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兄,今日太忙了,招待不周,见谅。”
梁胖子已经将一锅至少三个人都够吃的肉吃完了,此时端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酸甜可口的萝卜丁。
“生意不错,恭喜恭喜。”
杜北坐在他对面,微笑的客套着,“还行,多亏了大家捧场,咱家也是老字号了,老顾客还是有一批的。”
梁胖子心下微动,“哈哈哈,确实,这说起鹿县美食,尹家酒楼那肯定是第一个提起的,只是尹家长子意外过世,你夫人...还没掌握尹家菜吧?不然也不会改卖热锅子。”
“确实,内兄的事,来的突然,我们一家都没有想到,一时沉浸于悲痛之中,岳父便有些身体不适,但好在无大碍,再养上一两个月便可。”
杜北说到前面的时候,还悲痛的抹了抹眼睛,似乎是还有些伤心,说到后面尹父的身体状况,还有两分庆幸在,将一个孝顺、仁义和靠谱的儿婿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梁胖子心里骂他一个吃软饭的装什么装,脸上却只能做出一副安慰的样子。
“唉,节哀,不过尹伯父的身体,真的要好了?这人一旦上了岁数,可就得小心才行,别是他强撑出来的吧?杜兄,你也是,不能光知道听你岳父的一面之词,得听大夫怎么说的才行。”
“确实,多亏了我家鹿金机灵,看安济堂的大夫只会开名贵的药材给爹吊着,就去城西请了李大夫,这不,看了不到一个月,我爹已经好多了,李大夫说,我爹的底子不错,再养养就没事了。”
梁胖子的脸色有一瞬间阴沉,但下一秒就恢复正常,“那还真是好运,说明尹家的未来还长着,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了一个想法,杜兄不妨一听。”
“梁兄请说。”
“尹家一直是父传子、子传孙,虽然能保证菜谱的不断传承,但也确实无法扩展更大的规模,这不是一种遗憾?但若是和梁家合作,梁家提供资金和学徒,尹家负责教导,不需要多,只要学一半的尹家菜...”
“杜兄勿慌,听我说完。”梁胖子截断了杜北要说话的举动,继续说到,“鹿县是尹家的根基,梁家肯定不会在鹿县开设第二家尹家酒楼,但是旁边的霍县、藁县甚至是庄城,都可以开分店,除却鹿县的,其余店铺我们四六分,梁家六,尹家四,你看如何?”
这是梁胖子临时想出来的权宜之计,若是尹家同意了,他总有办法套出另外一半的菜谱,至于分账,尹家人一辈子都没出过鹿县,外面赚不赚钱,还不是梁家说什么是什么?
他的想法,杜北一眼就看穿了,所以他果断的拒绝,“这个事,还请梁兄不要再提!尹家菜谱乃是尹家安身立命所在,若是为了钱财,尹家早就和各大家族合作共赢,又何必这样艰难求生?”
“梁兄乃是商户,有此想法杜某可以理解一二,但厨艺一道,不是学徒来照猫画虎的学两年就成的,若是真是那样,不过只是在拿尹家的招牌开玩笑!梁兄,今日店内太忙,就不多留了,请。”
杜北绷着一张脸,直白的送客,可把梁胖子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刚想对杜北放两句狠话,杜北站在门口,又是一句,“请,不送。”
“你!你简直!不知好歹!”
“呵!梁兄欲谋尹家传家菜谱,还想让杜某好言相待不成?”杜北更是气的脸都红了,横眉冷对,愤怒至极。
杜北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楼梯口,他那句话也从楼上传了下来,一楼虽然客人不多了,但也还是有的,听到他的话各自都有了想法。
这梁家,真是什么钱都想赚!
可不咋的,看着尹家人丁稀少了,就想抢人家的菜谱,也不想想,那可是传家宝,能随便放弃吗?
是啊是啊。
客人们悄悄的交换着想法,那边梁胖子已经怒气冲冲的带着小厮和车夫走了,客人们见状,把杜北叫了过来。
“哎,这是怎么回事?这梁家的盯上你们家了?”
杜北依然是被气的不轻,但对客人们还是十分有礼貌,听到客人问,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他先是言语暗示我岳父好不了,听我说下个月岳父就回来当大厨,又说要给尹家开什么分店,他家出钱出人,让我岳父教一半的菜谱,你们说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尹家的菜谱那可是尹家好几代人的心血,尹家酒楼好吃不贵的招牌也是经历了上百年时间才攒下的,就他这么一搞,尹家菜谱还是不是尹家菜谱不知道,但尹家酒楼的名声肯定完蛋!”
“我们自家人学菜,那还得是童子功开始,就他说的,叫学徒来学一半,呵,学个十年八年的能学出来吗?!”
杜北气的想拍桌,客人们听了当然是明白梁家不过是接着合作的名义套尹家的菜谱。
听到他说尹家都是自幼开始学做菜,纷纷表扬道,“确实啊,这尹家菜和别的饭馆不一样,可不就是数十年的功夫,我记得豹金儿五岁跟着老尹烧火,十岁开始配菜,二十岁才第一次当掌勺吧?”
