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被推动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那是摩罗伽向迪卢木多走近的声音,以光辉之貌的实力要躲开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迪卢木多的身体却像是被施加了石化咒语般动弹不得,唯有心跳声和那越来越响亮的水声一同鼓动着。
河岸边的柳树垂落下长长的枝条,在迪卢木多的眼前拂动着,一部分的枝条浸没到了河流之中,搅动波涛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迪卢木多能够感受到摩罗伽的气息在靠近自己,他甚至能够嗅到从背后传来的淡淡湿润水汽,正逐渐地将自己包裹住。
摩罗伽的银发还在滴答地流淌着水珠,这些晶莹的水液流淌到灰色的石块上,在阳光下散发着融融暖意的石面泅染开水痕,随后又飞快地蒸发干净。
迪卢木多余光看到了一双洁白软润的手臂绕了过来,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颈,湿润的水汽从摩罗伽微凉的肌肤上传递到了迪卢木多滚烫的颈窝上。
迪卢木多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掌紧握成拳,抓着柳树垂落的丝绦,尖砺的枝桠戳刺着他的掌心,带来了淡淡的疼痛感,然而疼痛感无法缓解他此刻身上的滚烫热意分毫。
摩罗伽的胸膛贴上了迪卢木多的背脊,带着水汽的修长手指抚摸上了迪卢木多不住滚动的喉结,沿着那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上,掠过光辉之貌柔软的唇瓣,笔挺的鼻梁,来到了那眼角下方的爱情黑痣上。
“我们一同在外流浪,应该也有几年了。”摩罗伽的声音浅淡地从迪卢木多的耳后传来,那微凉的指腹轻轻点着那颗柔软的黑痣。
“明明那么热烈地向我表白了,却克己守礼得冷淡——我不会收回刚才的话,因为你的确还不如落入到我怀中的一滴水更胆大。”
“这颗爱情的黑痣,似乎并没有给你带来爱情的好运。迪卢木多,你或许应该怀疑一下,这是否是你自身的原因?”
摩罗伽的这句话未免有些辛辣,可是迪卢木多的大脑却晕乎乎的,面颊、唇瓣、脖颈都仿佛架在火堆上炙烤般滚烫,酥酥麻麻的电流从被抚摸过的地方“噌”地弥漫开来。
此时清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了大片厚重的云层,这片云层很快地聚集起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但是不远处依然有着明亮的太阳,这场突如其来的太阳雨落在了他们的头发和肩膀上。
迪卢木多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却恰好吻上了摩罗伽右手的手腕,连同那从天而降的太阳雨,将水珠吮入口中。
软润的触感使得迪卢木多几乎要目眩神迷了,他下意识地撑在了石块上,除去颤抖身体外,几乎做不出其他的动作来了。
摩罗伽顿了顿,他收回自己的手,平静地说道:“我只问这一次,也只等到这场太阳雨结束——迪卢木多,你可愿完全属于我?”
下着太阳雨的云层在逐渐地消散,吹拂而来的暖风也将这云层推得更远,沐浴在雨幕之中的迪卢木多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水汽的减弱,想必很快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便会停止了。
摩罗伽说了,他只问这一次,也只等到太阳雨结束,这或许是迪卢木多最后的机会了,他内心很清楚,若是自己不回答,任由沉默的话,摩罗伽毫无疑问不会再询问第二次,往后他们的关系便只能停步于单纯的旅伴上。
这是我所希望的吗?迪卢木多扪心自问。
不——这绝不是我所希望的!我能用两柄枪腾跃高耸的城墙,我能用剑刃削出九个卷的木刨花,我能在竖起的剑尖上安然无恙地行走,我能以一敌百,为何却无法鼓起勇气,向心爱之人表白情意?
因为自卑?不,迪卢木多敢肯定,自卑并不存在于自己的身上。
因为自卑是认为自己劣于他人而产生的情感,迪卢木多无论是外貌、实力,都与这个词汇挂不上钩。
因为地位的差别?
亦或者……单纯地只是因为勇气?
因为没有勇气和把握能够给予心爱之人幸福,所以才会在这里踟蹰不前、优柔寡断?
