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骤雨初至

天际边划过一道惊雷,闪电劈开阴沉的天空一瞬间亮如白昼,后又立刻恢复昏暗。

清风明月怕小鹿受惊,把它们的脑袋抱在怀里安抚,“渺渺,打雷了要下雨了。”

“别怕别怕,我找师父来。”元渺也是第一次遇到下雨,他做树以来还没经历过这种天气。

还没等元渺用心音呼唤师父大人,镇元子就直接出现在了后院,雪白的道袍被骤雨酝酿的大风吹得衣角向后扬起,“师父,你好快啊。”

镇元子从袖中取出一块金色的莲花织锦,双手结印化出阵法,莲花织锦变大数倍,升到半空中,一直到把整个后院连同围墙外廊一起罩起来,像个巨大的无骨伞。

“莲锦可以保证后院所有的东西都不会被风雨侵入,别怕。”

清风明月把小鹿牵到树下,“渺渺,小鹿今天和我们一起在树下睡可以么?”

元渺伸出枝芽捏了捏两个崽的脸,“当然可以。”其实他根本没睡好,正做着梦又被雷声惊醒,精神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不用,今晚你们可以带它们去前院找个房间住。”

清风明月去前院的次数比元渺多多了,听到镇元子这么说就立刻想把小鹿安顿下来,“渺渺,那我们先去找房间了。”

镇元子拿出之前存放起来的人参果,示意元渺附身到果子上。

“师父?”

镇元子把人参果扔到空中,“进去吧,今晚你也在前院睡。”

前院的房间元渺还没见过什么样呢,他一下子就清醒了,意念一动就附到人参果上,第二次附身元渺已经很习惯这个小身体了。

“师父,那我今晚是和清风明月一起睡吗?”

清风明月已经抱着一堆干稻草去前院了,准备找个房间给小鹿再搭个窝。

镇元子把元渺托在手里往前院走,“你想睡在哪都行。”

前院连接后院的是一段有青瓦覆盖的花廊,这一小段路的路程,细密的雨已经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穿过廊檐,是后殿并连的四间房,镇元子在一扇门前停下,“这是一间空房,清风明月就在隔壁,或者你要和他们一起睡?”

元渺看着雕花金漆的黑色木门,心思微动,“清风明月和小鹿一起睡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说起来有些扭捏,元渺从镇元子的手心慢慢的蹭到肩膀,“师父……但是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睡,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啊?”

镇元子看向朦胧雨幕中的道场和后院,雨越来越大了,戚戚沥沥的雨滴从翘起的房檐下滑落,砸在地上印出一个个重而有力的小水坑。

元渺看镇元子不出声,就在他的肩膀上跳来跳去,“师父你看什么呢?”

“今年的雨来的很早。”

说完就抬步继续往前走,元渺知道师父这是答应了,立在镇元子的肩膀上往后看去,清风明月正牵着小鹿往隔壁的房间走。

“清风,明月,我今晚和师父一起睡,你们乖乖的哦。”

两个崽伸出小圆手和元渺拜拜。

穿过后殿和前殿的中堂,元渺发现整个前院还是很大的,五庄观的大门前有几棵白玉兰,洁白的玉兰花从院墙伸进院中,被雨过分击打的枝头掉了几朵花。

前院有道场有听颂堂,有供行人休憩的地方。

路过正殿,元渺看到殿堂正中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卷,有普通佛堂里一尊佛像那么大,铺满宝相纹的画卷上是一个金光熠熠的“天”字。

这字占据了整面墙三分之二的空间,显得庄严贵重。

“天”字下方是一樽青花狻猊香炉,紫檀平头桌,上有经书下有蒲团,左右两排珊瑚椅。

一路走到前院最靠东的一座小院,挂着一个精致的小匾额,上书“紫霄”。

推开垂花门,引入眼帘的碧瓦朱檐,小小的庭院中栽着几棵翠竹,青纱的小窗,雕花木门。

“师父,你住的地方好清静啊。”

镇元子推开木门,入目先是一个长长的画桌,墨玉花瓶里插着一支玉兰,桌面放着几卷山水花鸟图和笔墨纸砚。

画桌前是一个圆腿矮几小茶桌,一套芙蓉白玉的茶具,旁边是青玉琉璃香炉。

右面是一扇象牙鎏金的四季如意屏风,屏风后面是黄花梨格纹三屏罗汉床,床上是整齐的云罗锦被。

房间左面是榉木美人榻,榻上是珊瑚炕桌,桌上摆着几本书。

“哇,师父,你的房间好漂亮啊!”元渺飞起来左瞧瞧右看看,都要转不过来了,觉得哪里都是这么精致。

镇元子转身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湿气和风雨,屋内干燥温暖没有一点寒意。

“以后你的房间会比这里更好。”

元渺想扑到床上打滚,快接触到床面的时候又刹住了车,“师父,我还没洗澡呢。”他现在还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小果子。

镇元子放下玉尘麈,青玉的琉璃香炉燃着安神香,“你很干净,去吧。”

