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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叠叠的乌云将日光彻底遮蔽,天地一片昏暗,寒风一阵紧过一阵,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长空之中飘絮飞棉,天地霎那间变成一片白色。
戚继光哈出一股白雾,挥挥手将之驱散,转过身看向山脚下的道路,无数德川家的足轻正冒着风雪清理着道路上的积雪,为大军铲开一条畅通的道路,朝鲜辅军成了监工,提着鞭子四处巡逻,看谁不顺眼便挥上一鞭。
「日本靠海,按道理来说大阪附近,冬日也不该有这么大雪的.....」一旁正在汇报军情的军机处司员宋应昌见戚继光一直皱眉盯着山下清雪的足轻看,叹了一声:「天子曾经说过这叫什么「温带海洋性气候」,这两年国中北方诸省时有反常之气候,想来大阪地区也是如此,正好被我大军碰上了。」
戚继光皱着眉点了点头,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会给接下来的决战增添不少麻烦,虽然影响不了大局,但可能会在之后的战斗中造成将士们成倍的伤亡。
宋应昌见戚继光没有接话的意思,只能继续汇报道:「据锦衣卫传回的情报,丰臣秀吉在大阪地区大肆强拉农夫城民充军,加上德川家康弑杀天皇引起倭国大名普遍不满,有十余家大名引兵支援丰臣秀吉,丰臣秀吉已在大阪城中集结了十余万军队,布下层层防御,是要与我军死战到底了。」
宋应昌看向不远处立在三叶葵旗帜下、不停朝这边偷看的德川家康,微微叹了口气:「刘綎在九州打得太狠了,即便德川家康弑杀天皇,举兵响应丰臣秀吉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大部分大名是被我大明军威吓到了,还在观望形势。」
「无妨,这等时候还敢去援助丰臣秀吉的,自然都是些死硬份子,正好做一锅端了!」戚继光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让德川家康自己去对付,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宋应昌轻轻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德川家康,这个身材矮小、身形佝偻的老狐狸在这一仗之后就将登上日本国王的位子,只可惜这个这个华贵的位子是由无数把尖锐的刀剑铸成,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在弑杀日本天皇之前,德川家康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外有大明这个强援支持,内有几十年的耕耘经营,随着南洋新军登陆九州,不少大名抛弃了幻想,纷纷背叛丰臣秀吉倒向了有大明支持的德川家康,彼时的德川家康说是日本实际上的共主也不为过。
但这一切都随着天皇被毒杀而烟消云散,天皇毕竟是日本名义上的君主,传承了几千年可谓根深蒂固,如今德川家康一口气把天皇全家杀了个干净,做下了日本几千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逆之事,谁也不想和国贼搭上关系,即便心里还倾向于德川家康的盟友,也只能远远离去以表明态度。
德川家康瞬间成了孤家寡人,日本的大名们畏惧大明,大多敢怒不敢言,但大明总不能保着德川氏几千年吧?只要德川氏势微,必然会有无数大名蜂拥而起,将德川氏斩尽杀绝,用他们的鲜血给自己的功业涂脂抹粉。
只可惜德川家康没有选择,大明容不下织田信长、容不下丰臣秀吉,自然也不会容下另一个日本人自己卷出来的统治者,当大明把目光投向日本之时,能踏上「天下人」位子的就只能是大明的傀儡,德川家康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现在就死和以后再死之间,这个老狐狸明智的选择了后者。
「看这样子,这场雪恐怕还有一阵下!」戚继光微微叹了口气:「倭国这道路条件,这雪一下,炮队的重炮都得陷进烂泥里,必然要拖累全军的速度,派个人去通知前锋的李如松,让他们先停下来等一等后面的步兵和炮队,免得和大军脱节了!」
