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平静些之后,洛岩吸吸鼻子,抬起头,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你的衬衫都被我弄湿了……”
时凌渊的手从洛岩的背部松开,缓缓道:“没事——”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合适。
毕竟对于神族而言,“安慰”是一种非常陌生的行为。
神族不需要安慰,自然也就不会去安慰同类。
洛岩揉了下自己的眼睛,低声道: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还好你及时把她送来了医院,要再晚一些……我都不敢想。”
时凌渊看着洛岩发红的眼圈,忍不住再次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别见外。”
洛岩嘴角扯了下,算是回应。
这勉强做出来的一个笑容,倒是让时凌渊更觉得难受了。
如果自己是人类,如果自己知道人类此时应该怎么反应,是不是就能让洛岩好过一点?
他的心中,几乎生出了一种叫做“懊悔”的情绪,懊悔自己没有没有再多研究一下,人类之间到底要如何“安慰”对方。
这时,一只乖乖没有出声的小统,轻轻蹭了下时凌渊的腿。
时凌渊低头一看,小统的屏幕上,是一个哭泣的表情,外加一个管家的小领结。
时凌渊沉默半秒,明白了。
如果不知道怎么做,那就想想,洛岩此时会怎么做吧。
他深呼吸一下,伸手摸了摸洛岩柔软的头发,轻声道:
“现在没事了。”
“你先休息一下?”
“或者至少先吃点东西?”
洛岩摇摇头:“不用,我也不饿。”
这一整天下来,两人就在来的路上,分享了一个洛岩提前做好的三明治。
洛岩之前还说,等从福利院出来后,要带时凌渊去吃他小时候很喜欢的一家米线店。
一路上,他眉飞色舞地形容了一遍那个米线有多好吃,说自己以前打零工挣到了一点钱以后,会一年奖励自己去吃一次这个米线。
其实时凌渊对外面贩卖的食物都没什么兴趣。
可看到洛岩如此开心的模样,他也生出了几分兴致,止不住地点头,说“听上去真不错”。
但现在的洛岩,自然是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情了。
时凌渊皱了下眉,开始思考此时应该怎么继续劝洛岩去吃东西。
这时,小统又默不作声地用爪子蹭了蹭洛岩的腿。
像是在安慰,又像是撒娇。
洛岩低头摸摸小统的脑袋,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一根大骨头,骤然反应过来:“时先生,你也没吃东西,这一整天了,你,你要不快去吃点东西,然后就近找个酒店休息一下?”
时凌渊立刻顺着他的话道:“我是有点饿了——”
洛岩脸上显出些羞愧:“是我疏忽了……”
时凌渊打断了他:“所以,你能陪我去吃点东西吗?”
洛岩一怔,知道这是时凌渊在变着法地让自己吃东西。
他略微犹豫一下,想到现在姜院长不需要人陪护,晚上也不方便再一直打电话,与其在这里坐着生气难过,不如逼着自己去补充□□力。
于是他点点头:“好。”
*
这间私立医院的一楼就有一个自助餐厅。
餐厅二十四小时开放,提供面包、三明治、鸡蛋、牛奶、白粥这样的简餐。
神经高度紧张了一下午的洛岩,坐在餐厅的深灰色单人矮沙发上,人还有点懵。
时凌渊去取了粥和小包子过来,放到洛岩面前,又道:“如果不想吃这些,我可以再去订其他的。”
洛岩摇摇头,说不必麻烦了。
他拿起一个小包子,机械地嚼了几口吞下肚,又喝了半碗粥。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绷得死紧的神经,也稍微松弛了那么一两分。
洛岩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眼睛也恢复了些亮色。
他看着眼前的餐盘,又看着时凌渊面前的小面包和牛奶,终于说出了下午以来,第一句没那么紧迫和沉重的话:
“时先生,你学会自己在餐厅取食物了啊。”
时凌渊听着这句话,看着洛岩重新亮起来的眼睛,心里那种堵得难受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一大半。
他眼角弯了弯:“嗯,跟你学的。”
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后,在时凌渊的坚持下,洛岩跟着他到了私立医院顶楼的休息区。
这个休息区是特地开放给陪护家属的,一个个的小单间,色调柔和,里面都是可坐可卧的长沙发。
洛岩撑了这大半天,着实也有些累了。
他坐到长沙发上,不过两分钟,身体就软了下去,发出了匀净的呼吸声。
时凌渊从一旁的柜子里找出毛毯来,轻轻抖开,搭在了洛岩身上。
他坐到沙发的另一端,摸了摸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小统,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比了个“不要吵闹”的姿势,自己也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时凌渊化作人形的时候,睡眠一向很轻。
稍有些响动,他都会醒过来。
所以,凌晨三点左右,当洛岩换了个坐姿,时凌渊立刻就醒了。
看着全神贯注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的洛岩,时凌渊皱起了眉头。
怎么才睡这么一会儿?
