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只在晋江文学城 幽暗森林

有明荔枝这个人质在手,祈行夜想要见到明镜台很容易。

就算明荔枝不想见到他哥,不对明镜台使用“人质”,祈行夜也有一百种方式找到明镜台。

——比如侦探社附近这几年新开的店,新搬来的邻居。以及不论日晒雨淋,只要明荔枝在家,就雷打不动在巷口卖水的大爷。

“怎么会有完全不挣钱,反而能坚持三年的店,还不仅是一个,而是一片。”

祈行夜摩挲下颔,笑道:“不论明镜台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他是真的派了不少人过来啊。”

悬镜集团的招聘里估计都有专门的职位了:跟踪小荔枝,时刻向BOSS汇报叛逆弟弟的消息。

明荔枝一惊,悚然回头看祈行夜:“老板你怎么会知道?!”

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的QAQ

祈行夜嫌弃:“你是没说——但侦探社周围全挤满了你喜欢的东西,你不觉得过于巧合了吗?”

最初两年还算克制,只是附近街区偶尔会搬来肌肉过于结实的白领,从不上课只蹲侦探社的所谓学生,感知敏锐得堪比雇佣兵的大爷。

作为常需要乔装打扮隐匿调查的私人侦探,祈行夜很擅长假扮成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对应不同的服装和举止习惯。

也因此,那些伪装的便衣,逃不过祈行夜的眼睛。

他倒是知道自家小兼职生是富二代,只当是富一代老爹不放心傻儿子,怕黑心老板把小蠢货卖去挖煤才来看着他。

但是,从祈行夜见过明镜台之后,事态就越发的不可收拾。

明荔枝喜欢的低调奢侈品牌,喜欢的冰淇淋,书店,家居店,咖啡店……这些与老城区调性完全不搭的奢华店铺,竟然雨后春笋般开在了侦探社附近。

祈行夜要是再猜不出来原因,他的侦探社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明荔枝:“…………”

“老板老板你不会赶我走吧,我对老板是真心的QAQ”

祈行夜赶紧抬手推拒扑上来的明荔枝,看被自己按住脑壳的小荔枝四肢并用努力划动靠近自己。

像落水的小柯基扑腾扑腾。

祈行夜:……噗。

他赶紧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你哥早就知道我知道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敢这样有恃无恐?你又在怕什么。”

在发现明镜台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并关注后,祈行夜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之前侦探社持续了数年的平静。

——明镜台虽然异常关注他,但大概率是想要交好,通过他去搭线秦伟伟,再通过秦伟伟与林不之结成利益同盟。

而非交恶。

明镜台不想让自己对明荔枝的关注被摆在明面上,更不想因此而惹怒祈行夜。

之前派来的人,恐怕主要任务只是确保明荔枝的平安,加上在必要时将祈行夜当做人质,威胁秦伟伟。

但不会随意撕破脸。

——刀只在刀鞘中时,才有威胁意义。

不过在与祈行夜见面后,明镜台就不再有这样的顾虑了。

他猜到祈行夜能猜到这一切真相,因此那次主动会面,更像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你好,从现在开始,我要监视你了。

过了明路。

就算之后祈行夜再想因为这个而发难,也找不到理由。

听祈行夜说完的明荔枝:“…………”

他人都傻了:“那我这段时间费心费力的想要遮掩,不敢让老板你发现那些人,是为了什么?”

祈行夜像在看一只小傻子,眼神怜爱:“谁知道呢。”

他耸耸肩:“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捉迷藏游戏。”

是的,祈行夜早就发现了明荔枝暗搓搓的小动作,但却坏心眼的没有提醒,而是看着小荔枝蹑手蹑脚的担忧,自己笑得异常开心。

黑心老板无异了。

明荔枝:“???QAQ”

当场一个爆哭。

等明荔枝拽着祈行夜哭湿了他整件衬衫,又哭倒了长城,来自云翳清的电话终于给了祈行夜机会,让他能从小荔枝手里抢回自己湿哒哒的衣角。

“祈老板,你还记不记得降头师阿泰?”

