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岩缓缓站起身,略带着点儿歉意:“抱歉啊时先生,之前也没有想过你会来……”
给小统预留酒酿的时候,确实就没想过它的主人。
谁知道这次居然主人和狗狗一起上门了呢?
时凌渊再次咬了下嘴唇:“……没事。”
洛岩还是有些尴尬,又道:“时先生,虽然酒酿圆子没了,店里其他东西都还有,三鲜馄饨、虾仁馄饨,红汤清汤的都有——你要哪种?”
时凌渊脸上的薄红渐渐消退了。
他的声音沉了沉:
“不必了。”
“我也不爱吃肉。”
如果说,人类烹煮出来的素食是淡而无味,那么人类做出来的肉食,简直就是难以下咽。
时凌渊并不想为难自己的人形躯体。
洛岩倒没有多吃惊,只道:“原来你是素食主义——呃,店里还真没有素馄饨呢。”
馄饨嘛,不管肉多肉少,总得有那么一点肉味儿,配着汤水才叫爽口好吃。
时凌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事,不必了。”
洛岩皱了下眉头:“那怎么行,外面这么大雨,总得吃点儿热乎的——”
时凌渊瞥了眼刚吃完热乎酒酿圆子,现在趴在地上笑得一脸幸福的小统,嘴角微微向下沉了沉。
“这样吧。”洛岩眼睛一亮:“我给你做个菜单上没有的吧!”
“阳春面怎么样?”
“时先生,鸡蛋你能吃吗?”
洛岩知道,素食也分严格素食和非严格素食的,不知道时凌渊是哪一种。
时凌渊依然道:“不必麻烦,等雨停了我就带小统回去了。”
洛岩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我正好自己也要吃晚饭啦——不过是一锅面分两个碗装而已,一点儿不麻烦。”
时凌渊顿了两秒,道:“那……不加鸡蛋了。”
“好呀,那我去煮面了,你稍等!”洛岩飞快地进了厨房。
时凌渊的轮椅,飘到饭桌前停了下来。
店里面还没走的两桌客人,看着这出奇俊美的青年,还有他那造型奇特的轮椅,都忍不住偷着看两眼。
有两个爱嚼舌头的老油条,已经忍不住窃窃低语起来:
“那男的是个什么人?以前这片没见过啊。”
“那身打扮,不是工厂区的吧——”
“哟,这脸是真好看,只不过可惜是个残废。”
说到这个话题,这两人就像说到了什么隐秘的兴奋点一样,咧着嘴讨论起来:
“你说他是腿坏了,还是整个下丨半丨身都瘫了?”
“啧啧,如果是都瘫了,那中间估计也不能用了吧——也不知道这人娶没娶老婆。”
“哎,就怕是先娶了老婆再瘫的,那他老婆不得守活寡啊,啧啧啧。”
“怎么着,你还替人担心上了?是不是还想代劳一下啊?哈哈!”
两人吃准了坐轮椅的人奈何不了他们,所以话题越发下作,一边说还还不停往时凌渊脸上瞟,专想看看这人听到这些侮辱的话以后,脸上那种又痛苦又不能反抗的表情。
可这青年男子似乎没听见,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是他脚边的机械狗狗,已经立着身子转向这边,屏幕上漆黑一片。
然而这两老油条,哪里会怕这种陪伴型的机械宠物,反而吃吃笑了起来,说的话更加不堪入耳,以至于另一桌顾客都听不下去,冒着雨也要匆匆离开了。
就在这两人嬉皮笑脸唾沫横飞之时,“哗啦”一声——
两人放在桌上的馄饨碗,还带着半碗馄饨汤的,被什么东西卷起来,倒扣在了他们头上。
带着油花葱花的汤汤水水,瞬间流得他们满头满脸。
“哇啊!”
两人惊叫一声,从桌子边直接跳起来:
“见鬼了见鬼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老板!老板!出事了!”
洛岩从厨房里探个头出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这边:
“哟?这是怎么了?”