作为人类,洛岩的睡眠时间,远远不够吧?
捧着手机的洛岩,察觉到时凌渊的目光,带着点儿歉意的轻声道:“啊?我吵着你了?抱歉……”
时凌渊摇摇头:“没有——倒是你,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洛岩道:“我在整理下午拿到的那些信息。我已经托人去找了公关公司,我这边尽快把信息整理好,他们就能在网上把真相发出来,免得被人带了节奏。”
时凌渊揉了下眉心,道:“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你整理的东西?”
洛岩迟疑一下,道:“这……不用了吧。这些事,太牵扯精力了。”
虽说时凌渊是自己的朋友,但自己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人家本来只是想来看看福利院,再做点捐赠,如今却被迫陪着自己一起跑医院,一起熬夜。
自己总不能再让他连“以毒攻毒,找水丨军澄清真相”这样的事也帮忙。
时凌渊道:
“是这样,我有一个……合作伙伴。他非常擅长类似的事情。”
“从信息搜集、整理到发布,他应该都能做得不错。”
“而且他和我们有时差,现在正好是他的工作时间。”
时凌渊这么说的时候,一旁的小统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摇尾巴,满屏幕都是笑脸。
嘻嘻,笨蛋主人一定是在说我的本体!
本体也是我嘛,所以就是在夸我!
洛岩又迟疑了下,思考片刻,道:“……如果是这样……那能不能麻烦时先生,转交给你的朋友……?”
刚一说完,洛岩立刻就脸红了。
从理智上来说,找一个专业团队来帮忙,效果是最好的。
可自己怎么又向时凌渊求助了呢?
自己都……都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
从情感上,一想到这一点,洛岩心里就有些发虚。
时凌渊应道:“把资料发给我,我现在就联系。”
他的语气,没有半点迟疑或者犹豫。
洛岩也就不再推却什么,打开了蓝牙传送。
时凌渊拿着手机出了休息室。
小统也跟在后面,啪嗒啪嗒地跑出去了。
不过一分钟,时凌渊就回来了。
“好了。”时凌渊面色平静,语调沉稳:
“明天早上六点,会有完整的报告发到你手机上。”
“现在,你再睡会儿。”
时凌渊看着眼睛通红的洛岩,不知道为何,突然又想了下午那些小朋友们和洛岩玩儿的管家游戏。
他便又加了一句话上去:
“管家先生,这是主人的命令。”
洛岩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他把视线从时凌渊身上挪开,小声嘟哝着:“你,你当自己是三岁小朋友么,还玩儿什么角色扮演……”
这句话说完,他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为了掩盖自己的脸红心跳,洛岩往沙发一倒,抓过毯子,直接蒙在了头上。
所以,他不会看见,此时的时凌渊,连耳朵根都已经红透了。
*
时凌渊的朋友果然非常靠谱。
六点整,一份清晰无比的报告,还附带大量的照片、视频,就发到了洛岩的手机上。
这份报告里,不但有洛岩提供过去的资料,还有许多洛岩都没有掌握到的材料。
比如那些接受采访的前工作人员,最近接受大额转账的记录、同“记者”会面,在“记者”的暗示下,故意扭曲事实的视频。
从拍摄的角度来看,这些视频应该是他们会面时,餐厅的摄像头记录下来的。
洛岩没想到,时凌渊的朋友,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这样具有决定性的视频都能拿到手。
洛岩一张张照片、一个个视频的看过去。
看到其中一个时,洛岩的手瞬间攥紧了。
“居然是他——!”洛岩咬牙说着。
昨天那篇让姜院长晕过去的采访,那位自称被姜院长性丨骚丨扰的“匿名青年”,居然是姜院长曾经寄予厚望、一路资助他考上重点高中、一流名校的青年。
青年名叫王柠,长得人模人样,说话也有条有理。
视频里,那些找到王柠的人,声称只要王柠按照他们要求的说,可以给王柠提供一笔可观的安家费,以及一个编制内的、稳定的工作。
王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更可怕的是,那段“性丨骚丨扰”的话,是王柠自己要求加上去的。
这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用类似于在课堂上发言的那种语速与语调,有条不紊地说:
“如果只是声称她有体罚、虐待的行为,我认为看点不够。”
“现在大家喜欢什么?越刺激越狗血,大家越喜欢。”
“不如,就说她一个中年妇女,其实内心压抑已久,十分变态,会将这些稚嫩的孩童当做幻想的对象,甚至还会做出骚扰的举动吧。”
“这么一来,网上的骂声,绝对能逼得她立刻干不下去的。”
坐在对面的几位小喽啰都听愣了。
其中一个,小声问道:“王哥,你这么一说,万一闹得太厉害,再有其他人来调查……”
王柠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她在福利院的时候,总会抱孩子吧?总会亲孩子吧?这些事实有了,再找几个营丨销号往那个方面一带,谁能证明她没有性丨骚丨扰过?”