李如松摊开手掌,将一片雪花握在手里,嘿嘿一笑:「这雪下的,和当年草原上那场雪那般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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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继业皱眉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后方,没有接李如松的话茬:「老李,这么大的雪,视野都遮蔽了,炮队的重炮要运上来怕是有些麻烦,咱们得停一停,让夜不收到后面去看看,免得和大军脱节了。」
李如松点点人,吩咐身旁的亲兵去安排人,转过头来哈哈一笑:「在草原上咱们顶风冒雪绕了个大圈子突袭丙兔台吉,也不知道倭寇有没有这等胆子趁着大雪突袭我军。」
林继业嗤笑一声,说道:「这雪下得如此突然,倭军如何能未卜先知?就算有倭军现身骚扰,恐怕也是零散的侦察部队,对咱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话音刚落,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一般的呐喊声,随即雪地之中隐隐约约闪烁出无数印着各种家徽的旗帜,耳边全是倭军乱嚎鼓噪的声音,仿佛漫山遍野都是倭军的足轻和武士。
李如松和林继业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嘿,真奇了怪了,倭寇还真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倭军自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实际上这上万倭军突然出现也是凑巧而已,这部倭军并非来自同一支部队,而是长宗我部盛亲和吉川广家两家的联合部队,以长宗我部盛亲为主将,指挥了这场对赶鸭子上阵的突袭。
长宗我部盛亲和吉川广家本欲投奔德川家康,结果领军走到半路上,听闻德川家康弑杀天皇一家的消息,两人都是大怒,干脆调转方向去大阪投奔丰臣秀吉,结果刚入大阪地区便碰到这场大雪,只能先安营扎寨等雪后再继续行军。
万万没想到李如松统率的明军先锋骑兵也顺着这条路往大阪进发,他们刚刚扎下大营不久,就从逃难的农夫那里得到明军大股骑兵出现的消息,慌忙派出哨探查探,得知李如松部的先锋骑兵不过五千多人。
两人一合计,自己这边有一万六千多人,大雪纷飞、积雪深厚,明军也无法跑马,又被大雪所阻,一时和后方主力脱节,此时不趁机去咬上一口,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他们两个属于临阵倒戈,正好用这伙明军给丰臣秀吉当投名状。
所以长宗我部盛亲和吉川广家便一齐领着军卒踏着积雪悄悄向明军摸了过去,也算他们好运,乌云遮蔽了阳光、雪花阻拦了视线,李如松洒在前方的夜不收路途不熟、担心迷路,便纷纷按照预案向李如松的本队靠拢,以重新规划侦察路线,正好让他们钻了空子。
离明军的军阵越来越近,长宗我部盛亲都能清晰的听到被寒风裹挟而来的人嘶马嚎之声,雪也越来越大,积雪渐渐没过的小腿。
长宗我部盛亲不由得一喜,明军骑兵停在了原地,显然是冲得太快,后方的主力被大雪所阻还没赶上来,而积雪如此之厚,明军的骑兵也没法跑马,以步对步、以众欺寡,此时不战还待何时?长宗我部盛亲当即传令护卫武士吹响号角,倭军大展旗帜围杀而来。
积雪太深,明军确实无法跑马,但李如松却丝毫不在意涌来的倭军,反倒哈哈大笑着翻身下马:「倭军欺我人少、欲借大雪困杀我等,儿郎们,统统下马来,马上我等是天下无敌,步战我等也是天下无敌!」
一众骑兵轰然应声,纷纷翻身下马、飞速组队布下一个个圆阵,林继业则组织起火器骑兵列在军阵之前,布开骑炮,令旗一挥,立时硝烟弥漫,轰隆隆的雷霆之声不绝。
