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的名字出现在此刻,终于令五条悟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虽然隔着绷带,但是他已经抱着那个扔过来的枕头坐直。
“禅院郁弥,”白发咒术师轻轻呼唤了对方的名字,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正经,“还记得我去英国之前跟你说了什么吗?”
去英国之前?
禅院郁弥微微一愣,那好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也就是在他去黄昏之馆救出被困的七海建人等人,以及他带着真希和真依两个女孩子从京都过来报道。
不,不对。
更准确地说,在入学报道的前一天夜里,他正在琴屋旅馆和特级诅咒师夏油杰进行了交战。
他和面无表情的五条悟对视着,却从心底蔓延上一种战栗感。
“怎么发现的?”禅院郁弥压抑着自己大笑的冲动,唇角却仍旧忍不住上扬不少。
腹腔被掏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禅院郁弥很清楚,他躺在那里,身体几乎一动都不能动。
仅有的视野里除了被重击的集装箱外,就只有港口afia那五栋黑黢黢的大楼在无情地俯瞰着整个横滨。
所有的生命力、咒力、那些证明一个人活着的东西都在从腹腔的空洞中缓缓趟出。
直到自己跟系统达成契约,再到得到兑换点,感受到一种略微不同的咒力再度填充自己的身体。
咒力的流动在身体中逐渐加快,黑色的眼眸里,钴蓝色的两点瞳仁也愈发耀眼。
五条悟平淡地描述着当时的状况:“东京周围的咒灵都会优先反馈到咒专处理,本来如果只是一级咒灵,自然会有其他咒术师接手。”
但正好那天东京这边的咒术师都在出任务,加之辅助监督又反馈说,咒力浓度疑似持续过高。
等辅助监督到了现场,发现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级假想咒灵,名为和服袖般若,更令人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任何伤亡。
旅馆当中的所有客人都还沉浸在安稳的梦乡中。
五条悟好奇心上来的时候向来都是不管不顾,又加之几个小时前正好和禅院郁弥通了电话,听闻对方在外面泡温泉。
本来是准备过去看看是否是禅院郁弥所在的旅馆,如果是,正好可以大声地嘲笑小郁弥连神社里的脏东西都没发现。
结果,一到现场,却有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咒力残晦。
“直到第二天你带着真希和真依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确定另一个咒力残晦是你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以前有了细微的区别。”
禅院郁弥像捧哏一般接了一句:“然后呢?你觉得我们之间有联系,就像是我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五条悟卡了卡壳,营造出来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他像猫一样原地跳上沙发嚷嚷起来:“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原因啊!”
“明明是因为你们打了一架,而且以你之前干掉过好几个诅咒师去拿赏金的经历而言,你绝对不可能认不出夏油杰,也就是我的同期与挚友。”
五条悟叉着腰,理直气壮地问:“但是你没把这件事告诉我,是不是因为那个刘海很奇怪的小眼睛跟你说我坏话了?”
禅院郁弥神情微妙:“背后说人家坏话的人明明是你好吧。”
对面坐着的白毛老师翘着腿,试图身体力行地展现自己此刻的警惕与审视:“真的吗?我不信。”
禅院郁弥现在的脑子里正在飞速思考着对策。
首先,五条悟察觉到端倪是肯定的,虽然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细思起来,为什么和特级诅咒师打完之后,他却是连夜回到京都,还在第二天早上就找到五条悟帮忙办理入学。
其次,五条悟也肯定没有完全发现真相,要不然他们现在就不会是坐在这里好好谈话。
没有更多的时间给自己思考了,禅院郁弥清楚,六眼绝对在分析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
按照原著剧情来分析,五条悟不一定会跟走投无路的夏油杰一般,直接认同自己对公众披露咒术界存在的做法,那么他必须找个理由来说服对方。
“那天,夏油学长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并且让我转告给你。”禅院郁弥慢慢组织措辞,并且眼疾手快地把锅甩向了横滨的某人。
“他说,他知道另一个星浆体是谁了。”
五条悟迟疑了几秒:“知道了也没有用,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早已被天元同化了。”
就像他当初无论如何都没能够救下天内理子那样,作为替代品的第二个星浆体也救不了,而且总监会藏得如此隐秘,估计连诅咒师都得不到消息。
五条悟并没有怀疑夏油杰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毕竟他也有听闻盘星教这个诅咒师的大本营,上通下达。
“我当时连夜赶回京都,其实是去调查更多的情报,毕竟,叛逃的诅咒师嘴里的话,我们都清楚不能够完全相信。”
更何况,他理论上跟夏油杰属于听说过但没见过的关系。
五条悟了然地颔首,心中那些许的疑惑在逐渐散去,并且也解释了一句。
“其实,这几年来我也有在思考过,为什么至关重要的护送星浆体的任务会让我跟杰去做。”
禅院郁弥轻咳一声,抬眼看向他:“难道不是因为某人从小就声称自己是最强吗?”
