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任奥添将证书和纪念礼物给了舅舅。
要不是因为家园装修顶配，没地方花钱了，不然他还可以继续炒股赚钱,资产往上翻。
“居然还有证书。”任炀新奇，将证书和纪念礼物收好，先回店里了。
可能是天气冷,最近来体育馆玩的小朋友也比之前少了,店里生意也下滑了一些。
十二月太冷,晚上也没什么生意，任炀还是早早关门。
冬天连洗澡都变成了煎熬，好不容易洗完澡,钻进暖和的被窝里就不想动了。
好在两个人一起睡可以取暖,任炀抱着任奥添这个人形热水袋,摸过手机看了下群聊，意外看到本地公众号更新，说是元旦节有无人机表演看,就在江岸边。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十二月。
感觉昨天还是夏季,一转眼跳过秋季,直接进入寒冬。
元旦放三天假，这三天都有官方组织的无人机表演可以看。
等到元旦节那天,任炀戴上保温杯和热水袋,开车去河堤那边了。
虽然是冬天,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特意出来看无人机表演,河堤这边热热闹闹。
任炀将车子开远一些,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还拿了两个折叠椅,和小外甥一起来到河堤上，放好椅子，然后坐在上面等演出。
河堤上只有照明灯，周围有些冷清，江面漆黑一片。
倒是对面的江城市区亮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各种广告招牌灯和车流灯光，繁华又热闹。
对岸沿江的高楼上，超大广告屏幕上循环播放广告，哪怕是这么冷的冬天，也没有影响到市区的夜生活。
倒是南城这边荒凉一点，没有什么夜生活，就连今天来河堤上看无人机表演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伯伯婶婶，或者是一家三口带小孩过来。
七点的时候，对岸江边亮起了无数小灯光，慢慢飞到空中，是无人机表演开始了。
无数光点聚在一起组成烟花形状，又很快分开，组成新的形状。
任炀拿着保温杯，看着远处的无人机表演，喝了一口热水，心情很平静。
可能是城南的生活环境太适合养老了，在城南待久了，心态也变老了。
平凡的日子每天重复下去，再过个十多年，等任奥添读完初中高中，到时候送去大学，自己就可以退休养老了。
任炀盖上保温杯，拿出手机解锁，上面还有一些未读消息，都是元旦祝福。
其实他的好友列表也不多，加的都是幼儿园老师或者家长，还有房东阿姨和邻居。
任炀一一回了祝福，往下滑的时候，看到段舟律下午给他发了消息。
准确来说，是几张图片。
任炀点开一看，都是拍的鱼缸照片，里面的两条锦鲤鱼已经养得很好了，鱼缸里也多了很多小鱼，都是赵助理后来买回来的。
段舟律依旧是直接拿叔叔的账号给任炀发消息，有时候是发照片过来，有时候是发语音。
想了想，任炀给段舟律回了一条语音——
“段舟律小朋友，元旦节快乐。”
说完后，任炀没有松开录制键，而是将手机递到任奥添面前，手臂轻轻碰了一下。
任奥添抱着热水袋，凑到手机边敷衍说了一句：“快乐。”
任炀松开拇指，语音自动发送出去。
语音已经发完了，任炀抬头继续看着远处的无人机表演，没几分钟，怀里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消息提醒。
任炀点开对话框，是对面回的一条语音消息，以为是段舟律回的，于是习惯性点开。
只是这一次，手机里响起的不是小奶音，而是一道截然不同的成熟男声——
“元旦快乐。”
是费沉的声音。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酒店的豪华宴厅里，一场商业酒会正在举办，穿着西装的贵客互相谈论，四周是优雅的钢琴纯音乐。
宴厅旁边的室内花园里，费沉将手机放回口袋，握着香槟杯，转身回到宴厅。
费沉身份不同，哪怕费沉只是一个人站在窗边没动，也会有人过来搭话。
有聊金融的、谈合作的……
将那些客人打发走，费沉刚准备回楼上休息，看到段老爷子来了。
“小费，一个人躲在这呢。”段老爷子笑着过来。
旁边还跟着一个小跟班，段舟律规规矩矩跟在爷爷身边，拿着一杯水果饮料。
“段叔。”费沉点头。
“刚刚我还他们谈起你呢。”段老爷子感叹。
酒会话题聊来聊去就那些，聊完了公事，也会聊一聊私事，和老朋友聊聊生活里的琐事，或者是晚辈的婚事。
