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舒元到了店里,才反应过来,不是给虎虎请了两天假吗?怎么让小杜把孩子抱去学校了。
他打开手机一看,杜北给他发了几张照片,都是虎虎活碰乱跳的样子。
这样一来,江舒元也就放下心来,不自觉的哼着小曲给店里打扫卫生,他很爱干净,店里总是收拾的整齐。
加上今天是周五,生意很好,江舒元一直到六点多还在店里。
五点的时候,杜北抱着虎虎来找他,拿了钥匙先回去休息,让他先忙生意。
可能是知道孩子有人管,江舒元一时只顾着生意,回过神来都要七点了。
但这个时候是晚饭之后,孩子们下来玩的时间,正好是晚上营业的好时候。他走不开身,刚想给杜北打电话,一抬头,杜北抱着虎虎进店里来了。
“江哥,我叫了外卖,虎虎和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你的。”
江舒元抱了抱一天没见着的宝贝儿子,虎虎也紧紧的拥抱爸爸,在爸爸脸上叭叭亲了两下,笑的一排小米粒的牙齿都露出来。
“爸爸!吃饭饭!”这一句话喊的是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可见小宝贝眼里吃饭是头等大事。
店里还有客人,他不好不管客人,正想说等会再吃,杜北把他按在收银台后面,“江哥你先吃,我替你看看,有事会叫你的。”
其实店面不大,只是装零食的柜子都是敞口的玻璃隔断,散装零食又多数需要称重,所以他才得一直跟着,一方面防止客人随手抓一把塞到口袋里,一方面帮客人们称重。
因为每一个隔断都贴了价格表,称重也是用的电子秤,所以杜北简单熟悉了一下就可以上手,再加上他的记忆力出奇的好,竟是半点差错都没出。
江舒元急匆匆吃完饭,都没插上手,还被杜北塞了一瓶打开的气泡水,让他用来消食。
“今天是我食言了,还麻烦你帮我多看半天孩子。”江舒元很抱歉,从店里装了不少零食给杜北,“这些都是好吃的,你拿回去吃吧,改天我再请你来家里吃饭。”
杜北也没有推辞,他知道,这些东西虽然不贵,但也是江舒元诚心诚意拿出来的,在江舒元看来是很好的谢礼。
“反正我下了班也没事干,和虎虎一起还能有个伴。”杜北人高马大,送走了买零食的顾客们,还顺手把江舒元不太容易够到的地方都整理了一遍,灯罩都扫了扫,仔细又快速。
单看他干活的利索劲,谁也不能想到这人居然是幼儿园真正的老板,园长都是给他打工的。
反正江舒元没看出来,还以为杜北和他一样是孤身一人,因为孤独寂寞才格外喜欢虎虎他们俩的。
杜北也没有一直赖在江舒元身边,那样就显得过于急切,会让江舒元感觉到不舒服,所以他八点钟左右就走了。
“江哥,我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他拿着手机晃了晃。
“这就走了?不然一会儿去我家吃个宵夜再回吧,明天你不上班吧?”
杜北笑了一下,“明儿得来幼儿园打扫卫生和消毒,还得来呢。哥你要是起得来,我给你带早饭?”