他走出厨房,连纸巾都没有递过去,反而慢吞吞地说:
“哎呀呀,两位,馄饨汤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洗脸的呀。”
“就像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说脏话的呢。”
听到这里,两根老油条还有什么不明白,又惊又怒地叫骂起来;
“X你X个X的,你搞的什么鬼!”
洛岩眉头一皱,两团菌丝直接封住了他们的嘴。
完全看不清洛岩动作的老油条,这下是真的有点怕了。
两人的眼睛瞪得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喉咙里还发出嘤嘤嗡嗡的声音,不知道是在继续叫骂,还是在求饶。
洛岩也懒得分辨,用菌丝绑住他们的手脚,拉开店门,直接将两人丢了出去。
外面雨还未停,两人倒在雨地里,像两条虫一样扭动着,喉咙里发出近似于“杀人了杀人了”一样的惨叫声。
洛岩走到店门口,手指轻轻一动,撤掉菌丝,半眯着眼,脸上挂着点儿笑:
“本店以后不欢迎两位。”
“现在,麻烦滚远一点。”
说完,他完全不给老油条们开口再骂的机会,直接让菌丝把他们丢到了10米开外的街对面。
这种油虫,不敢再过来正面挨打,却也不忘再跳脚大骂一番,以显出自己的本事。
而这瓢泼大雨,完全掩盖了他们无能狂骂的声音,只会让他们声嘶力竭狼狈不堪。
*
从头到尾,时凌渊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但如果非常地观察,会发现他的瞳孔里,闪出了一点点亮光。
这亮光是如此微弱,以至于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它的存在。
洛岩重新关好门,并没有特地去跟时凌渊解释什么,而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指示着小机器人清理地面、收拾碗筷。
他自己则回到厨房,把挂面下进了锅里。
真是的,都耽误人家煮面了。
没一会儿,阳春面做好了。
宽汤细面,汤头鲜美,葱香浓郁。
时凌渊低头看了眼这碗面条,喉咙无意识地滚了滚。
“吃吧吃吧,面条就是刚出锅最好吃,冷了软了就完全不是那个味道了。”
洛岩捧着自己那碗加了个煎鸡蛋的阳春面,笑眯眯地坐在了时凌渊面前。
但时凌渊依然没有立刻动手。
他抬头看着洛岩:“你刚刚把那两个人丢出去了——不担心他们以后回来找茬?”
洛岩自己已经嗦了一筷子面到嘴里了。
他把面条吞进肚以后,笑着道:“不怕。”
“时先生,你放心。”
“对于这种老流氓小流氓,我还是很有底气的。”
时凌渊的眼神微闪:“……底气?”
洛岩笑着道:“嗯,我有‘异能’啊!”
“我刚刚把他们丢出去,也是用的异能哦。”
虽然洛岩现在并不讨厌时凌渊,但他可没有和这人交代小蘑菇来龙去脉的打算。
毕竟,谁知道时凌渊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时凌渊听到这里,笑了一下,也没再问。
他低头挑起一筷子面条,慢慢往嘴里送。
……这个,这个味道……!
这是怎么做到的?
碧绿的葱花洒在浅棕色的汤汁里,宛如春天爬在篱笆上的豆蔓,满满都是春日的气息。
小麦那种特有的,混合了阳光气息的麦香,被完完整整地保留在了细细的面条里。
时凌渊慢慢咀嚼着,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人管这碗面,叫“阳春面”。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再做任何无谓的停顿,只是快速而优雅地吃起来。
片刻之后,面条、葱花、汤水,全都没了。
碗底干净得泛光。
时凌渊看着空荡荡的碗,这才回过神来:
我……?
我吃光了?
我把一个人类煮出来的,平平无奇的一碗面条,吃光了?
他抬头看着洛岩,眼神里多了一丝茫然。
这边洛岩正捧着碗喝面汤呢,完全没有注意到时凌渊的目光。
等洛岩放下碗时,时凌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淡然,带着一份天然的闲散。
洛岩看着时凌渊面前的空碗,笑眯眯地问着:“好吃吧?”