云翳清声音严肃:“我在追查我们找到的名字,有T国降头师认出其中一人曾在几年前去过T国,与T国上层密谈,极有可能涉及到T国境内的几处秘密实验室。”

“而那个人,如今在悬镜集团供职,是……明镜台的秘书之一。”

祈行夜动作一顿,微不可察的瞥过明荔枝一眼,转身向客厅外走去。

“那位秘书的档案发给我。还有,T国的秘密实验室……”

他轻笑着,仿佛在开玩笑:“别告诉我,那些实验室也都是悬镜集团承建。”

云翳清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却也说了一切。

祈行夜了然,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明镜台最近的行程,找到后发给我。”

云翳清应下,又有些担忧:“祈老板,这件事与小荔枝无关,不管你对明镜台怎么看,别牵扯到小荔枝。”

他诚恳极了:“你看小荔枝那傻乎乎被卖了都不知道的模样,他肯定和这事没关系。”

“…………”

祈行夜抽了抽嘴角:“不知道你这话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

小荔枝要是知道了,可不一定高兴。

况且——云翳清还不知道,荔枝,也是有刺的。

能从明镜台的掌控中脱身,还会给自己找靠山,比调查局都先一步找到他……明荔枝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傻。

祈行夜眸光带笑瞥了眼小荔枝:“云云,看在你这么维护小荔枝的份上,他应该不会卖了你。”

云翳清:“?”

挂断电话,祈行夜还没等上一秒钟,终端忽然响起了消息提示。

发信人“未知”:[悬镜集团实验室承建项目一览.pdf]

足足40G的巨大文件包,差点闪瞎祈行夜的眼。

祈行夜:[?发什么疯?你不是余荼的神奇海螺吗,怎么突然联系我?]

他还纳闷的特意退出去看了好几眼联系人界面:[发错人了吗?]

这位被余荼搜罗来的计算机天才人物,可是3队的压箱宝藏,除了余荼之外,没有人知道负责3队技术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姓甚名谁。

怎么一向被3队小心保护的暗处的技术人员,竟然会突然联系他?

祈行夜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发信人“未知”却显得乖巧极了。

[看你好像需要,我就先发给你了。我比情报部那些人快多了。但是我没有监听祈侦探你的电话,真的!]

祈行夜:……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无语:[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听我的?]

不等对面回答,他又补了一句:[最好诚实告知。敢骗我的话,接下来你要我帮忙的事,就可以直接不用说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能让技术人员主动找来的原因,祈行夜心中已经大抵有数。

——余荼。

果然,对面沉默了半晌,磨磨蹭蹭发来一句:[倒也没有特意监听你……主要是也没有谁能瞒过我。]

监听祈行夜×

监听全人类√

祈行夜倒吸一口冷气:“…………”

这就是顶级的技术吗?说话这么硬气!

[我们余队的事,祈侦探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做?]

对面犹豫再三,还是一咬牙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我看祈侦探你最近,好像没什么动静。余队失踪,祈侦探你有头绪吗?]

祈行夜:来了来了,果然是余荼。

他勾了勾唇角,掌控着主动权不急不缓:[在办。]

暗自数了几秒,等对面差不多开始着急起来之后,祈行夜才又慢悠悠补了一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如果有你的帮忙,应该会更快。]

发信人“未知”秒回:[当然当然!祈侦探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说!听说你缺钱,想抢.银行吗?我把金库密码送你啊。]

祈行夜:“…………”

草!3队行事都这么狂野吗?

