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9
电话那边的男人好说歹说半晌,也没有说动老爷子来给他开门。
如果是平时的时候，李老爷子可能还稍微搭理他一下，可今天是例外。这边刚发现了逃犯的踪影,他们今天都忙着呢。
老爷子正是摩拳擦掌准备再次积极表现的时候，哪有空专门回养老院给人开一趟门。
就在李老爷子接儿子电话的这几分钟里，唐楸也借着焦爷爷的移动大电话联系到了江叔叔。
接起电话的江柏笙听老爷子把这事一说，当即一点头，语气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就说,这肯定不是一个好人。”
果然，他的眼力还是没有退步的。
对于老爷子询问他具体是在哪里见到了这个人，在知道老爷子事后会把这件事交给警方，不会自己冲上去抓捕逃犯后,江柏笙也没再有什么顾虑，稍微回忆了一下，便把他之前写生的地址告诉了老爷子。
“是在三环外的老城区西街那边,当时我就坐在街边画人物速写，那个人刚好在过红绿灯。”
“对了,他手里还提了一兜馒头咸菜,袋子外面印的有字样,是西街超市的塑料袋。”
“那一兜的话，粗略看,应该是有二十多个馒头。如果他这几天里没有再买其他东西,只吃馒头的话，以一个成年男人的饭量，他也该再出来买点东西了。”
江柏笙回忆的详细,这下搜索范围,一下又从整个老城区缩小到了西街附近。
其中需要人重点关注的,就是西街超市。
之后的事情与唐楸他们这些还需要上学的孩子就没什么关系了。
只是在一个星期后，焦老爷子上门，不仅去画室给江柏笙送了个锦旗，还给小家伙带了个奖状。
唐楸小心的接过焦爷爷递过来的奖状，把奖状翻来翻去看了好一会儿，他怎么也会有奖状呢？他没有帮助警察叔叔抓坏人啊。
但是再看一看，奖状上写的确实是他的名字，还称呼他为唐楸同学。
确实是警察叔叔送给他的没错了。
好漂亮。
“焦爷爷，警察叔叔为什么要送我奖状啊？”拿着奖状外框，小家伙抬头问。
焦老爷子笑呵呵的：“要不是楸楸你看到照片了，说见过这个人，大家找起来还费劲儿呢。”
如果是老爷子自己拿到了奖状，他说不定还要谦虚一下，表示他只是提供了一个消息而已，口头表扬就行了，值不上一个奖状。
但如果是楸楸的话，老爷子看看面前拿着奖状站着的小朋友，只觉得，这样的小朋友还不能拿奖状，还得啥样的才能拿啊。
见小家伙还是好奇的看着他。
想着现在人也已经抓到了，也没什么危险性了，老爷子便坐下，和小家伙细说起了发现逃犯的经过。
“就和江先生猜的那样，那人确实是只买了那么些馒头和咸菜。但是他是真能忍啊，几位警察同志在超市里假装顾客等了他好几天，一直到第五天的时候他才又出现在超市里准备买东西。”
“后来被警察同志抓住的时候，还因为太久没吃饱饭，直接低血糖晕过去了。连挣扎都没怎么挣扎。”
老人们做贡献归做贡献，到底是比许多年轻人多吃了几十年的大米，也更沉得住气些，没有被久违了的冲劲儿冲昏了头脑。
他们只负责前期的情报收集，或者在发现违法犯罪活动时，即使通报给警方。却不会自己没头没脑的往上冲。
毕竟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老胳膊老腿儿的，真往上冲一下，到时候就不知道是在给警察同志们帮忙还是添乱了。
所以这些事情，焦老爷子也是后续听办案的警察同志们说的。
老人们消息网强大，动作利索，还愿意听说，遇见可疑情况不自己直直的往上冲。
从一开始的偶然破获保健品团伙和工厂，到现在的追捕逃犯，不仅没有老人因此受伤，还为警方实打实的提供了便利。
堪称是警民合作的典范。
据说C市现在其他几个区的警局，都开始想要来这边的警局里取经了。
养老院里的老爷子老太太们听到这个消息，更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都感觉自己仿佛是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
现在除非是楸楸和小洵、小胖……他们这些娃娃过来了，不然就算是亲儿子亲闺女，想要来看看爸妈在养老院里过的怎么样了，也要看自己亲爹妈目前有没有档期理会他们。