时凌渊的眼角微微弯了下:“好吃,谢谢。”
他顿了下,又道:“多少钱?”
洛岩也笑得眼角弯弯:
“这是你陪我在吃晚饭,我怎么可能还收你钱呀。”
时凌渊又怔了下,这次唇角扬了起来:
“这样噢。”
“今天,谢谢你了。”
洛岩摆摆手:“一碗面而已,别客气别客气。”
时凌渊道:“我不是说面条……”
洛岩心里知道时凌渊是在指刚才的事,便道:“都是小事,你别介意。”
他想了下,又道:
“我要是不管啊,他们还会当我这里是个方便谈下三路话题的地方,保不齐将来还在这里嗨聊,反倒把其他真正吃饭的客人都吓跑了。”
“所以,其实和你没啥关系。”
洛岩说这话的时候,时凌渊只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眼里像是带着点儿笑意,又像是没有。
待洛岩说完,时凌渊点了下头,道:“原来是这样。”
洛岩很郑重地点头:“嗯,确实是这样。”
时凌渊没再接话,只是将目光转到收银台后方的柜子上——
那里,摆着“宇宙第一馄饨店”的儿童简笔画。
时凌渊道:“很有趣。”
洛岩这下有些脸红了。
他其实向来不吝于和别人提到自己的梦想,提到孤儿院里其他小朋友们的美好祝愿,但不知为何,听这人这么一说,他就莫名其妙有些……慌。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啊,那个啊,那个是小朋友们送我的,我很喜欢,我也想把这个当做目标,就摆在那里了。”
时凌渊立刻注意到了洛岩的动作,也看到了洛岩泛着红的脸。
他轻轻一笑,道:“我是说,画上的你,打扮得很有趣。”
这张简笔画上的洛岩,穿着身小西装,戴着规规矩矩的蝴蝶结,看上去彬彬有礼煞有介事。
不知为何,洛岩脸更红了。
“那个啊……”洛岩解释着:“那个是,小朋友们喜欢看我穿上这种管家装,和他们玩儿管家少爷的游戏。”
“所以,所以就画成了这样啦。”
“噢……”时凌渊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他抬起左手腕看了下表,又看了下外面:“雨停了,我准备带小统回去了。”
洛岩站起身:“嗯,我送你。”
时凌渊微笑道:“不必。”
洛岩便帮着时凌渊开了门。
临出门时,时凌渊侧过头:“那个酒酿圆子……什么时候还会再有吗?”
洛岩先一愣,随后笑着道:“明天就做新的,三五天总能好了——啊,不如这样,周日我去散步的时候,给你和小统带一些过去?”
时凌渊的眉目完全舒展开了:“好。”
很快,时凌渊的轮椅就飘向了街角的一辆黑色大车。
洛岩也没再看,回店里开始收拾起来。
片刻后。
方才那两名老油条,精疲力尽地走在街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商量着改天一定要找个方法,让那个小老板好看。
一辆黑色大车从他们身边快速驶过。
两人都不以为意,更不会去想车里到底坐的是谁,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其中一人突然道:“X你X的,今天要不是你非要去吃什么馄饨,我能这么倒霉?”