当想清楚这一点后,迪卢木多的眼前豁然开朗,力气重新回到了这幅僵硬的身体里,而天空飘散的细小暖雨也开始逐渐停止,摩罗伽一如他所说的那般,收回了自己的手,准备转身离开。
但此时迪卢木多却灵巧地握住了摩罗伽的手,身体微微侧过,便将人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摩罗伽猝不及防,背脊往后一仰,整个身体便落入到了迪卢木多的怀中,金眸的骑士低头看向摩罗伽,方才被雨水濡湿的漆黑鸦发末梢还在滴答地淌水,有几颗顽皮的水珠滚落到了摩罗伽的脸颊上,沿着肌理的弧度往耳后滑去。
此刻的迪卢木多不再是那个一向循规蹈矩、克己守礼的骑士,那双金眸竟比天空中挂着的太阳还要灼热耀眼,从中迸发出来的热意宛如火舌般舔舐上摩罗伽的面庞,要将他焚烧殆尽。
“我想要,我希望能成为摩罗伽的所有物……想把我的灵魂、躯体、心脏都献给你……”
心脏在快速地鼓动,那剧烈的动静甚至都将迪卢木多的胸膛撞击出了几分疼痛。
摩罗伽看了看天空,方才的雨云已经被风所吹走,往更远处飘去,这片河滩再次被明媚的阳光和炎热的热意所笼罩。
“算你合格了。”在迪卢木多紧张地注视下,摩罗伽轻笑一声,伸出手臂环住了光辉之貌的脖颈,没有用多少力气,金眸的骑士便温驯地垂首,一如曾经落入到摩罗伽怀里的水滴般,贴上了银发少年的身躯。
碧绿的绿柳垂落形成的帘幕中包裹着身影交叠的两人,徐徐拂过的凉风、叮咚作响的水流,烘烤着背脊肌理的太阳,能让人都酥了骨头,只能懒洋洋地躺在石头上。
迪卢木多或许是因为慢半拍才醒悟的原因,他手臂紧紧地搂着摩罗伽,仿佛要把之前的份也给补上一样,摩罗伽躺在金眸骑士的怀中,柔韧又富有弹性的肌理放松下来后并不硌人,温度适宜,又阻隔了下方坚硬的石块,让摩罗伽十分舒适。
“呼……”摩罗伽用还带着淡淡水汽的手掌,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了饱满红润的面颊,在将滑落的发丝别好后,摩罗伽低头轻轻地嗅了嗅,眼底流露出了些微的笑意:“看来被你触碰过的东西,除了食物之外,似乎也能沾染上蜂蜜的味道啊。”
迪卢木多心领神会地意识到摩罗伽指的是什么,他双颊微红,却一反往常的沉默腼腆,轻柔而坚定地回复道:“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能沾染上的……除去食物外,只有我心中十分在意的存在,才能染上蜂蜜的味道。”
摩罗伽没有回答,他只是捧住了这位光辉之貌骑士的面庞,再一次低头,想要去寻找一下对方舌底隐藏着的醇厚蜂巢,不然的话怎么会有如此甜蜜的话语?
太阳在恋人们温存时不知不觉地偏移了方位,而迪卢木多为了不让热辣的太阳晒伤摩罗伽的躯体,也转移了位置,这一次他和摩罗伽一同浸泡在河水中,被日光烘烤的水流虽然微凉,却带着淡淡的暖和,浸泡在其中十分舒适。
而等到迪卢木多都有些疲惫时,摩罗伽早已困得睁不开眼睛了,金眸的骑士只能半满足、又带着几分惋惜地将心爱之人抱起,返回到他们的爱巢中。
心意相通后,迪卢木多只觉得每一天都充盈着蜂蜜般的甘甜,浸润着他的心脾和灵魂,然而两人共同生活的美好日子还未过上许久,芬恩和他的追兵们便又一次地寻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来自艾西亚海的三位王者是芬恩的同盟,芬恩遣送他们前来捉拿迪卢木多,因为他不再相信自己的骑士。
早在这之前,迪卢木多已经数次地从芬恩带领的费欧纳骑士团手中,带着摩罗伽逃脱了,这让芬恩不得不怀疑起自己麾下的骑士们,是否向迪卢木多通风报信,甚至暗通曲款。
这三位来自其他地域的王者带着数百名战士,即便是迪卢木多对上他们,也得小心谨慎。
摩罗伽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凝视着迪卢木多的面庞轻声询问道:“这次的敌人不好解决,需要我出手帮忙吗?”
格兰妮已经彻底在封地上扎根了,现在已经成为了一方众人无法忽略的大领主,距离揭露真实身份的那一天也不远了,若是摩罗伽发出讯息,格兰妮自然也会愿意派出人手前来相助。
迪卢木多摇了摇头,柔声道:“请交给我来解决吧,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然而迪卢木多却不愿让他人来插手战斗——哪怕那个人是摩罗伽的妹妹。
不,或许正因为格兰妮是摩罗伽的妹妹,是摩罗伽重视的亲人,所以迪卢木多才不愿让她出手。
迪卢木多是一名擅长武斗的骑士,若是连前来追踪他们的敌人也解决不了,岂不是意味着迪卢木多作为骑士的价值太低,他又怎么会有脸面继续留在身为王储的摩罗伽身边?
所以哪怕面对着数百名勇猛的敌人,迪卢木多也绝不会退缩!
他要赢,并且要赢得漂亮、赢得干脆利落,向摩罗伽、向格兰妮、向这片土地的众人证明,自己足以匹配得上爱尔兰的王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