江舒元那好意思一而再的接受他的好意,“带什么早饭啊,你就来家里吃,我给你做。”
杜北呲牙笑了一下,“早上太早了,哥就别费那劲,中午再做吧,明儿我给哥带香菇鸡肉的包子和八宝粥,前街那家的特好吃。”
三两言语的,把江舒元说动了,他实在是太热情,又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入侵,江舒元本就因为虎虎生病那天的事对他放下了戒备之心,现在更是顺着他的节奏被带着跑。
没意识到他们已经连续约了好几次的饭。
这次倒是很顺利,早饭是江舒元喜欢的包子和粥,午饭是江舒元用心烹饪的,吃饭的时候两人闲聊,发现不管说什么都能聊的有滋有味,江舒元的每一个点杜北都能接上。
一下子更加亲近了起来。
杜北从此出入江舒元家也成了稀松平常的事,但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所有的热情都维持在一个尺度里,不让江舒元难受,逐渐的加深两人的交情。
这天,杜北和往常一样,下了班把虎虎带到江舒元的零食铺去。
正好店里没客人,江舒元愁眉苦脸的按着计算器,不知道在苦恼什么。
“江哥。”杜北将虎虎放下来,虎虎自己跑过去抱住爸爸。
等父子俩亲香之后,杜北才过去问,“刚刚看江哥唉声叹气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不是快年底了,房东提前跟我说明年要涨租,我这儿算了算成本,要是涨租的话,我就成给房东打工的了。”
他们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小区,地段也不够好,出门还得走一条街才能有公共交通,小区门口这一排商铺的客人也主要都是同小区的住户,可想而知生意好不到哪去。
再加上江舒元现在住的房子还有贷款要还,过年过节还要给在老家的父母打钱,也不怪他会把一块钱掰成两块钱花,都是生活逼的。
“涨租?涨了多少?”杜北没想起来发生过涨租的事,现在看来,零食铺继续开在这里,早晚是要关门的,客户就那么一点,但成本不断增加,谁能受得了。
江舒元自己也在纠结,“一个月涨500,但是允许我按月交租,之前都是半年一交。”
“500?那不就是一个月2800的租金,这还不包括水电物业之类的吧?加起来一个月光固定成本都得3000多了。”
“是啊...”江舒元其实也不想在这儿做生意,客户少,房租贵,房东老太太事儿还特多,每次来店里都拿一堆零食不给钱。
但是,这里离虎虎近,虎虎上幼儿园就隔着一条马路,他可以照顾好孩子,所以才一直咬牙坚持着。
偶尔还得出去摆摆夜市,多赚一点是一点,但这样下去也不行,虎虎开始上幼儿园了,后面还有小学、中学、大学,都需要钱。
他在这儿真的挣不到钱,但要让他关了门店每天只去摆夜市,他又觉得风险太大了,还有房贷要还,这里再不挣钱,最起码稳定一些。
“江哥你这儿还有多久到期?”杜北想到了自己的存款,开个夫夫店也不错,但现在不能明说。
“到明年1月20号,还有两个多月。”江舒元决定还是再想想。
杜北也是劝他好好想想,然后帮他干点搬东西、上货的活,就回家了。
一到家,杜北立刻给自己奶奶打了电话。
老太太现在过的很潇洒,手里不但有钱,还有产业,儿女子孙们为了钱和产业也得天天恭维着老太太,偏偏杜北不这样。
杜北对老太太和之前一样,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反而让老太太更喜欢他了。
“奶,咱家有商铺没?”杜北和老太太也不客气,理直气壮的管老太太要东西。
老太太接到电话就乐成一朵花,想了一下,“好像你爷在滨江那边买了两个商铺,但那玩意不赚个钱,租户一年变好几个,你可别去买商铺啊,白搭钱。”
“滨江那破地方,谁愿意租?奶,我这不是有点钱啊,给自己买了房子还剩点,我寻思着买个地段好的商铺,租出去,每个月收租就行,省心,要是万一以后我想自己干点买卖,也不用再费劲儿去找地方了,奶你说呢?”
“你不在幼儿园干了?”
“在呢,这不是刚接手,我得自己来看看,盯着点,别让人糊弄了我。”杜北的理由张口就来。
老太太很是相信,“对,还是我大孙聪明,知道去微服私访。”
“奶,这叫实地考察。”杜北和老太太又聊了一会儿,从老太太那儿拿到了原来帮他爷爷管理产业的经理人电话。
和人练习上了以后,把自己的诉求说了一遍,他就不操心了,原来老爷子的房产都是这个经理人打理的,很靠谱的一个人。
而且经理人的效率很高,三天就筛选出来符合他要求的地方。
“好的,谢了孙叔,我看看,过两天给您回复。”
杜北仔细看过资料,最终选定了两个地方,他觉得都很不错,离馨香园的车程大概一十分钟左右,是个新开的商务中心。
但是要怎么说服江舒元?