另一人跳起来回骂了一串,意思是如果不是你先盯上那个轮椅男,两人也不会这么惨。
就这样,本来已经骂街骂得力尽神衰的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对骂。
两个男人,互相问候对方的下丨半丨身,骂得唾沫星子四溅,骂得喘不过气了,走不动路了,嗓子嘶哑得说不出话了,也还在互骂,互挠。
至于最后两人会骂成个什么样,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
周日。
上午。
凤凰城上空。
一架世界政府的飞空艇,停在了那形如神鸟的云团旁边。
飞空艇舱门缓缓开启。
在这种高度开启舱门,本应引起剧烈的空气流失。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四周一片平静,平静得完全不似高空。
两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官员,一位年长一些的满脸严肃,一位年轻一点的带着点儿紧张,两人抬脚迈步——
“唰”
两人的身影消失了。
瞬息之后,两人出现在了一个空旷的、不知道哪里是顶哪里是底、哪里才是边界的奇异空间。
年轻的官员,尽管此前已经做过数次模拟和训练了,如今到了这无法辨别上下左右、重力感也颇为奇特的环境里,还是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年长的官员也没工夫管他,只是紧紧盯着面前的一团黑雾。
那团黑雾,和这个空间一样,不知道哪里才是边界,无法形容出它的形状。
更让人遍体生寒的是,黑雾里隐隐透出一只眼睛,一只毫无温度、却又无所不知一样的眼睛。
“先生。”年长官员先开口了。
他尽量仰起头,忍着心中的不适,接受着那只眼睛的打量:
“先生……我们很抱歉。”
“这个月,包括蓝色金刚鹦鹉在内的十个物种,已经功能性灭绝。”
黑雾里,传来阴阴冷冷的声音:“我知道。”
年长官员的衬衫,被他自己的汗浸透了。
他极力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卑微:
“但是,我们没有放弃。这个月内,世界政丨府已经新划定了四个自然保护区,总共涉及约300种濒危生物,包括……”
这人,将眼前这位“邪神”或许早已知道的事,又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
黑雾似乎在变化着形状,又似乎没有。
但总之,里面没有传来一点点声音。
官员的汗滴从他的额角流下,糊住了他的眼睛。
但他不敢伸手去擦。
即使是受过再多训练、见过再多风云的专业人员,在面对这样像是纯粹的邪恶聚集而成的不明物体时,也无法对抗颤抖和恐惧的本能。
“过去一个月里,我们一直在努力,并且取得了卓有成效的进展。”
“那么,按照您此前的指示,我们是否可以继续领取……”
黑雾里,扔出来一个绿色的结晶体。
年轻的官员双脚起跳,像捧着什么救命的宝贝一样,捧住了这个结晶。
“离开。”黑雾里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
话音一落,两人已经传回了云团之外。
飞空艇的舱门依然还开着。
两人赶紧跳了回去。
年长的还能站住了不至于立刻软倒,年轻的官员,已经全身是汗地瘫坐在地上。
年长者拍了下他的肩膀:“表现的不错,至少当时没有跪倒。”
年轻人浑身发抖,没有说话。
年长者叹口气道:“实在是……可怕啊,这种比深海巨物都要可怖的压力,不,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想象出来的气压……”
一旁的年轻人,轻声念着:“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不愧是神……”
年长者没有听清,反问道:“你说什么?”
年轻人抖了一下,醒过神来,忙道:“哦哦,我在说,还好,还好拿到了新的结晶体。”
年长者感叹道:“是啊,只有这种结晶体,才能调配出‘植物用营养剂’,才能救活蓝星上的作物……”
年轻人沉默片刻,问道:“老师,您说,为什么神会对我们有怜悯,会出手救我们啊?”
年长者的脸上显出深深的皱纹:
“怜悯?救我们?”
“不不,祂可不是怜悯。”
“你看到那只眼睛了吗?”
“那种眼神,哪里是怜悯的注视啊!”
“那种眼神,好比你走在路边,看到了蚂蚁在搬家,看到了蜘蛛在结网。你若是心情好,或许会抬脚迈过去,甚至帮蚂蚁挪开地上的障碍。”
“你若是心情不好,或许会当做没看见就这么直接踩过去——至于会不会踩死蚂蚁,那完全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懂了吗?”