“对,这位叔叔说的是,我家大兄已经是天赋卓绝的,也花了十五年才敢当掌勺,帮着岳父做一些简单的菜色,而鹿金学菜至今也有十三年了,岳父尚且觉得他还需磨练几年。”
其他客人一听,这就是真功夫在手啊,怪不得尹家菜,即便是最普通的溜土豆丝都比别家好吃。
绝对是真材实料在啊。
等这些客人离开之后,杜北脸上的愤怒慢慢收敛,回到柜台里,将今日的账都算好,心中开始计划下一步。
于是等尹鹿金提着煮好的面出来的时候,杜北正坐在柜台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一样走着神。
“元朔哥,咱们先去吃饭吧。”
尹鹿金的声音叫醒了杜北,他拿着账单和尹鹿金一起回到后院去,前边就暂时关门,等到晚饭前再开门。
果然,尹父正等着他们,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前边的生意如何,其实他自己也悄悄去看过,看到有不少客人,但没听到两人说,总觉得不踏实。
杜北直接将厚厚的一沓用过的菜单交给他,还有账本,“爹,今日生意不错,我算了算,即便是打了折,今日的收入也很是不错,咱们可以再准备一些,大约五十锅,不然晚上怕是不够。”
“好!好!好!鹿金啊,咱们快去炖肉,幸好我早上多腌了一些...”尹父看过菜单和账本,高兴的腿脚都更利索了,饭也不想吃就想往厨房里头钻。
被尹鹿金拉住,“爹,前头还有二十锅左右,不着急,咱先把饭吃了,银宝也该饿了。”
“哎!哎!瞧我,高兴的昏了头了,银宝啊,吃饭喽!”尹父满脸笑容的去叫孙子。
尹鹿金看他高兴的气色都好了一些,心里头也高兴极了,将面条端上桌,杜北已经从厨房把碗筷拿来了。
“元朔哥,你是没见,爹高兴成什么样。”尹鹿金说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笑,平时圆溜溜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
“高兴就成,有个好的开头,确实该高兴的。”杜北摸了摸他的头,“梁胖子的事,咱们暂时别告诉爹和娘,免得让他们担心,等晚上我详细给你讲。”
尹鹿金想起梁胖子,高兴的表情都收了收,“行,你有主意,就听你的。”
“咱们家的事,当然要一起商量,一人计短,多个人多个思路,晚上再说,先忙正事。”看到尹父拉着银宝进来,杜北没在说下去。
吃过饭,尹鹿金跟着尹父去准备晚上的锅底,杜北则是回了房间小憩一会儿。
另一边,王二带着杜北替他张罗的食盒返回书院,摇头晃脑,好不自在,只是刚到书院门口,就看到了家里的小厮,一下子板正起来,“你怎么还在这儿?我就是出去吃个饭,现在不是回来了?回去少告状,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爷,夫人已经知道了,夫人让小的转告少爷,以后每七天许少爷去尹家酒楼吃一次饭,若是再偷跑,就让小的们把少爷带回府里,交由老爷处置。”
王二开心了不到一秒,就被小厮的最后一句话吓的收敛起来,“行行行,小爷知道了,看到你就来气,快走快走,别妨碍我回书院!”
小厮往旁边闪了一步,“少爷请。”
王二不开心的进到书院里头,还回头看,小厮就那么恭恭敬敬的看着他,他没好气的转回去,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书院住所不够,即便是公子哥们,也是两人一间,还不得带小厮进来,虽然有个院子,但也仅有一间屋子两张床。
至于家境贫寒的,八人挤一间不说,连个晒衣服的院子都没有。
和王二同住的正是林公子,他和王二的脾气相投,对寒门学子也没什么瞧不起的,还主动将院子借给同窗们用于晾晒衣物被褥,两人的人缘颇好。
这会儿正好是午休的时候,林公子看他一脸不高兴,“怎么一副晚娘脸?不是去给杜北捧场了?”
“唉,还不是我娘,你说我又不爱读书,干嘛非逼着我读...可怜我想出去吃顿饭都得冒着被抓回家挨打的风险...”王二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硬是要和一个倒插门的交好,就因为他的画?”林公子翻过一页书,很是不理解。
“杜元朔这人挺有意思的,明明可以靠一手出神入化的丹青扬名,偏偏要当一个吃软饭的,价值千两的画也是说送人就送人,上次那拜月图,他是真不想收钱来着。”
“嗯,有才华的人总有些怪癖,可以理解,而且只会画美人,说出去也不是什么美名,世人会以为他是个色鬼。”
王二看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有些不服气,但是再说,以这人的聪慧,就该猜出来他姐姐的画像是出自杜北之手了,没有结果之前,这事还不能往外说。
于是他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他把食盒掀开了。
林公子翻书的手一顿,“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