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兰斯洛特发狂般地冲了上去,他夺走了阿格规文腰间的佩剑,雪白的长刃出鞘,让未曾想到兰斯洛特竟然做出如此举动的阿格规文愕然地瞠大眼眸,他立刻反应过来试图反击,可是兰斯洛特的剑刃带着熊熊的怒火,宛如汹涌咆哮的狂风般顷刻间刺穿了阿格规文的喉咙!
鲜血顿时汹涌如注,剧烈的痛楚一并汹涌而来,阿格规文喉咙发出“嗬嗬”的气音,即便用手捂住伤口,血液也会从指缝里不断流出来。
与阿格规文一同的骑士见到那满地的鲜血后,纷纷慌了神,都抽出武器试图阻拦下发狂的兰斯洛特,然而那在月光下晃眼的剑锋刺痛了理性皆无的兰斯洛特,他将这些骑士都认作是阿格规文的同伙,他们要截杀自己、要将摩罗伽带走审判,兰斯洛特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于是他杀红了眼,这些骑士往往才刚举起剑刃,武器便被兰斯洛特打落,有些运气好的骑士只是被斩断了手臂或者割裂开了胸膛,可有些骑士却是立即毙命。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如今牵扯到逝去的性命,即便兰斯洛特进言自己是被冤枉的,也无法善了。
兰斯洛特回过神的时候,除去被他一直抓着手腕的摩罗伽外,身边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金眸的少年抿紧了唇,原本红润的唇瓣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手腕一圈已经浮现出了淤痕,那双被兰斯洛特抓出来的印记。
兰斯洛特恍惚地松开了被血液浸红的剑柄,阿格规文沉重的佩剑砸落到下方的草丛上,发出了轻微的闷响声。
“摩罗伽,我不是……”兰斯洛特张了张嘴,试图辩解什么,可是他从摩罗伽的眼底看到了此刻自己的面容。
湖水骑士的双眼绯红,表情犹带着方才杀人时的狰狞,就连他自己也觉得面目可憎。
兰斯洛特如遭雷亟般地松开了摩罗伽的手,后退了一步,脚跟却碰触到了被他所杀死的骑士尸体,也就是这一刻,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待在卡美洛特了。
“你快离开这里,离开卡美洛特,不要再回来了。”摩罗伽却迅速地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咬字却轻而快。
“其他的圆桌骑士是无法容忍你对同僚下手的,就算有理由也不行——你已经触犯了骑士律法。”摩罗伽催促道,“先保证你的性命,再找机会向亚瑟解释这件事吧。”
“那你呢?”兰斯洛特喉头滚了滚,发烫的眼眸盯着摩罗伽。
“我要留在这里,至少得向亚瑟和圆桌骑士们交代事情的经过,为你解释。”
摩罗伽察觉到了兰斯洛特的犹豫,故作轻松地接着说道,“你是了解亚瑟的,他不会没有缘由便判定人罪行,我不会有事的。”
摩罗伽的话语说动了兰斯洛特,他深深地最后看了心上人一眼,便匆匆地离开了。
兰斯洛特心怀愧疚,他离开卡美洛特后,没有走多远,而是在附近的村镇徘徊着,犹豫着或许自己还是应该回去认罪,可阿格规文明显是有备而来,兰斯洛特了解铁之书记官,对方就算死在了自己的剑下,也一定有后手,继续留在卡美洛特他只会白白丧失性命。
兰斯洛特并不惧怕死亡,可是他无法容忍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但是兰斯洛特不止一次地后悔,如果自己那时带上了摩罗伽就好了,如果自己当时能够再谨慎小心一点就好了,或许卡美洛特、圆桌骑士,以至于大不列颠的结局是否也会不一样?
因为没过多久,他便从停留的村镇中收到了,大不列颠的王后,即将被火刑的消息。
兰斯洛特匆忙离开之后,阿格规文预留的后手便赶到了,但是他们看到的是遍地的尸体,和站在血泊之中的摩罗伽。
有骑士去翻找着活口,虽然发狂的兰斯洛特出手狠厉,但终究还是有那么几个气若游丝的骑士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格规文的副官见到了长官的尸体,又惊又怒,全然不敢置信。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要上报亚瑟王,而作为相关者的摩罗伽也被骑士们围起来送到了宫殿中。
圆桌骑士之中爆发了强烈的争执,即便兰斯洛特有摩罗伽的辩护,可是那些骑士们的证词却将摩罗伽也推入到了不利的境地里。
“兰斯洛特背叛了圆桌骑士!背叛了陛下!理应被处以死刑!”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兰斯洛特并非那样的人!”
“王后殿下不是说阿格规文是故意针对兰斯洛特吗?”