年轻人低下头,眼里带着无人察觉的狂热与痴迷,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反复念叨着:“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神啊……”
其实年长者说得不错。
对于蓝星的作物生长得如何,对于人类是否要依靠这些作物才能生存,时凌渊,或者说这位“邪神”,并不在乎。
祂只不过是按照神族的传统,完成一些动作罢了。
祂们这个种族,从诞生开始,便独自在宇宙间漂泊。
祂们漫长的一生里,或许都不会遇到一个同类。
不过祂们也没有这个需求。
为了打发长得没有尽头的时间,祂们偶尔会观察其他种族的起源,成长,与陨落。
也有的神族,会在荒芜的星球上,主动抛下生命的种子,然后看着种子如何变化,文明如何成形。
对于神族来说,这无非是一个养成游戏。
至于养得好与坏,祂们并不在意。
如果养出了合心意的,神族不介意把这个文明送往下一个阶段,让他们继续成长。
如果养出了不合心意的,那就随这个文明自生自灭好了。
但经常看着看着,神族就会陷入沉睡,或者漂泊到了其他的空间与维度。
而祂们留下来的“养成游戏”,就落入“无人照看”的状态。
于是,在神族当中,有一条不能破坏的规则:
若是有一位神族,在一颗星球上创造出了生命,开始了一场“养成游戏”,而这位神族又消失到了其他空间,那么当这颗星球上的生命面临存亡之危时,和这颗星球处于同一空间的其他神族,会代自己的“前辈”,完成这场游戏。
新来的神族,可依自己的判断,听任这些生命彻底陨落化为粉尘。也可以动用神族的力量,让这些生命进入下一个阶段。
游戏嘛,就要有始有终。
而时凌渊,就是在沉睡中,不巧漂到了和蓝星相同的空间,不得已地进入了这场游戏。
其实,当祂第一次看到鲸鱼在月光下跃出波光粼粼的海面,第一次看到白色的鹭鸟在晚霞映衬下飞过,第一次听见蟋蟀在田野上放声歌唱,第一次闻到金色桂花在微风中散出的清香……
祂想,这个世界还是不错的。
所以,当这个世界的智慧生命,一种自称人类的生物,请求祂将蓝星从“粮食危机”中拯救出来时,祂同意了。
然而祂很快就发现:
被人类猎杀的鲸鱼,鲜血染红了海湾;
被人类活活拔掉羽毛的禽鸟,匍匐在地上,哀叫着等待死亡;
被人类烧成灰烬的雨林,浓烟覆盖了整个天际,遮蔽了所有的光。
噢。
原来这才是人类的真面目。
祂还发现,这个种族,即使是对自己的同类,也会带着文明的面具,干尽一切与文明相悖的事。
欺凌,掠夺,虐丨杀。
时凌渊只觉得厌恶。
祂对于这个游戏里养出来的智慧生命,已经失去了兴趣。
时凌渊知道,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粮食危机”其实不算什么。
就算没有结晶体,他们也能用别的方式熬过去。
在一个地球年之后,才是人类真正的危机。
到时候,就随他们去吧。
时凌渊想。
*
小统的“汪汪”声,将时凌渊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小统的屏幕上,飘过了一个茶杯。
时凌渊化作人形,用手敲了下它的屏幕:
“知道了。”
嗯,今天是那个人类,那个叫洛岩的人类来访的日子。
时凌渊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知道这人不是同类之后,还一次次地允许他来见自己。
更何况,自己还知道,这人在撒谎——
这人哪里有什么“异能”。
看上去,他只是机缘巧合地捡到了神族遗留的某样小玩具而已。
可自己明明意识到这一点,居然也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只是有些小小的好奇,甚至有些隐约的期待——
期待自己拆穿这个谎言的时候,能看到这人红着脸,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分辨的模样。
那模样……
等等,我在想什么,这都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时凌渊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
脚下的小统开始不住摇尾巴,像是在说“快走,快走。”
时凌渊略一迟疑,对小统道:
“你去拿两个土豆,还有番茄和黄瓜。”
小统也不问为什么,嗖嗖地就跑去了。
几分钟后,小统顶着一脑袋的蔬菜回来了。
小统的屏幕上,还晃着大大的笑容,一个打着蝴蝶结的盒子,以及一个可爱的小领结。
小统在说:是要送礼物给那个人吗?好呀好呀好呀。
时凌渊皱着眉头,道:
“什么礼物。”
“只是他之前一直在念叨土豆有多好,我想再调查一下,他究竟能用土豆做出些什么来而已。”
由于点头会让蔬菜掉下去,所以小统没有点头,只是在屏幕上打出一个微笑脸,代表:我懂。
嗯,我特别懂。
毕竟之前的世界里,你的说辞都是一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