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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被吓到哭得这么可怜了,好不容易被爸爸哄到不哭,唐志勇和陈孟现在眼睁睁看着,也不忍心再把饼干从楸楸手里拿过来。
陈孟只能是不错眼的在那里照看着。
好在楸楸自己拿着饼干吃的时候,还只会用他刚长出来的那几颗小米牙慢慢的磨,看着暂时倒是没有能把自己呛到或者噎住的条件。
眼圈红红的小朋友侧着脸趴在爸爸的肩头,小脸儿L被挤出婴儿L肥的模样,在那里慢慢的吃着饼干。
另一边,走廊上,众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孩子们突然的哭泣冲淡。转而是一种既尴尬,又颇有些悲伤无奈的情绪,开始在来讨薪的工人们中间升腾。
大家都是在厂里最少干得都有七八年的老员工了,相互之间谁不认识谁,如果不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谁愿意冒着得罪厂领导的风险,把自己的脸往地上踩来要钱。甚至自家孩子都被这阵仗吓得哇哇哭。
那位最先拖家带口来的工人一把推开还被自己揪着领子的钱科长,自己长叹了声气,蹲下身自顾自的用手捂住了脸。
财务科的其他员工见状,心里也不由泛起一些同情。
有工人被自家孩子哭得既心疼又有些心烦,最后就听有人干脆对着自家孩子训斥:“哭哭哭,就知道哭!等哪天咱们全家都没饭吃了,你再到人家家门口哭丧吧!”
话语中指桑骂槐的意味,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这下,走廊里,其中一个刚稍微止住了点儿L哭声的孩子,闻言仰头哭得更大声了起来。
这应该还是唐楸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他最开始应该是还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和他一起哭。
他现在都不哭了,其他孩子也还在哭。
当自己手里的饼干总算被慢慢磨掉了一个小角,被爸爸抱着的小朋友看向门外,像是努力开动脑筋,终于明白了什么,从爸爸怀里直起身来,对着爸爸妈妈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饼干:“啊…”
唐志勇和陈孟的心思现在都在楸楸身上,陈孟都快忘了桌子上还剩的有饼干。
见楸楸伸手指,她还以为是楸楸还想要一个,于是哄孩子似的又从袋子里给拿了一个。
却见拿到新饼干后的小家伙扭头就把手又向外伸去。
他自己过不去,就又看爸爸,张开嘴巴,和爸爸做出要吃东西的动作:“啊呜~”
这下,唐志勇和陈孟夫妻俩终于是会意。
“楸楸是看外面的小哥哥和小姐姐哭了,所以也想给他们饼干吗?”陈孟问。
这个句子太复杂,刚和爸爸做完动作的唐楸没有听懂。只是和妈妈眨了眨眼睛。
陈孟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猜错。
那些孩子们在走廊里站着哭,让大人们听着心里确实是挺不落忍的。
刚才还指桑骂槐的工人,这边刚骂完孩子,那边又没
好气的开始哄起了大声哭泣的孩子。
陈孟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旁边李姐的意思,见李姐同意,她便拿起了剩下的饼干,顺带的从自己的抽屉里也拿了仅有的几颗糖果,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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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孟把手里的饼干和糖果给孩子们挨个分下去,哄道:“不哭了,你们看小弟弟都不哭了。你们是哥哥姐姐呢。吃饼干好不好?”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孩子,耐不住零食的诱惑,抽噎着接过了饼干。
事情到了现在,大家的情绪被这么一打岔,也都回不到之前那种状态了,感觉今天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在临走前,有被逼急了的工人和钱科长放狠话:“厂里再不给发工资,我就只能把厂里的钢材拿出去卖了!”
“还有你,狗东西,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先给王大勇他们发工资,是因为他是你远房亲戚,还有人看到他们给你送东西了!我们的集体举报信已经递到县上了!”
“呸!”
说话的人在临走前,狠狠地朝钱科长的脸上呸了一下。
小朋友的模样能力总是很强,这一幕,看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动作的唐楸,也忍不住跟着嘟起小脸儿L,噗了噗嘴。
然后被妈妈用手掌盖在嘴巴上,及时打住。
***
厂里这出闹剧后,关于厂里账上已经彻底没钱了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厂区。
一时间,原本就因为厂里没单子而显得无所事事的工人们,这下更无心工作了。
陈孟也不放心再让楸楸待在这边,于是便让今天休假的丈夫先把孩子带回了家。
晚上,一家人在家里坐在一起吃饭时,唐泽便问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等听爸妈说完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后,他先是又扭头看了看已经在小床上睡着的楸楸,然后才皱起眉,敏锐道:“这么多工人无所事事,厂里又没钱,下一步就该让大批工人下岗了吧?”
唐志勇一看大儿L子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大人的事儿L,小孩子别操这么多心。”
唐泽嘿了一声,对他爸语气中对他的轻视表示不满。
陈孟立刻安慰大儿L子:“小泽,你自己别乱想了。之前给我们厂里下订单的那个客户,你爸以前做生意的一个合伙人正好和他认识,下午时你爸刚给他打了电话问,那个大客户也就是手里的钱一时有些不凑手,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厂里剩余的货款就能结下来了。”
“还有你爸之前的合伙人还顺带跟他说了,那个大客户被省会的工厂撬走后,感觉那边的价格低是低了些,但其他方面,确实也有不好的地方。所以考虑之下,还是准备在咱们厂继续下订单。”
所以,他们厂一时半会儿L,还不至于破产。
唐泽听得一脸懵。
做生意?