他嘶嘶倒吸了两口气,赶紧按住躁动的技术,让对面稍安勿躁:[别轻举妄动。有需要我会主动联系你。]

对面一秒顺毛,乖乖巧巧应了一声,就连回应都带着波浪号透露着好心情。

祈行夜挑眉,轻笑着摇头。

看来这位技术,和余荼不是一个性格啊,被保护得这么好,简单到一眼能看透。

略施小计就让3队的技术归了自己,祈行夜心情大好,哼着歌向明荔枝招了招手:“走吧小荔枝,带你去找你哥。”

明荔枝:“!”

商南明立刻看了过来,声线幽幽:“我呢?”

“你?”

祈行夜扭头看了一眼书房里堆得满满当当的文件,只用双手比划了一下,但笑不语。

但意思很清楚:文件这么多,您还是先处理完工作再说吧。

商南明这个污染枢纽罢工,怕是全世界的污染机构都要乱了套。

商南明:“…………”

无可反驳。

于是平日里素有工作机器之称的商南明,只能被祈行夜嫌弃在侦探社,目光幽幽的注视着祈行夜带着明荔枝离开的背影。

像是刚新婚就被扔在家独守空闺的小媳妇,偏偏还碰上祈行夜这样的狠心人。

怨念极了。

明荔枝都被看得背后发冷,忍不住快走了几步。

直到窜出侦探社,商南明的视线被大门挡在后面再也不见,他才松了口气。

“老板,我们去,去找明先生吗?”

他踌躇着左脚蹭右脚,右脚踩左脚,纠结得恨不得原地刨坑:“那要不要先联系罗溟队长,多带几个人一起去?”

祈行夜抽了抽嘴角:“怎么,死也要拉几个陪葬吗?”

“你到底是有多怕你哥?”

明荔枝欲哭无泪:“哪敢不怕啊?不怕明先生,以为自己比他强的,一般坟头草现在都老高了。”

母亲死亡的时候,明荔枝还太小。

担心创始人骤然离世后内斗的悬镜集团,有人会对小荔枝不利,因此明镜台不放心的时刻将他带在身边,每隔几分钟就要抬头看看小荔枝还在不在,见到他抱着玩具嘿嘿傻乐,才会安下心继续做自己的事。

明明只是还未成年的小少年,明镜台当时自己也是孩子,却已经比大多数成年人还要熟练的照顾着小荔枝。

家庭教师上门时,常常会看到明镜台一边抱着小荔枝轻晃,哼着摇篮曲哄睡,一边淡定的超额完成学业。

即便是成年接管悬镜集团后,明镜台在开会,明荔枝蹲在会议桌下玩积木,也频繁到成了悬镜集团的独特一景。

会议桌上的高管们在为几亿几十亿的合同据理力争,明镜台却漫不经心的掰碎手里的点心喂小荔枝,丝毫不在意昂贵漂亮的西装落的全是点心碎,还会耐心的帮小荔枝擦掉嘴巴上的残渣。

明镜台对明荔枝的关注,甚至让很多高管都怀疑过:这是弟弟吗?多少亲儿子也没有这个待遇吧!

而得益于此,明镜台的言传身教,让本就完美继承了明家智商基因的明荔枝,早早就看懂了商业布局,甚至在还抱着玩具傻乐的年纪,商业经验就已经远胜过很多金融学院的专业人士。

——明荔枝,应届毕业生,但二十年工作经验。

不过,比商业更令明荔枝记忆深刻的,却是明镜台的干脆利落的行事。

恐怕没有人比明荔枝更清楚,一旦惹怒了明镜台,会落得怎样悲惨的下场。

无知者无畏。

知道得越多……越恐惧。那也成为了明荔枝对明镜台敬畏的根源。

“我好不容易才从明家逃出来,难道要眼看着老板你被明先生抓走吗?”