暂时没想好,他只能先让孙经理把两处地方都给他买下来,同时把自己那烧包但费油的车换成了更加低调耐用的新能源家庭用车。
这辆车的底盘更稳,空间更大,是标准的七座车,最后一排车座还能拆掉,充当半个货车来用。
杜北以换了新车的名义,邀请江舒元父子俩一起吃饭,鉴于零食铺每天要营业到九点多,他们也只能在家吃一顿,十点多点虎虎就得睡觉了。
两个人也不想搞的太麻烦,杜北干脆买了些牛羊肉、蔬菜等食材,和江舒元一起吃火锅。
“恭喜换车。”江舒元举着果汁和他碰了一下。
“之前那个车更贵,但是用起来太费油了,现在这个车便宜一些不说,还是油电混动的,在市区内只充电就足够日常用了。”
杜北和他碰杯,解释了一下自己换车的原因,虽然江舒元暂时不打算买车,但他也认为杜北的考虑是对的,有车还是方便,电车就更省钱了。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江舒元每次去进货的时候,骑着他的电动车都觉得凉风吹进了骨头缝,而且每次把货物捆绑固定都是个大工程。
“既然这样,下次进货叫上我吧,反正我下了班都没事,江哥让我把车放你店门口充电就行,我也省得找地方停车了。”
“幼儿园里不让你停?”
杜北将涮熟的肉片拨到他那边,不动声色的让他多吃一点,“新车比较大,我停进去之后张老师话特多,天天说我装款爷,我懒得和女人计较,干脆把车停到外边算了,烦得很。”
他一说张老师,江舒元也很理解,一个班配三个老师,王老师和杜老师都很好,就是张老师,一天天的事多的很。
之前他给虎虎交学费,明明账户里还有一千多块钱,张老师非要让他再交一个月的学费,他又怕他和张老师闹起来,虎虎在学校挨欺负,只要交了。
后来他接孩子的时候听别的家长说,他这样直接痛快的交了钱的,还是交的少的,按月交托费而已,其他和张老师闹了的,孩子都受过张老师的冷待,没办法又交了三个月的学费,这才让张老师一视同仁了。
而且他们同一栋楼里的另一个小姑娘,奶奶还给老师们送礼了,听说就是给王老师多了一斤苹果,张老师都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还有这种事?那一千多最后怎么解决的?”杜北还真不知道,他来幼儿园的时间不长,还没有涉及过催收托费。
“还能怎么样,就这么放在账户上呗,我听别的家长说,大班毕业的时候这个钱才能用,现在就是冻结了。”
江舒元挺不高兴的,如果是几百块钱,他也忍忍过去了,但是一千多块,再加一百就可以够一个月的托费了,非不让用,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给冻结了。
“关键是我们押金都是正常交了的,这笔钱也不是押金,也不能当托费用,就这么冻结在账户里,怎么看都觉得奇怪,而且隔三差五的收钱,今天是该交餐费,每天是要交书本费,每次也不多,一一百块钱,但加在一起就挺多的,比一些更好的私立都收的多。”
杜北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然后又接着前面的事问,“下次进货是什么时候?我给你当司机。”
江舒元推辞了几次,杜北还是很热情的要做货车司机,只能同意了,挑了一个周末中午的时候,两人一起出门去食品城进货。
“虎虎呢?”杜北把车停在单元楼楼下,接上他就往外开。
“睡着了,我手机连着家里的摄像头,一般是不会醒。”江舒元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小虎虎睡的香喷喷,脚丫子不老实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幸好江舒元给他穿了袜子,不然真的会着凉。
杜北看了一眼,“怎么给虎虎穿这么厚?”
“家里暖气又不热了,昨天就冷的像冰窖一样,我把空调暖风开了,但效果一般。”提起这个江舒元就生气,暖气费也没有便宜,但暖气是隔两天就不热了。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没考察好,都是麻烦事,小杜你以后买房可得考察仔细了,这暖气不热,一冬天要多花一两千的电费不说,还过不好,还有一定要选个好邻居。”
“邻居这个可真是不可控,之前江哥家的邻居不好相处?”