小喽啰们这才回过味儿来,一个个都赞叹道:“王哥有想法!将来一定比我们有出息!”
王柠笑而不语,眉眼间却有些得色。
洛岩关上了视频,眼里阴云密布。
王柠,这个当年和自己一样,抱着姜妈妈的腿,缠着姜妈妈讲故事的孩子,如今为了那点儿钱,居然做出来这种事……
这种行径,决不能原谅!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洛岩的脑袋就开始一阵阵的痛。
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
去,去给这不知好歹的人,一点教训。
打晕他,甚至打死他。
不然,怎么对得起姜妈妈?
对,现在就去。
不要告诉任何人哦。
特别是,不要告诉时先生……
洛岩的眼神,开始有点发直。
他定定神,先把报告发给了公关公司,接着挤出一个笑脸:“时先生,今天你要是没什么事,不如先回凤凰城?”
时凌渊看着他,道:“你呢?”
洛岩摊摊手,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报道已经发过去了,我就在这里再等等。等姜妈妈醒了之后,我也回凤凰城。”
时凌渊盯着洛岩明显有些闪烁游移的目光,抿了下嘴唇,道:“好。”
*
时凌渊走后,洛岩跳上了前往王柠家的公交车。
王柠大学毕业后,回到了C市,在一家私企找了份工作。
洛岩也不知道王柠具体的工作是什么。
他最后一次看到王柠的朋友圈,是这人PO了一张他和女朋友在海岛旅游的照片。
有人在照片
王柠答:快了!
洛岩当时还挺为王柠高兴的,给照片点了个赞。
从私立医院到王柠家并不远。
洛岩下车的时候,还不到早上8点。
洛岩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了烦躁的声音“谁!”
洛岩捂着嘴,闷声闷气地应着:“快递!当面签收!”
门开了。
一个头发蓬乱,满脸胡子茬的青年露出了半张脸。
他一看到洛岩,当即就要关门——
然而,菌丝早已将门卡住。
王柠还没回过神来,腹部就一阵剧痛,痛得他差点直接呕吐。
是菌丝,菌丝凝成的拳头,一点没省力气,专往他肚子上招呼。
洛岩看着瞬间跪到在地的王柠,冷哼一声,闪身进屋,关上了门。
菌丝非常贴心地把王柠五花大绑好了。
而且,虽然洛岩没有提示,这些菌丝已经自动化成手掌模样,正在啪啪啪地怒扇王柠的耳光。
洛岩猜测,或许是从小和自己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小蘑菇,也对王柠这样的行为极为不齿吧。
等王柠被扇成了猪头,菌丝又重新变成拳头模样,狠狠撞向王柠腹部。
这一次,王柠跪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呕吐起来。
洛岩用菌丝捏住这人的下巴,恨恨道:“王柠,你是穷疯了还是变态了?!这样的谎你都敢撒?!”
王柠肿着眼睛看着他,一张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血又是呕吐物:
“呵,呵,我是疯了!”
“我他妈早疯了!”
“她把我救下来做什么?她养我做什么?!”
“她教我的那些狗屁道理,什么好好读书,什么无愧于心,有屁用?!”
“我那么辛苦走过来,我以为我终于熬出头了,结果呢?结果呢?!”
“人家一听我的出身,不还是把我当狗一样赶出来吗?!”
王柠哇哇叫着,又哭又嚎地说了许多疯话。
说实在的,洛岩没有什么兴趣往下听。
无非是不得志,无非是被抛弃,无非是被冷落。
可是,难道就因为自己过得不够好,反倒要把这一切,都算在恩人的头上?