明荔枝欲哭无泪:“要不然我们去找林局长吧。明先生似乎忌惮林局长。”

科研院是明言的,明言是明镜台生理上的亲生父亲。

虽然父子两个一脉相承的冷漠,谁也不在乎谁。但这些年来,关系到底还是维持在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上。

可林不之就不一样了。

在商南明看来,林不之是调查局的吉祥物。

可那位总是笑吟吟气质温润的局长,在外界,却是污染二十年来绝对的定海神针,无可撼动。

林不之为数不多的真正温情,都给了秦伟伟和商南明。

于是在明荔枝心里,林不之和商南明,也就成了为数不多能与明镜台分庭抗礼的存在。

从侦探社走到冰淇淋店,不到一公里的距离,明荔枝已经拽着祈行夜的衣角担忧的说了二十几遍。

感觉自己养了个复读机的祈行夜:“哔——”

他面无表情捏住明荔枝的嘴巴:“关机。”

明荔枝:“呜呜!”

失去了厉鬼这个超好用空调,走出侦探社的祈行夜也感觉到了一丝炎热。

冰淇淋店外排着长队,放暑假的孩童挤在门口叽叽喳喳,鸟儿一般没有停歇。

巷口的大榕树投下阴影,斑驳树影间轻摇蒲扇也能带来几缕清凉。

照旧出摊的李龟龟见祈行夜看来,立刻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神,示意坐在冰淇淋店门口的那位女士。

李龟龟:看见没,就这个,明荔枝他哥派来的探子。

祈行夜比了个手势:OK。

明镜台有关注小荔枝的方式,祈行夜也有自己的反侦察手段。

遍布各处的朋友们,就是他的眼睛。

天热也依旧坚持出摊的李龟龟,就是祈行夜放在侦探社外的重要哨兵之一。

等那位打扮得像是温柔母亲的女士,看到祈行夜微笑着径直向她走去而警惕时,已经来不及了。

“明镜台让你来的?”

祈行夜眼疾手快,一把将要起身的女士重新按回去,笑眯眯道:“要是让明镜台知道,你不仅没有做好监视的本职工作,还被明荔枝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明镜台会是什么反应?”

女人顿时汗都下来了。

“你想要什么?”

女人看了眼祈行夜身后的明荔枝,一脸警惕:“你要对明小少爷做什么?”

祈行夜无辜摊手:“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现在不是我要对小荔枝做什么。而是。”

他轻笑着缓缓俯下身,在女人身侧低声耳语:“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

“但到底要不要告诉明镜台,你可以自行做决定——要么,将明镜台的行踪告诉我,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我只是带小荔枝来买冰淇淋。”

“要么。”

祈行夜歪了歪头,笑得毫无阴霾:“听说,明镜台对待废物不留情面?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了你的疏漏,会怎么做?”

女人慢慢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背光而立的祈行夜时,仿佛在看魔鬼。

她眼神慌乱四处看去,想要找到能解困的方法。

祈行夜却不准备留给她思考的余地。

“荔枝,手机。”

他懒洋洋向后伸手,明荔枝立刻乖巧将手机递过来。

他则作势准备打给明镜台。

——别人如果想用明镜台威胁他的下属,或许是天方夜谭。可明荔枝……作为明镜台捧在手心怕掉的亲亲弟弟,他是真的有明镜台的号码啊!

还是可以在任何时间地点拨通的畅通无阻。

“等,等等!”

女人赶紧大喊着伸手抓住祈行夜衣摆:“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谈。”

真要告诉了明镜台,那可就是上达天听了。

女人一想到悬镜集团处理无用废物的手段,顿时就在炎炎夏日感觉到一股冷意。

“我也不知道明先生的行踪,我只是个小卒卒,根本连明先生的面都见不到,只是向明先生的秘书汇报明小公子的事而已。”

她咽了口唾沫,艰难道:“请您别为难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在示弱,哀哀看着祈行夜蹙眉无助,单是那份脆弱就足够令人犹豫不忍心。

祈行夜却依旧笑眯眯的垂眸看着她,不为所动。

“我数三个数。”

他笑道:“你不说的话,我们就让明镜台知道你这个小卒卒的存在,怎么样?”

