙的鎏金色双眼，正有些不爽地低头盯着自己脚边欢快冒着泡的小池塘。
本来是只能在水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才对，那头黑龙却看着看着莫名高兴了起来——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季明江就是无端地有了这种感觉。
这黑龙别是个傻子吧。
季明江困意朦胧中，十分不走心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