洛岩冷声道:
“行了。”
“我不是你的心理咨询师,你不必跟我吐苦水。”
“我不是来开解你的,我是来让你——付出代价的。”
话音刚落,菌丝便呼地涌过去,先一拳揍晕了王柠,再牢牢捆住他的脚踝,要把他倒吊到天花板上。
然而,王柠才被拖了几下,菌丝突然定住了。
白白的菌丝,停在原地,无论洛岩怎么暗暗命令,都不肯再动。
洛岩皱着眉头,轻声道:
“小蘑菇,听话。”
“我不会让他死,只是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这时,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洛岩肩上。
“洛洛,好了。”
洛岩身体一抖。
他那明显有些涣散的眼睛,多少回过点神来。
他嘴唇颤抖着道:“时先生,你怎么……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来……阻止我的?
时凌渊用手圈住了洛岩的肩,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声音低低的:
“不要弄脏了手。”
“我知道你很生气。”
“我知道你想教训他。”
“但是,我们别用拳头,用脑。”
“‘我们要让他们忏悔,让他们真正感受到痛苦,让他们付出自己该付的代价,明白吗?’”
洛岩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过了好半响才道:
“可是,可是,时先生……”
“像他这样的,这样的,能拿他怎么办呢!”
这人的所作所为,只怕连看守所都不会进,又怎么可能让他忏悔?!
时凌渊沉声道:
“放心,我认识最稳妥的律师。”
“他会找到合适的角度,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个垃圾永远不可能再得到他想要的名声与地位,终生都会背负着罪名。”
“现在,你先跟我离开。”
说罢,时凌渊板着洛岩的肩膀,把人拽离了屋子。
*
时凌渊直接把人带到了一间私密性极好的酒店。
他逼着洛岩去洗热水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洛岩站在热水底下,整个人都有点呆滞。
我刚刚,在做什么?
我虽然嘴里说着不打算吊死王柠,可我把他就那么倒吊在那里,再锁上门,和吊死他又有什么区别?
我是想让他受教训,让他忏悔,但这不包括动手杀人啊!
我这是怎么了?
蹲在时凌渊身旁的小统,屏幕上打出好几个担忧的表情。
他大概知道洛洛遇到了什么。
就和自己最开始,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洛洛做的菜送给笨蛋主人一样,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在给洛洛设置障碍,在“趁虚而入”地误导洛洛。
可是,可是自己虽然知道,却没有办法告诉笨蛋主人!
啊这个笨蛋主人,这个最厌弃人类这种冲动行为的主人,会不会就此认为,洛洛也不过是个愚蠢的人类?
浴室的水声停了。
洛岩穿着略显宽大的睡衣出来了。
一直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时凌渊,站起身走过去:
“头发还是湿的?”
“来,我帮你吹干。”
洛岩惊了一下,连声说着我自己来就行,却还是被时凌渊摁在洗手台的镜子前,用吹风机对着吹了起来。
一旁的小统:咦?笨蛋主人好像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误会呢!真好!
待洛岩的头发干了,还蓬蓬松松像只小肥啾一样了,时凌渊深呼吸两下,道:
“昨晚你后来是不是也没怎么睡?”
“你这样精神太紧张了。”
“神经绷太紧,容易做出些傻事。”
“所以,你先去好好睡一觉——姜院长那边,有任何新消息,都会通知我。”
“报道,我也找朋友在跟进。”
“你闭上眼,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吧。”
时凌渊的声音,又低又柔,如同能催眠一般。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早就放下来了。
室内只有灯光柔和的夜灯。
知道自己有些行为反常的洛岩,点点头,躺到舒适的大床上,盖好了被子。
这一觉,睡了不知道有多久。
洛岩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以至于当他在朦胧中睁开眼,看见时凌渊就坐在自己枕头边时,他甚至不能分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迷迷瞪瞪地坐起来一些,头靠在时凌渊的肩膀上,梦呓般说着:
“先生……我刚刚做梦了……”
“梦里面,我还是我,可你好像变成了个孩子……”
“你大概……十来岁?”
“你被人欺负了,那人渣骂了你的家人,你好生气,你想揍他……”
“然后,然后我抱着你……”
“我在梦里,跟你说,小寒,别用拳头,用脑……”
“先生,这次,换成是你,来阻止我吗……”
时凌渊的呼吸,急促了些。
他没有应声。
洛岩说完这几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就这么枕着时凌渊的肩膀,又睡着了。
时凌渊微微侧过头,在洛岩有些翘翘的,散发着橙子香的头发上,深深地嗅了一下,再一下。
他的眼里,慢慢蓄上了无法言明的郁结与纠葛。
洛洛,你在梦里看到的,是什么?
是我们都已经遗忘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