生活嘛,免不了磕磕绊绊,而且江舒元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不会像别人家那样那么精细,虎虎又是个小男孩,有的时候玩闹确实挺吵的,但是大多数的人都会表示理解,因为小孩子就是会吵吵闹闹,只要不是半夜,大家不会太计较。
江舒元也没有溺爱孩子到任由孩子发出噪音扰民,但平时孩子在家跑两下,这总不能还控制。
之前他楼下的人就是不依不饶,这边孩子刚玩五分钟,楼下就上来敲门了,理由是他们家孩子上夜班,白天要睡觉,孩子在屋里跑太吵了。
他跟人道了歉,表示会管着点孩子,但孩子不是天天在家里跑,希望楼下也能理解一下,但楼下不理解,只要江舒元带孩子回家,楼下就来敲门,非说孩子在屋里跑了,有时候纯粹就是找事。
“后来我找物业了,我说他家总是半夜关门哐当哐当的,扰民,物业去找了他几次,才收敛一点,现在倒是不怎么来找我了,但是经常在业主群里说楼上吵之类的,我也懒得理他。”
一个人带孩子,会遇到的困难,杜北只是听江舒元说的这些,就觉得太难了,太辛苦,更别提那些江舒元已经习以为常的不方便。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江舒元的头,“辛苦了,一个人带孩子,很累吧。”
江舒元愣了一下,内心涌上一股委屈,眼眶发热,强忍着情绪死死咬牙,过了一会儿他才笑着说,“不累,虎虎是个乖巧的孩子,有他我很幸福。”
这是江舒元的心里话,有虎虎在,让他感觉很幸福。
至于累,如今的社会,哪个成年人不累呢?即使是不生孩子、不结婚、不谈恋爱,仅仅是生存或者是生活的有品质,都已经让人精疲力尽。
他从来不会真的怨天尤人,以前和杜北不熟的时候,甚至也从来不抱怨,遇到了麻烦,他也只是想着怎么解决。
不是因为他坚强,只是因为他没有时间、没有对象去发泄情绪。
杜北顺着他的话,“对,虎虎不但很乖巧,而且聪明,平时教他点东西,他都很快就学会了,不过忘性也大。”
“随我。”江舒元笑的眯起了眼睛,“我的记性就不好,虎虎也是,他呀,光记着吃了,现在都快三岁了,还有时候找我要冲奶粉喝,断奶断了好几次。”
杜北顺着他的话题聊,一边夸着虎虎,一边借着夸虎虎的幌子夸江舒元,只把江舒元逗的眉开眼笑,之前那点心酸似乎消失不见了。
“前面就是食品城,你的车得停到对面。”江舒元对这一片很熟,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好了停车的地方。
然后拿上折叠小推车,和杜北一起去食品城里批发进货,食品城不做零售,只批发,所以里面到处都是各种箱子、包裹,有的店铺老板压根不招呼客人,只甩一句,“不零售。”就不管了。
杜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太乱了,货物和纸箱子、垃圾都堆在一起,来来往往的人都搬着各式各样的箱子、麻袋,有些人说话嗓门又大又带着口音。
如果不是跟着江舒元,他是真的想不到批发的地方是这样的。
江舒元也很熟悉这里面,带着他拐来拐去的,拐的杜北都没了方向感,找到熟悉的店铺,“老板,奶糖、陈皮糖、话梅糖都给我来一箱,要最好的那个,之前的大奶干补货了吗?”
“补了补了,现在货全,你要拿什么多拿点囤着,过两天又不全了。”老板随口劝了一句,也没多说,他对这个小老板挺熟的,知道他吃不下太多的货,劝也是白劝。
“大奶干拿两箱,我那店太小了,货多了我都没地方放。”江舒元熟练的给老板转了账,时间久了,都不用问价格。
打开小推车,把五箱货堆上去,占了三分之一的高度,杜北推车推的很轻松,然后又跟着他转了三四家,把所有的货补齐了,也不是很多,刚好一推车满。
“江哥,还差点什么一块儿买了吧,这挺轻的,我的车后备箱也大,而且后两排都可以放。”
他这么一说,江舒元又去补了一些炒货,回程的路上江舒元再三感叹,“还是有车好啊,省了不少事,要不然我自己得分两天来。”
“那以后江哥都叫我呗,我这货车司机便宜,一顿饭就行,而且不挑食,给点大米饭、馒头的就成。”杜北也开玩笑似的说着。
江舒元想了一下,“你这个头,米饭、馒头得论桶吃吧?请不起,请不起。”
“埋汰人了不是,咱这体格,看着壮,也是真的壮,但咱吃的可不多,还不如小虎虎能吃。”
“那倒也是,我儿子确实能吃。”
两人对视一眼,明明不是多好笑的事,但就是双双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到了小区之后,杜北也没闲着,先把货搬进店里,又帮着收拾了半天,手脚麻利,干的活又好。
江舒元没好意思让人饿着肚子回去,就叫着人去家里吃饭。
上楼的时候,正好遇到楼上的阿姨带着孩子往下走,这保姆也总去接孩子,知道杜北是幼儿园的老师,见到了就打了招呼。
“杜老师,又来虎虎家串门啊,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