“你也不小了，我看你身边一直没个人。”老爷子叹气。
其实费沉年纪也不大，只是同龄人都要么结婚生子，要么谈恋爱分分合合，只有费沉一个人一直单身到现在，身边连个亲近一点的女伴也没有。
以费家的条件自然是不需要商业联姻，不过就算谈恋爱，起码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老爷子握着酒杯，视线扫向不远处，说：“老苏他们家有个小姑娘最近回国住一阵子，今天也来了，你看要不要认识一下？”
费沉也看到了那个老爷子说的那个小姑娘，淡淡道：“没考虑过这些。”
可能是习惯独来独往，费沉对于感情的事情没有太多想法，甚至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每天忙忙碌碌，改企划改方案，每天都要开会，还要去旗下产业视察，每天没多少个人时间。
就算有空出的个人时间，基本都是留在段舟律身上了，帮忙带一下孩子。
刚开始接触段舟律的时候，还只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出于礼貌，想到小段没有父母，加上住得近都是邻居，就偶尔照顾一下。
后来段舟律长大一些，会走路会说话了，也变得更黏人了，天天跑到他们这边来串门，带着带着就习惯了。
费沉思绪一时飘远，香槟杯里的液体微微摇晃。
段老爷子看了一眼身边的段舟律，说：“我看你和小段处得好，有没有想过自己养一个？培养好了，到时候接你的班。”
费沉：“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虽然现在人工科技可以孕育，不过费沉也没考虑过这些。
至于养孩子，偶尔帮忙照顾一下还可以，但是做不到每天监督培养，干脆不养。
费家旁支很多，以后公司留给有能力的人，都可以。
现在费沉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段老爷子有些遗憾，倒也没勉强。
段老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再次叹息：“以后你要是谈恋爱结婚，一定要看准人，别跟他一样……”
老爷子指的是自己的儿子。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段老爷子依旧没有放下这件事。
他精心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突然说要结婚，对象还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乡下女人。
如果只是谈恋爱玩一玩，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结婚绝对不行。
直到现在，段老爷子也不知道那个乡下女人叫什么名字，也没有兴趣知道，最后这些事都是段家律师团队处理。
虽然那个女人出身不好，至少为段家留下了最后的血脉，一个婴儿。
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上一个继承人养废了，那就重新再培养一个，再投入二十年。
段老爷子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视线柔和起来，没有了平时的严厉，闲聊道：“等小段年纪大一点，读完小学了，到时候把他送出去。”
段家产业中心本来就不在国内，老爷子是打算再过几年，就把段舟律送到国外读中学，到时候定居在国外。
不过费家中心是在国内，到时候两家不可避免要分开。
段老爷子笑着跟费沉说道：“到时候我在隔壁给你留套房子，记得常来看看小段。”
老爷子没有聊太久，便转身离开。
段舟律没有跟爷爷一起离开，留在叔叔身边，仰着头，问：“叔叔，小羊哥哥回我了吗？”
费沉将手机递过去，说：“他找过你了，我帮你回了。”
段舟律连忙接过手机，点开对话框时看到小羊哥哥发了语音，然后叔叔又回了一条语音，嘀咕道：“不要叔叔回，我要自己回。”
段舟律跟着叔叔先去了楼上的休息室，安静的环境没有其他人打扰，然后点开了视频邀请。
视频很快接通，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背景有些嘈杂，看起来是在外面餐馆吃东西。
“小羊哥哥！”
任炀拿镜头拍了下桌子，说：“我们吃宵夜。”
“我跟叔叔来参加酒会。”段舟律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跟小羊哥哥视频。