“阿格规文一直都看不惯兰斯洛特,说不定就是想要趁机弄死兰斯洛特,只不过被兰斯洛特反杀罢了。”
支持兰斯洛特和反对兰斯洛特的骑士们彼此怒目以对。
“请等一下,事情经过还没有完全水落石出,大家都冷静一点!”贝狄威尔试图让众人不要如此激动。
“我相信殿下!摩罗伽殿下绝不会是会与他人私通的人!”高文手握紧成拳,坚定地站在摩罗伽这一边。
“阿格规文出现得太凑巧了,那里不应该是骑士们往常巡逻的位置,这里面恐怕有隐情。”同样熟知内务的凯伊冷静道。
“我相信王后殿下,能够弹奏出那样美妙乐曲的人,不会做出罪恶之事。”崔斯坦轻蹙眉头,声音凛然。
然而其他圆桌骑士与文官们激情愤慨的声音盖过了高文、贝狄威尔、凯伊、崔斯坦等人的辩解之声。
“事实摆在你们面前!阿格规文的尸体可还躺在这里!”
“归根结底,王后殿下为什么会要和兰斯洛特在那种僻静的角落里会面?”
“哼,都有定情信物了,这不是私通是什么?”
“死刑!”
“不贞洁的王后应当被处以死刑!”
“按照律法,应当被剥下所有的衣物游街之后暴晒,然后再处以火刑,用火焰烧光不洁之人的罪恶!”
亚瑟沉着脸,看向正吵得不可开交,甚至都面红耳赤撸起袖子试图打败政敌的臣下们,他闭上眼,胸膛深深地起伏了一下,又看向了孤零零站在王座下方的摩罗伽,冷冷说道:“够了!诸位身为大不列颠的臣子,请注意仪态!”
“吾王!请下达您的裁决吧!”
“陛下!您是英明的王!请不要寒了我们文官的心!”
“王啊!您不能因为私情而包庇王后啊!如此下去您该如何统治人心涣散的大不列颠?!”
阿格规文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躺在了王座之下,亚瑟不忍再看。
阿格规文纵然不得人心,可他在做书记官的这数年间恪尽职守,若没有阿格规文在,这个宏伟的国度便无法如此顺畅地运转。
亚瑟当然认得出来,阿格规文身上的伤口是出自兰斯洛特之手,摩罗伽脖颈上的吊坠项链是为兰斯洛特所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有人为这一事件承担责任。
兰斯洛特逃走了,那么牵扯在内的摩罗伽则首当其冲,成为了文官和兰斯洛特政敌针对的目标。
没关系的,还是有双全之法。
亚瑟冷静地心想着。
他一直将誓约胜利之剑的剑鞘放在摩罗伽的体内,保护着王后,这件事很隐秘,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而知晓这件事的圆桌骑士是不会说出去的。
若是不给文官和贵族们一个交代,恐怕大不列颠的根基就要受损了。
“我会让上天来审判王后是否有罪。”亚瑟说得很慢,很艰难,但是那冷静透彻的声音依然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在场之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了他们的王,聆听着他的裁决。
“若是火焰无法伤害王后分毫,那就意味着王后是无辜的,你们不得再追究——不要忘记皮纳尔爵士一事!这已经是我的让步了!”
亚瑟补充的后半句话让有异议的贵族与文官们只能咽下了要出口的话语。
“王!万万不可啊!”高文愕然地瞠大眼眸,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就想要劝诫。
贝狄威尔倒是立刻察觉到了亚瑟的用意,他看向了孤零零一直站着的摩罗伽,心下不忍,可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贝狄威尔妄动,反而会加重他人对王后的怀疑与审视。
这的确是双全之法,可是如此镇定冷静地将自己的王后送上火刑架,王难道就不怕摩罗伽殿下伤心难过吗?
崔斯坦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他并未说什么,只是那皱起的眉头,已经表达了他此刻的态度。
亚瑟看向了摩罗伽,他知道摩罗伽一向是了解自己的,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够明白他如此决定的用意。
众人的目光也一起投向了背脊挺得笔直的摩罗伽,金眸的少年面色虽然苍白,却巍然不动,那气度与风华依然让人心折。
那双金眸亮得不可思议,也冷得不可思议,摩罗伽平静地环顾四周,轻轻启唇道:“我对王的裁决并无异议。”
“殿下!”贝狄威尔焦急地轻呼出声,他喉头干涩,目光在亚瑟和摩罗伽之间游移着,担忧之情要从那双浅色的眼瞳溢出来了。
可是大不列颠之王已然下达了他的裁决,至少给堵在此处的贵族与文官们一个解决的方法。
目睹了这一切的崔斯坦,用轻不可闻的话语低低呢喃道:“王是正确而完美的……王不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