“一。”

“等一下!”

女人惊愕:“前面的数呢?怎么直接就一了!”前面的数被你吃了吗?!

祈行夜耸耸肩:“不好意思赶着去买冰淇淋,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好了。”

见祈行夜真的不受威胁,女人面色颓然,她骤然塌下肩膀,有气无力道:“我只知道,明先生最近在亲自接洽一桩大买卖,似乎是A国华府那边过来的人。”

她沮丧道:“再多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放过我吧。”

下次接任务之前,一定要问问清楚……明小公子可能是傻白甜富二代,但他的守护神,绝对是个不能惹的狠角色。

祈行夜一怔。

女人赶紧趁机溜走。

祈行夜皱眉沉吟,转头看向明荔枝。

“华府?”

明荔枝惊讶:“尼尔·汉克的公司不就是华府的?哦!对了。”

他恍然大悟:“还有未来科技,晏洺席也是。”

祈行夜眉头紧蹙,他沉吟半晌,拨通了枫映堂的电话。

“糖糖,你在哪?”

“调查局总部,怎么了?”

枫映堂停下脚步,无奈道:“祈老板,能不那样喊我吗?”

他威名赫赫的副官之名啊……以前令众人闻风丧胆的枫副官,现在都变成“糖糖”了。

连罗溟上次都下意识脱口而出喊“糖糖”。

枫映堂只想锤爆祈行夜这个罪魁祸首。

“糖糖糖糖~”

祈行夜笑嘻嘻才不听:“我最喜欢糖糖了~”

枫映堂窒息:“……你这话可千万别被商长官听见。”

长官恐怖的占有欲,他可是看在眼里。他还年轻,不打算就这么变成炮灰。

“是余荼那边有消息了吗?”

枫映堂猜测:“托祈老板的福,上次试验场杀了秋白素之后,周围地区长久积累的污染能量一扫而空,到现在那附近都没有一起污染案件,让调查官们的工作量少了不少,我也总算是能抽调人手,寻找余队。”

“只是很遗憾,我什么都没找到。”

他皱眉:“就好像……余队就这样凭空蒸发了。”

祈行夜摊手:“谁说余荼还在现实了?”

枫映堂:“?”

“愿闻其详。”

“要是余荼还在现实,就算她只剩一口气,也一定会回到调查局,将她得到的情报交给林不之。那可是个为了污染不顾自己姓名的狠角色,你觉得,但凡她有一线生机,会让自己持续失踪吗?”

祈行夜笑道:“糖糖养伤期间,似乎错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第二世界。”

污染能量并非是一张网,而是一株树。

不论到最后枝繁叶茂到何种地步,追本溯源,能量都能最终回溯到最开始的那颗种子。

对现实世界,那是污染源。

而对于余荼,就是第二世界管理署。

——她最初被污染,不得不接受污染科技的人为干预,就是因为在第二世界经受的污染。

在祈行夜看来,余荼失踪的时机过于巧合。

就在秋白素作为秘钥,启用全世界所有试验场,让这些年来一直储备在现实中的污染能量完全爆发,与祈行夜所代表的能量体对冲时,界壁波动处于历史最低点,法则退却,前所未有的脆弱。

而界壁的分隔效果被削弱的同时,也代表着两个世界的冲突达到最高点。

祈行夜和秋白素之间的战斗,不仅代表着他们个人,更是代表着他们身后各自的世界。

谁胜利,谁主宰棋盘。

此消彼长,力量反复拉锯间,第二世界也在试验场若隐若现,很多位点都已经薄弱到已经与现实开始融合。

而余荼,就在那时消失。

祈行夜猜测,她是在力量混乱之时,被她污染体质本源所吸引,在界壁重新稳固下来时,没有回到现实。

而是被本源所召唤,回到了第二世界。

甚至很有可能,余荼的落点,就在他们曾经去过的管理署器械厂。

祈行夜不担心余荼的安危,她能照顾好自己。

他所在意的是——“晏洺席,最近在做什么?”