师父的床铺看起来就是干干净净软软香香的,虽然元渺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睡过床了,很想直接扑上去。

但是上辈子做人的经历还是让他有上床必须先洗澡的习惯,“不行师父,我还是想洗洗再睡觉。”

镇元子作为神仙,平时都是不染尘埃的,想保持干净只用使个小法术,所以房里根本没有洗澡的物件。

所幸元渺现在是个体型很迷你的小果子,镇元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大号的玉水瓢,里面放了一颗了粼石,瓢内立刻就盛满了清水。

元渺直接一个俯身跳水,把自己投进了水瓢里,这个玉水瓢的大小对他现在来说就是一个大浴桶,他在水里欢快得浮上浮下。

如果他现在有腿的话,应该是蛙泳状的。

“师父,这个水瓢好适合我呀,好好玩。”镇元子拿出软绸放在旁边,给元渺洗完澡擦身用。

元渺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不是算在师父面前裸奔啊,不过现在才想起来好像没什么用,反正都裸了这么久了。

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元渺像条不能翻身的咸鱼一样平躺在水面上,水的浮力托着他小葫芦一样的身体。

如果现在外面不是在下大雨,元渺很想让师父把玉水瓢放在,这样可以晒个日光浴。

镇元子看着元渺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莫名的从一颗人参果上看出了一丝安详。“我要去药圃看一眼,你先自己玩一会。”

听到师父要离开,元渺从水里跳到软绸上滚了两圈,“师父,那我能去给清风明月讲睡前故事嘛?”

镇元子拿起软绸把元渺残余的水珠擦干净,“你一路沿着廊下过去就不会淋到雨,早点回来。”

“知道啦师父,这点水没关系的,我等会儿回来再洗一遍。”元渺兴致冲冲的准备出发,这点路他还是记得的。

镇元子把元渺带出门,一直到分叉路的地方,他们一个要往左去药圃一个要往右去厢房,元渺和镇元子拜拜,然后向着清风明月住的房间飞去。

一直看着元渺离开的背影直到在转角处消失,镇元子收回目光,向雨中走去。

所有雨滴在落到他身上之前就自动化成了雾气被风吹走,药圃在五庄观的最东边,邻着一片翠绿的竹林,竹林里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穿林而过。

几条小鱼在溪水里活蹦乱跳,雨水落在竹叶上的声音哗哗作响,原本静谧的竹林因为大雨的到来变得嘈杂。

药圃上方有一个竹子搭成的小棚,可以起到遮挡风雨的作用,大部分的药材都是不怕风雨的。

只有一种比较特殊的药材——石寄奴,种在药圃的最里面,外表看上去像一截被烧焦的木头,远看就像是有人在土里随便插了一根棍子。

石寄奴只在冬天抽芽开花,开出的花洁白如雪异香扑鼻,十年才开一次花,可以用来安神定心,是用来做固灵丹的药材。

这种药材不能接触到太多雨水,不然开出的花药性会减半,因为只能适应人间的气候,所以被太乙真人移栽到五庄观这个灵气充裕的地方。

也是因为有人参果树在的土地能让石寄奴更坚韧些。

元渺这边一路飙车般飞驰而至,“清风明月!我来啦!”

门从里面打开,是清风开的门,明月在桌边给小鹿倒水,清风明月这个房间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客房,但也是床铺桌椅俱全。

“渺渺,你是来给我们讲故事的嘛?”

元渺飞到桌子上蹲着,“是呀,师父去药圃了,我就来找你们啦。”

两个崽趴在桌子上,和元渺处在同一个视线高度。“渺渺,你和观主去天界都干什么啦?”

两只小鹿趴在稻草窝里也睁着水灵的大眼睛看着元渺,似乎也能听懂似的。

元渺看着四双期待的大眼睛,开始讲这次天界之行的所见所闻。

清风明月全程都非常捧场,不过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在兜率宫和小青牛一起玩的时候。

“天尊说过两天就带独角兕来家里玩,到时候你们也可以认识小青牛啦。”这两个孩子好像天生就很喜欢小动物呢。

清风摸了摸小鹿的耳朵,“渺渺,小青牛也会喜欢我们嘛?”

元渺飞过去贴在清风的小脸蛋上蹭了蹭,“当然啦!它肯定喜欢你们,你们这么可爱!”

清风被元渺蹭得咯咯笑,元渺又给他们讲了胡说八道改良版小美人鱼的睡前故事,就准备回去睡觉了。

一打开门就看到镇元子从前面的廊檐下缓缓走来,大雨已经把地打湿,越来越大的雨滴砸在阶下汇聚的水坑里溅起泥水。

但是镇元子还是那么的一尘不染,雪白的袍角都没有弄湿半点。

整个人犹如黑暗里的一块莹润的美玉,眉心的红痣在肌肤的映衬下愈发显眼,元渺看着越来越近的师父觉得自己莫名的有些心跳加快,“师父,你是来找我的么?”

“是,我来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