就拿韩老太太举例，现在多的是老太太慕名而来找她拜师，就专门要学她这个扇子舞。
老太太自己领着一个舞团，还要想着研发一下新舞蹈，忙着呢。
***
晚上时，唐楸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仰着小脑袋看自己的奖状。
奖状现在已经被爸爸挂到墙上去了。
“楸楸，这么开心啊。”秦泽伸手在小朋友面前晃了晃。
被哥哥这么问，小家伙也不否认，笑得眼睛弯弯的点点头，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很开心了。
拿奖状很开心。
看焦爷爷今天和他说话的样子，也很开心。
开心了，就会想要把开心的事情和亲近的人分享。
见哥哥托着下巴，有认真听他讲话的意思，唐楸想了想，认真组织语言：“焦爷爷今天说帮助警察叔叔抓坏人，焦爷爷在…在发光！”
用开心形容都不是特别准确。
那时坐在小板凳上和身旁小朋友说话的老爷子，一举一动，真的好像在发光一样。
唐楸想，焦爷爷是这样，其他爷爷奶奶们应该也是这样吧。
“以前焦爷爷也开心。焦爷爷生病，我去看他，焦爷爷就对我笑。我去养老院玩，焦爷爷就和我一起玩。”
可是这样的开心好像很短暂。
唐楸回忆起，每次他去的时候，爷爷奶奶们就会立刻笑着看向他，给他拿很多很多零食，也会认真听他说话，带他到后面的院子里玩。
他以为，大家都很开心。
但其实不是的。
他记得，有一次他不是进到养老院里面，而是从养老院里面离开的时候，爷爷奶奶们笑着朝他挥手，送他上了车。
可当他回头再看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去好远了，可大家还是站在那里。
逐渐的，养老院门口的人影越变越小，越变越小，直到看不见了。
那时的小家伙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不知道要怎么说。
好像有些隐约意识到了，每次他离开后，爷爷奶奶们站在养老院外，就开始了下一次的等待。
等待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花很长很长时间去等，然后等来了，过一会儿，等来的人离开了，又要花很长很长时间去等。
这让小家伙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坐在家里等哥哥的日子。哥哥忽然不见了，他坐在家里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好久好久，都不见哥哥。
还是后来爸爸妈妈带他来C市了，他才不用像以前那样，一直一直等哥哥。
他还只是等了哥哥一次，他就记得那么清楚了。
那爷爷奶奶们呢？他们等了多少次，每次多久？
“我不想要焦爷爷他们，只有有人来的时候，他们才开心。”
“我想要他们每天每天都开心。哪怕我没有去，叔叔阿姨们也没有去，只有他们自己在那里，他们也要每天每天都开心。”
秦泽神情动容，把这个总是细腻的关注着每一个亲近的人喜怒哀乐的小朋友拢在怀里，伸手拍拍，一边哄也一边确信道：“嗯，他们以后都会这样的。”
都说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普遍都晚熟，可秦泽知道，楸楸懂得很多很多事情。
这些事情，大部分不是大人们告诉他的。是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听，自己摸索出来的，只属于他一个小朋友的财富。
他是真的，在用心去看人。也在用心的交朋友。
***
唐楸二年级上学期快过半的时候，唐志勇的综合贸易公司搬了新的地址。
是一栋新建的摩天办公楼，同时也是C市目前最高的一栋建筑。
唐志勇拿下了办公楼的第十到十九层。
同时唐氏贸易自己的办公楼，公司这边也已经拿下了地皮，正在热火朝天的动工中。
这栋办公楼的十到十九层，更多的是用来过渡。
不过慢慢的，唐志勇贸易公司的员工也察觉到了新搬办公楼的好处。