枫映堂一怔,下意识道:“他在医院养伤。”

“从来没有一分钟离开过吗?”

祈行夜追问:“堂堂未来科技集团掌权人,二十几年来都像工作机器一样昼夜不停的运转,忽然间就停下来了?”

“寻常人或许会因为生死劫难而重新思考人生,认为死过一回之后,他们所珍视的另有他物。但是糖糖,像晏洺席这样的人,不会这样想。”

祈行夜平静道:“晏洺席和商南明,是高度相似的一群人。他们有自己的信念和判断力,个人逻辑自洽,不会被外界影响。”

“糖糖,我不了解晏洺席,但我了解这一类人——我也是这样的东西。”

他轻笑着自嘲:“如果没有商南明,没有从很多年前就被想要保护他的执念所影响,或许,我现在不会是‘人类’,而是站在调查局对立面的怪物。”

“糖糖,现在你再回答我:晏洺席,在京城时都去了哪里?他是否与明镜台有交集?”

枫映堂怔了下。

他抿了抿唇,还是道:“晏洺席……离开过医院。”

就在试验场面临生死关头的重要时刻。

晏洺席,并没有在医院养伤,而是带着一队贴身安保离开了医院。

行踪成谜。

枫映堂问过晏洺席,也从其他途径直接或间接的打听过。

晏洺席并没打算隐瞒他,只笑着说,是处理未来科技集团的内部事务。

“从华府逃杀的那夜,为了我们的安全,我威胁了所有与未来科技集团有来往的国会议员,**官,参议院。”

晏洺席无奈摊手:“虽然当时成功起了作用,但在越过难题之后,就要重新考虑和这些人的关系。被威胁后,就很难再信任。但做生意,又少不了和这些人打交道。”

对未来科技这样层级的庞然大物而言,早已经脱离了听天由命,野蛮生长的阶段。

高一级的商人利用政策,更高一级的人物影响政策。

而到了未来科技集团这样的高度——他们与政策是一体。

晏洺席与国会议员一起,主导政策和方向。

华府有一句话:流水的议员,铁打的晏氏。

从晏安开始,晏氏父子,就一直都是华府阴影背面的权杖。

如果说晏洺席是代表色是理智,那他此生做过的不理智决策,只有两件。

一件事五岁那年去见母亲。

另一件,就是背叛了所有利益盟友,将枫映堂从必死之局中救回来。

而现在,晏洺席需要重新修复与华府的关系,确保未来科技这艘巨轮可以继续安渡重洋。

那时,枫映堂将晏洺席的忙碌看在眼里,只有心疼他无法安心养伤的情绪。

但完全没有向着祈行夜所说的,晏洺席与明镜台产生联系的方向想。

“明镜台……?”

枫映堂皱眉:“悬镜集团一直都是调查局和科研院的深度合作伙伴,每年都要经受严密审核,但从来没出过问题。明镜台,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有问题。”

祈行夜笑着反问:“悬镜集团参与到了全世界污染机构的建造中,只要是高度精密实验室,都有悬镜集团的身影,自然也包括所有的污染实验室。”

“糖糖,你觉得,当一个人掌控了全世界的污染机构,他能做的事有多少?哦,不对。”

他低笑出声:“是——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明镜台给出的理由很完美。

确实,以悬镜集团的体量和实力,如果它从未出现在任何污染机构的建设中,才会令人怀疑。

可问题就在于:怎么哪哪都有悬镜集团的影子?