任炀瞄到段舟律旁边放着一个酒杯，于是问：“是酒杯吗？”
“是葡萄汁！”段舟律连忙拿来杯子，当着任炀的面喝了一口。
任炀又看到段舟律穿着薄薄的西装外套，担忧道：“穿这么少会不会冷？”
“不冷，有空调！”
两人在视频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天内容也没什么营养，就是一些生活琐事。
挂断电话后，段舟律这才将手机还给叔叔，还不忘叮嘱道：“下次小羊哥哥找我，不要帮我回。”
两人从休息室里出来，费沉先送段舟律回去了。
住得近有个好处，回家顺路。
车子停在段家别墅门口，段舟律下车，跟叔叔招了招手，然后进到屋子里。
别墅里开了暖气，段舟律换下西装，被保姆阿姨带去洗澡。
睡觉前，段舟律拿来单词表，进行每日的记单词任务。
虽然是元旦假期，不过对段舟律来说和平时上学没什么区别，在家依旧是要上家教课，每天任务排得很满。
安立幼儿园有期末考试，考完之后就是正式放寒假。
这个寒假，安立国际有组织冬令营，段舟律也在少儿组的名单里。
段舟律看着冬令营名单，被叔叔接回家的时候，偷偷跟叔叔说：“不想去冬令营。”
今天费沉难得空闲，特意绕路来学校接段舟律回去。
趁着车子等红绿灯时，费沉问：“寒假想去哪？”
“想跟叔叔一起。”段舟律抓住叔叔衣角，“还有小羊哥哥。”
这个愿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费沉来到段家，跟老爷子说了一下寒假的事情：“学校冬令营流程太死板，不如寒假我带他出去逛逛，去一趟分公司。”
费沉说的分公司是在海外，意思是想自己带段舟律出国一趟。
老爷子对费沉很信任，应了下来。
段舟律回房间准备打包行李，拉着费沉回房间的时候，还不忘催促道：“还有小羊哥哥！小羊哥哥！”
*
城南，体育馆对面的某家小吃店。
任炀窝在桌子边盖着烤火被，正在休息看视频的时候，店里迎来了一大一小新客人。
“小羊哥哥！”段舟律在窗口外面招了招手，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外面很冷，任炀看到段舟律身上穿着大衣，连忙打开门，把人带到桌子边取暖。
除了段舟律，费沉也来了。
费沉身上也穿着长款大衣，戴着手套，很有欧式复古的风格，像是电影男主一样，穿搭很浪漫——
就是看着特别冷。
“任奥添舅舅。”费沉上前，跟任炀说了邀请度假的事情。
“去度假？”任炀一愣，下意识转身，看向桌边的任奥添。
桌子旁边，两个小朋友并排坐在一起取暖，盖着烤火被。
大概是烤火被太热了，任奥添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分过去，全部都挪给段舟律去盖。
“都给你盖。”任奥添非常贴心，已经热得不想盖被子了。
段舟律还没反应过来，身上莫名其妙堆了一层厚厚的被子被盖着。
任炀过去，将被子重新给两人盖好，还特意在任奥添旁边捂了一下被子。
照顾好两个小朋友，任炀这才转身，跟费沉说道：“是在国外吗？我们也没有签证……”
费沉：“签证很快，到时候小赵帮你们办。”
除了签证，所有出行费用都不用担心，包括住处和伙食，只要人过去就行了，待一周就回来。
条件非常诱人，是一次免费的旅行，而且还是在海岛，可以过冬。
大概是城南冬天太冷了，任炀听到“海岛”就非常心动。
第二天的时候，小赵过来带两人去办手续，还有买一些旅行用品。
日用品什么的都不用买，落脚处都有，任炀就买了一些夏天穿的沙滩装，玩具什么的。
因为是段舟律叔叔包下开销，所以在准备沙滩装备的时候，任炀全都买了双份，给段舟律也都准备了。
出发那天，任炀提着行李箱，和小外甥一起来到机场。
明明上飞机前穿的还是大棉袄，下飞机的时候就要脱掉。
海岛夏日炎热，任炀换成了短袖和沙滩裤，顺便给任奥添也换了衣服。
落地之后有专车来接，任炀坐在车上，大概是有些不适应气候变化，坐车的时候也有点头晕，靠在座位上闭眼休息。
头顶是温暖阳光，远处是沙滩景点，不少穿着泳装的游客在那边玩，现在正是度假高峰期。
沙滩附近有一家旅游酒店，也是费家旗下的，酒店经理已经安排好住处，是一间两百多平的套房，落地窗刚好面朝沙滩，可以俯瞰大海。
一行人抵达酒店时间是下午三点，时间还足够，下午还可以出去玩。
就是任炀坐车过来不太舒服，进到酒店之后，被空调冷风一吹就难受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段舟律叔叔，我有点头晕，先去休息。”