比方说，十九层往上再两层，就是公司一个大合作商的办公地点。
以前员工想要和合作商对接，还要开着车大老远的从C市这一边跑到那一边。
现在的话，只要抬抬腿的功夫就到了。
在比如，往下五层，是一个信息网络公司，兼职卖电脑。
现在这电脑还是个稀奇玩意儿，公司里的员工动不动就摆弄不好了。
以前还需要专门打电话找人过来看。现在不需要了，依旧是抬抬腿，直接从楼下就找技术人员上来了。
谁让他们公司的办公电脑都是从楼下那个公司里买来的呢。售后服务肯定是要做到位的。
这天唐楸刚好放假，小家伙醒得有些早，坐在床上眼神还有些迷茫的看爸爸换衣服准备出门，下意识就叫了一声。
唐志勇没想到今天放假楸楸还醒的这么早，再加上自从公司踏入正轨后，他好像还没带楸楸往公司里去过。
想到这里，唐志勇心念一转，干脆在询问了小家伙的意见后，等着他下床洗漱完毕，直接便把小家伙带上了车。
半路上，唐志勇还下车去路边的甜品店里给小家伙买了个三明治当早餐。
“爸爸，今天我们回去，还做蘑菇吃吗？”坐在车后座，唐楸问道。
小家伙对于爸爸公司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个小店铺。
那天爸爸妈妈带他去店铺里，爸爸还给了他一个小篮子，让他在店铺的袋子里捡了好多好多的蘑菇。
不过后来爸爸去D省门卫爷爷家收货了，店铺应该是比最开始大了一些的样子。
唐志勇闻言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楸楸说的蘑菇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暗道自己确实是遗漏一些事情。
不然坐在后面的小朋友也不至于现在还觉得爸爸在卖蘑菇。
好在平时他和楸楸还是有说过，想要什么就买，爸爸妈妈有钱。也从来没有在家里，尤其是楸楸面前，因为经济问题发过愁。
不然万一真的让小家伙以为爸爸很穷，弄得自己什么东西都不敢要，那才真的糟糕了。
想到这里，见小家伙还在等他说话，唐志勇对于他们接下来即将到达的摩天大楼，还是有些心虚了起来。
“那个…楸楸啊，爸爸现在其实不卖蘑菇了。”也不能说不卖，只是现在蘑菇只是公司贸易的很小一个品类了。
“那苹果呢？”
“苹果…”见到后座上小家伙已经有些担心起来了的小表情，唐志勇还是话锋一转：“苹果是卖的。”
就是不知道楸楸问的是D省的苹果园区，还是N省的苹果园区，又或者是进口苹果了。
听爸爸这么说，小家伙才松了口气。只有蘑菇不卖，苹果还卖呀，那就好。
努力回想着他以前在爸爸的店里都看到过什么，小家伙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不够关心爸爸，没怎么和爸爸一起去过店铺里，连爸爸的店里发生了重大调整，不卖蘑菇了都不知道。
于是，意识到自己‘不对’地方的小家伙立刻开始弥补：“爸爸竹笋还卖吗？”
“竹笋…”唐志勇回忆，楸楸说的应该是春笋吧。
“现在不卖了。”
据收购部的部长月度会议时的汇报，一部分不应季的产品暂时都没有再收购，质量不好。
还有一些不应季，但是在大棚里同样能有好质量的产品，公司会持续收购。
同时唐氏贸易也在着手构建自己的产业链，争取达到收一部分，再自产自销一部分。达到产业配比相对健康。
一路问下来，等到下车时，小家伙对于爸爸店铺目前的情况终于有了大致的了解。
爸爸现在应该是在主要卖苹果。而且规模好像很大的样子。他以前有几次都听到爸爸和车队里的一些叔叔打电话了。
就是说的很多东西他现在还不太能听懂。
结合自己能听懂的内容，再加上自己这几分钟里的分析，小家伙已经做好了自己即将看到一个苹果卖场的准备，结果却被爸爸牵着手带到了一部大电梯里。
出了直升电梯，随着爸爸一起出了电梯的小家伙抬头一看。
面前都是人。
嗯？苹果呢？
小家伙在奇怪，十九层的工作人员们其实也在似有若无的把目光让这边瞟。
老板牵着的那个孩子是谁啊？
这么漂亮的小朋友，难道是他们一皱起眉来气势吓死个人的老板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