五条悟单手托腮,终于从正襟危坐变回靠在沙发扶手上,两条长腿一个踩地,一个挂在靠背上,怀里还抱着个枕头。
他毫不腼腆地答道:“我和杰就是最强的啊,来杀我的人最终都被我杀了。”
“只是,我仍然觉得,在星浆体的护送任务中,天内理子和我们反倒是作为一个吸引火力的幌子,是替补品,真正要送到天元那里同化的,是另一个人。”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盘星教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消息来袭击。
但是禅院郁弥驳回了他的想法:“不,悟,在这一点上上面隐瞒了很多,即便你是五条家的神子,也一直有人在试图隐瞒你的眼睛。”
包括现在的我。
他想道,心中对自己也微微一哂,自嘲地笑笑。
“天内理子不是替身,虽然她确实是替代品,因为所谓的另一个星浆体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天元进行同化的。”
五条悟讶然地反问道:“为什么?”
他露出思索的表情:“是因为那个人的身份吗?”
禅院郁弥点点头:“没错,这第二个星浆体其实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站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牛奶,拧开瓶盖各自插上习惯,走回来递过去一瓶:“要我直接公布答案,还是你想猜猜看?”
五条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牛奶,砸吧砸吧嘴,并使唤房间真正的主人再去往里面加几勺蜂蜜。
到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抖落出来的真相所吸引,先前所有的疑虑都完全打消。
谁能想到震惊全咒术界的谜题,会是在甜甜的蜂蜜牛奶的陪伴下进行,在场的两个咒术师更是把这事当做有趣的话题来讨论。
“让我猜猜看,”五条悟依旧是随意地躺在沙发上,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猫咪变的,不然怎么能够做到像一滩液体瘫在那里,“是我们都认识的人,有点意思。”
“一定是夜蛾校长!”他一本正经道,“在总监会的逼迫下,夜蛾校长呼唤出了他的百万咒骸大军,踏平了天元所在的薨星宫,所以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是真天元、假夜蛾。”
“好耶,明天的检讨不用交了,拒绝向假夜蛾屈服!”
禅院郁弥:......
咒专待毕业的四年级学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嗯嗯,你猜对了,出去吧我困了各回各家准备睡觉,明天还要早八呢。”
五条悟立刻拆掉绷带,眨巴着那双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眼睛,嚷嚷道:“我要开始正经分析了。”
禅院郁弥狐疑地瞥他一眼:“你说。”
“是硝子,伪装成校医藏在最安全的东京咒专,掌控着每一个咒术师的生命,”五条悟笑出白白的牙齿,“太坏了,太邪恶了。”
“我有确凿的理由,她上次竟然不知道我说的唇膏是什么品牌,还问我色号!”
禅院郁弥十分冷酷地揭晓了最终答案,剥夺了五条悟无理取闹的权利。
“是九十九由基前辈。”
五条悟安静了下来,他不说话、不动弹的时候,看起来很像一个面容过于精致的人偶,或者说是人们想象中的神明座下神子。
“是她啊。”
禅院郁弥解释自己的分析:“当年,就在天内理子死后,九十九前辈回来过一次,在此之后她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日本这个国家,不接任务也不愿回来。”
所以他更倾向于,九十九由基是从那次准备逃走的。
很有可能的是,作为星浆体养大的人,身上竟然有着强力的术式和咒力,甚至作为女性打破了限制,成为了咒术界第一个特级咒术师。
要知道,咒术师中特级的概念是从九十九由基之后才诞生的,她身上一定有着非常显著的特点,甚至足以成为一种标准。
或者说,之后的两名特级如五条悟和夏油杰,也满足了这种特点。
那么最关键的是什么?
禅院郁弥从咒灵身上寻找相关的共同点,认为最有可能的是领域,就像他现在,拥有了自己的领域展开之后,总监会也逐渐开始推动他的特级资格凭证。
五条悟咬着吸管:“然后呢,是什么让你对天元大人失去信任?”
“既然九十九由基也逃走了,那么同化失败的天元会是怎样的结果?”
禅院郁弥反问道,揭开了这个被总监会掩埋住的骗局。
“我认为,天元现在已经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