任炀头晕，回了房间先休息，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费沉先带两个小朋友去餐厅吃东西，可能因为少了一个人，两个小朋友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活跃。
侍应生将三份套餐送上来，任奥添握着勺子，只吃了一点就没吃了。
套餐里有一份蛋糕甜点，任奥添没有吃，将这个小蛋糕单独放好，打算带回去给舅舅吃。
对面的费沉注意到了，问：“你不吃？”
任奥添摇头：“带回去给舅舅。”
段舟律也没吃了，将自己的那份蛋糕递过去，说：“我的也可以给小羊哥哥。”
费沉：“餐厅还会再做，等下会有人送过去。”
一下午时间，两个小朋友都没怎么玩，连沙滩也没去，想等任炀醒来了再一起玩。
离开餐厅，任奥添拿着一杯水果饮料，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舅舅还在睡。
卧室里昏昏沉沉，遮光窗帘紧闭着。
任奥添走过去，将饮料放到床头柜上。
任炀睡得比较浅，听到声音后迷迷糊糊睁开眼，“嗯？”
任奥添主动坐在床边，跟舅舅说：“我们吃完东西了，给你带的饮料。”
“吃饱了吗？”任炀笑了声，就是声音有些虚弱，还没有适应。
“吃饱了。”任奥添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一声闷响。
“我摸摸看。”任炀伸出手，隔着衣服揉了揉任奥添的肚皮。
可能因为冬天吃得多，又是天天坐着不动，现在任奥添都有小肚子了，软乎乎的。
任炀也想起来陪小外甥一起玩，就是头晕难受，实在是撑不起来，只好道：“舅舅先睡了，你跟小段好好玩，有事就找叔叔。”
任奥添很听话，没有再打扰，起身离开。
床上，任炀还在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任炀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进来了，还以为是任奥添，下意识道：“手机在桌上，你要的话就拿去玩。”
床边那人没出声，将热水杯放到桌子上后，静静等待片刻。
只是任炀又再次沉沉睡去，没有睁开眼，呼吸平稳。
费沉这才转身离开，关好房门。
卧室不远处，套房的餐厅里，两个小朋友老老实实坐着，还一直探头往卧室那边看，就只看到叔叔一个人出来了。
没看到想看到的人影，任奥添问：“舅舅呢？”
费沉回到桌边，卷起白衬衫袖子，说：“他不舒服，还在睡。”
桌上是四人份晚餐，只不过空了一个人的位置。
晚餐是当地特色咖喱饭，还有一盘配套的饭后水果拼盘，厨师都已经切好果肉，可以直接吃。
任奥添没有吃饭，而是先拿过拼盘打算吃水果，不过拼盘里就只认出西瓜和哈密瓜，其他都不认识。
拼盘还有一种淡黄色的果肉，也不知道是什么水果，不过看起来应该味道不错。
吃东西的时候，任奥添先吃最喜欢的西瓜，然后再吃哈密瓜，最后餐盘里只剩下那个不认识的果肉。
拿叉子插住那个不知名果肉，任奥添毫无防备咬进嘴里，一瞬间，整张脸痛苦到变形。
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从舌头扩散，任奥添好不容易才咽下去，盯着剩下的果肉，问叔叔：“这个是什么？”
费沉看了一眼便认出来，回：“榴莲。”
任奥添盯着盘子里剩下的榴莲，想了想，将拼盘里的榴莲单独挑出来放进一个盘子里，然后递给旁边的段舟律。
“给你吃。”任奥添语气真诚。
段舟律看着盘子里的榴莲，疑惑道：“你不吃榴莲吗？”
段舟律是知道榴莲的，不过他没吃过单独的榴莲果肉。
“我吃了，留给你吃。”任奥添非常乖巧，将榴莲送给段舟律后，自己就低头吃饭去了。
段舟律盯着盘子上的榴莲，还有些莫名其妙，直到拿起叉子咬到榴莲第一口，眼睛就睁大了。
段舟律皱着脸，好不容易才把榴莲给咽下去，看了看任奥添送给自己的榴莲果肉盘子，再看向自己的拼盘。
每个人的水果拼盘内容都是一样的，段舟律的拼盘里也有榴莲。
于是段舟律拿着叉子，将自己拼盘里的榴莲挑出来，和任奥添的榴莲放在一起。
小小的餐盘上面堆满了榴莲果肉，段舟律看着这个榴莲餐盘，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叔叔。
餐桌对面，叔叔一举一动非常优雅，握着刀叉用餐。
突然，费沉用餐动作一顿，看着自己面前多出来的一个餐盘，上面全是榴莲。
段舟律默默将餐盘推过去了一点，小声道：“给叔叔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