积雪让明军无法跑马,但也拖累了倭军冲锋的速度,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中,嘶嚎呐喊之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填满了铅弹、铁砂、碎石的霰弹撞入倭军之中,顿时便是一片惨叫之声,断肢残臂和泥土雪块四散飞扬,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与此同时,配备着火铳和火箭的骑兵也排列着整齐的阵型迈步上前,射出一波波的箭雨和弹雨,带着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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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尖啸声刺破雪花织起的帷幕,扑扑的入肉之声伴随着倭军士卒惨叫的声音不时在黑暗中响起,被寒风裹挟,飘荡到老远。Z.br>
但这凶猛的火力阻挡不了倭军突击的步伐,倭军人人知道明军火器犀利,尽量排出松散的阵形,鹅毛般的大雪又遮蔽了视线,明军只能根据声响盲射,杀伤效果也很一般,倭军顶着伤亡逼近了明军军阵。
长宗我部在日本以弓术闻名,有着日本一等一的神射手,长宗我部盛亲此次便带了一支上千人的弓队,都是从小习练弓道的好手,长宗我部盛亲将他们分散在四方,借着大雪的掩护悄悄隐藏在黑暗中,用冷箭点杀明军火器骑兵、掩护倭军步队冲阵。
火铳的火绳和群豹横奔箭燃烧的引信在黑漆漆的道路上如同繁星一般极为醒目,而用火把点着骑炮引信的明军火器骑兵更是被照得清清楚楚,给黑暗中窥视着的弓手提供了醒目的目标,顿时便是一阵阵密集的羽箭飞射而来,瞬间射翻数人。
这些从小训练的弓手射出的羽箭极为精准,直往明军骑兵的要害而去,连林继业都被一发羽箭射中头部,但明军骑兵人人着甲且甲胄厚实,大雪和狂风也消减了不少箭矢的动能,除了少数倒霉蛋被射中盔甲的接合部负伤,大多数明军骑兵都只听得盔甲上叮叮当当一阵响,却毫发无伤。
但倭军不断逼近,这些弓手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威胁也越来越大,箭矢也越来越密集,火器骑兵只能熄灭了火绳、引信和火把,退入有着盾牌掩护的军阵,在黑暗中隐藏自己的身形。
明军自然不会白白挨打,承德新军里不少骑手原本是察哈尔部的勇士,弓马也是自小训练出来的,李如松便将他们组织起来,用马弓攒射反击。
虽然新军的骑兵已经逐渐向火器化迈进,但马弓依旧是标配之一,只不过往日里新军大多时候单靠火器就能解决战斗,一般轮不到马弓上场,但今日却是这些旧式装备大发神威的日子,矢箭泼雨般抛射出去,黑暗中不时传来一阵阵惨叫闷哼之声,倭军的弓手也失去了目标,只能放箭乱射,两边如同瞎子打架,互相摸黑着循着声响攻击对方。
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倭军踩踏积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哧哧嚓嚓的凌乱而纷杂,大雪织成的帷幕之后,也隐隐绰绰的露出不少身影。
双方近在咫尺,明军也不必再隐藏自身,当即大举火把,粗壮的骑兵点燃震天雷抛掷出去,在雪地里接二连三的炸起一片片白雪黑土,不少隐约可见的倭寇惨叫着被炸翻在地,但更多的倭寇从黑暗中现身,嘶嚎着杀向明军军阵。
与此同时,倭军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则借着黑暗的掩护逼到明军阵前,奋力投掷出焙烙玉,试图用这些填满了火药的陶罐炸开明军骑兵的圆阵。
几道白烟窜起,被焙烙玉炸上高空的白雪和泥土如雨点般落下,淋了李如松一身,李如松皱眉看去,圆阵外围几名骑兵陷入了一时的混乱,似乎有人被炸伤。
倭军的焙烙玉威力太小,全靠陶罐的碎片伤人,大多被明军的盔甲和盾牌拦下,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这几枚焙烙玉让李如松意识到这伙倭军火器不少,若是再结阵自保、困在原地,只能是白白挨打、被倭军火器平白占便宜。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一直藏身于黑暗中逼近明军军阵的倭军铁炮手不再隐藏身形,雪地之中亮起一片片「星光」,随即便是爆豆一般的枪响和数声雷霆之声,铅子和数枚炮弹刮起一阵旋风,闯进明军阵中,瞬间扫倒十几人。
李如松冷笑一声,拔出腰间马刀,遥遥指向前方:「诸军各自为战、与我冲杀上去,诛灭倭寇,就在今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