祈行夜在得到了3队的技术人员后,也毫不客气的使用起来,让发信人“未知”查看整理了悬镜集团所有账目。

然后他们发现,自从明镜台接手了悬镜集团后,就一直在不引人注目的向污染项目靠近。

由小到大。

从零星几个,到全面覆盖,直到成为调查局最信任的合作伙伴,承建调查局和科研院所有项目。

很多人会以为,这是因为明言是科研院院长,明镜台想要借助父辈的影响力,也无可厚非。

可深知明家父子冷淡关系的祈行夜,却不这样想。

“藏木于林。”

祈行夜声音坚定:“只要悬镜集团的范围足够大,大到囊括所有项目,你们就不会发觉它与污染项目的关系。”

“可事实上。明镜台从十年前,就彻底蚕食了污染领域。”

悬镜集团不是调查局,不是污染机构,却早与污染密不可分。

即便是尼尔·汉克,都不及明镜台与污染的亲密。

祈行夜早就隐隐约约有所怀疑:尼尔·汉克,死得太迅速了。

几乎是衔尾蛇一出事,尼尔·汉克立刻死亡。

除了一本枫映堂坚持认为重要到必须到手的笔记本,尼尔·汉克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也没给其他人机会,能从他口中问出其他情报。

祈行夜一直在反复思考:如果尼尔·汉克真是衔尾蛇的主宰者,为什么他会死得如此悄无声息且迅速?

真正拥有实力的人,大多高傲,不会轻易认输。

祈行夜本来都已经做好了与远洋集团持久对战的准备,尼尔·汉克的死讯就先传来,让衔尾蛇一案终结。

调查局的注意力,也顺理成章转移到了其他污染案上。

将已经完结的衔尾蛇放置一旁。

现在想来,衔尾蛇结束得太顺利了。可衔尾蛇的影响,却始终在持续发酵。

能让祈行夜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尼尔·汉克只是个被推到台前的傀儡。

真正掌控着衔尾蛇,以及遍布世界各地的秘密实验室的,另有其人。

也是那人,杀了尼尔·汉克,让调查局产生了结束的错觉。

调虎离山。

……在调查局没有发觉的时候,一直都在被那幕后之人牵着走。

被对方牢牢掌控着节奏。

敌暗我明。

祈行夜不喜欢这种差距。他想要把幕后之人,从隐身的黑暗里拽出来,到台前,堂堂正正打一场。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

明镜台,与衔尾蛇有没有关系?又承担着什么样的角色?

祈行夜希望能通过明镜台的身边人,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你是说……明镜台,很有可能在与晏洺席合作吗?”

枫映堂怔了下,却又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松了口气:“祈老板你想查的,是明镜台对吗?”

而不是晏洺席。

“我稍后还有一场会议,可能赶不及去找晏洺席,不过我会和他说好。”

枫映堂看了眼时间:“祈老板你稍后有安排吗?我让晏洺席和你见一面,有什么疑问,你可以亲自向他询问。”

祈行夜应了声好,却又挑了挑眉尾:“糖糖,你什么时候和晏洺席关系这么好了?”

枫映堂惊讶,下意识否认:“我没有,只是调查局伙伴的……”

“如果真的只是公事公办,你怎么言语里都在不自觉的把自己放在了晏洺席一边,还替他安排行程?”

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情感,祈行夜就感知敏锐:“会替他人安排日程的,只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他的下属——但糖糖你是商商的副官,不是晏洺席的。”

“还有一种:你认定他是你的亲密之人,信任他,相信他会按照你的想法行事。”

祈行夜摩挲下颔,笑眯眯道:“是晏洺席拱了我家白菜吗?”

枫映堂:“!!!”

“我还有事我先挂了,有事再说。”

他狼狈的匆匆挂断电话。

引来祈行夜放声大笑。

手机震了震。

晏洺席掀了掀眼睫,看向亮起的屏幕。

是枫映堂发来的消息。

他一顿,随即叫来秘书:“把稍后的时间空出来,所有行程取消。”

秘书疑惑。

晏洺席倚靠在轮椅上,勾了勾唇角:“糖糖的朋友要来,自然不能失礼。”:,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