合伙人?
他爸什么时候做生意了?
他怎么不知道?
陈孟
见状解释:“挺早之前了。我那时候也帮他们做账。”
不然以她和丈夫的身份,两个没人帮没人扶的孤儿L,哪里能到县城的厂子里上班,端上那时候人们眼中的铁饭碗。
“后来我和你爸不是结婚了吗,又有了你,现在还有楸楸,当时就想着不管什么钱不钱的,一家人安安稳稳的最重要。”
前些年的时候,有些做生意的人被以投机倒把罪给关了进去。这些人里,有些确实不算冤枉,但也有些人,属于模糊地带。
就是搁以前,大概会进去,搁现在,大概率不会。
当时选择浅尝辄止,及时收手,是为了家庭,为了稳定。
现在……
经过今天这一遭,看着走廊里那站成一排哭泣的孩子,陈孟知道,不仅是她,丈夫心里大概也已经有了其他想法。
但终归还是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外界会不会再产生新的变化。而且,还得再攒攒钱啊,启动资金当然还是能多些就多些比较好。
他们不贪心,不需要大富大贵,也没想过赶着喝那下海经商的头一碗汤。
只要能维护好自己的小家庭,就够了。
在这一晚,唐泽第一次了解到了爸妈他们以前那些不为人知的经历,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心里确实放心了不少。
最起码,就算厂里真的裁员,以爸妈他们的成算,楸楸的奶粉钱应该还是有着落的。
说到奶粉钱,唐泽忍不住想,以前爸一口气拿出不少钱给楸楸买了这么多的奶粉回来,他还以为爸是借着职务之便,公车私用了,才慢慢攒下的这些钱。
没想到,原来钱是这么来的。
暂时对自家未来的经济处境放下心来,唐泽又主动提出了,让楸楸今晚和他睡。
理由是今天楸楸到底还是被吓着了,这两个月来都是他在带楸楸,楸楸和他比较熟一些。万一楸楸晚上的时候夜哭,看到他应该也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唐志勇对于大儿L子的发言不算很认同。
不过真正等到晚上临睡前,他还是顺着大儿L子的意思,把楸楸的婴儿L床推进了主卧旁的小卧室里。
唐泽晚上睡觉比较轻,所以他是可以带着楸楸一起睡的。
半夜时,不出所料。
八九点钟时看着睡得还安稳的小家伙,睡着睡着就忽然抱着自己的小老虎哭了起来。
在楸楸刚哭第一声的时候,唐泽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将哭着的小朋友抱进怀里,唐泽半坐起身,被子一拉,便把自己和楸楸,以及被楸楸抱着的小布老虎全都盖住,然后熟门熟路的哄了起来:“楸楸不怕,哥哥抱着你和小老虎睡。”
“哥哥拍拍好不好?”
“嗯。”被哥哥抱着的小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带着哭腔,奶声奶气的嗯了一声。
就着把孩子完全抱住的姿势,唐泽顺势再次躺下。
先在床头抽了张纸巾给他弟擦了擦眼泪,便伸手
在小家伙背后慢慢拍了起来。
有时是拍拍他弟,有时也会拍拍他弟怀里的小老虎。
就这样哄了二十多分钟,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
时间进入到九月里,唐泽正式开学了。
农机厂里的货款,也结了下来。
工人们拿到了自己的工资,那个老父亲生病的工人,父亲的医药费也得到了报销。
整件事情里,唯一受到重大伤害的,可能就是已经被厂里停职处分了的钱科长。
还有当天被无声无息带走了这么多孩子,却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有反应的厂育幼室。
工人们事后对这件事也非常不满,幸亏是他们家长自己带走的孩子,不然万一是人贩子把孩子带走了,半个小时,开摩托车都够出县城了!
在工人们的不满中,育幼室暂时关门整顿。
那些之前把孩子放育幼室的厂职工,家里有老人能稍微帮着带一下孩子的,就先把孩子给家里老人带。
实在找不到人帮忙的,厂领导也体谅这种情况,允许这部分职工在上班时,可以暂时把孩子带在自己身边照顾。
当然,在一线车间的工人,是绝对不能把孩子带进车间的。实在太危险。
唐志勇和陈孟,经过厂领导审核,也属于特殊情况这部分。
所以,在大儿L子开学后,依旧是陈孟把孩子带到办公室里照顾。
中午工人休息时,唐志勇会去食堂给妻子打好饭,然后接替妻子照顾孩子。
如此,时间晃晃悠悠,又是几个月过去。
这天星期天,厂里休息,唐泽学校也放假。
在唐家此时那显得格外空旷的客厅里,陈孟有些期待的朝对面靠着哥哥站着的孩子伸手。
“楸楸,来妈妈这里来。”
站在原地的唐楸,看到妈妈朝他张开手臂,试探着,自己抱着小老虎,朝妈妈的方向小小的迈了一步。
一旁的唐志勇和唐泽屏息。
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一直到第五步,晃晃悠悠的小朋友,终于是没有稳住身形,眼看着要朝前面倒了过去。
但是小家伙看着并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是信任的依旧一手抱着小老虎,一手朝妈妈张开手臂。
等妈妈上前两步把他抱住时,立刻也搂住了妈妈的脖子,朝妈妈露出带着小梨涡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