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尸块不断聚集。
车辆不堪重压,速度越来越慢，车轮摩擦地面时不时发出痛苦爆鸣。
时间久了，金盛从最开始的被座椅中的尸块触摸而震惊,到现在就算时不时有尸块滚轮到身侧，他都能面不改色继续开车。
他觉得自己进化了，好像从碳基生物一下进化成了更高级的物种。
除他之外的两人一狗依然淡定。
西楠闭目养神，不发疯的时候透着一股静谧的冷清感，银发微垂，路灯的光芒扫过他的下颚线，令他看起来好似并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
相比之下许知言就忙碌多了。
他利用道具的优势穿梭在尸块中，不断扫描记录着两只肌肤上生着锈斑的怪物的资料。
“我曾经在厂区食堂的玻璃窗外看到过类似的怪物,尤其是脸,几乎一模一样。”许知言摸着下巴道。
单看身形,大概就是长满了铁锈的人形怪物，只不过在现实世界中，如果有一人高的金属雕像被腐蚀，那到脸的部分一定是面目不清的。
但在这里怪物面目清晰,没了玻璃的阻隔，连怪物皮下组织中流淌的深色液体都能看清楚。
“倒像是精神力攻击的怪物，但是并没有检测到任何灵魂反应和活物体征。”瞥了眼一旁的数据,许知言语气里透着疑惑。
很奇怪，一旁的复仇尸块上能检测到淡淡的灵魂反应，没理由这类一整只的怪物没数据。
要知道除了机械体外，其余的所有怪物都能检测出些许数据,就连无垢圣母的技能圣童分裂出的孩童躯体，都有具体数据。
唯独这两个本土怪物什么也检测不出来。
“不是**？就算是丧尸也应该能检测到点什么……难道这副本里的怪物都是空壳？”
那么控制空壳的存在是什么，是规则中提到的‘它’吗？
许知言喃喃自语了几句,心中堆叠着猜想，不过很快他就被多余的尸块挤开，就连怪物的模样也看不到了，只能暂时作罢。
对话屏返回前座。
想问金盛还有多远到，但看到对方满头大汗的模样，许知言咂咂嘴最终将话题转到了西楠身上。
“这些尸块为什么一直在累积，但并不攻击？”他问。
尸块太多了，除了车里，就连车顶棚和车后方都追满了尸块，嫣然成了一条巨大的血腥拖尾。
凡车过之地，满地都是腥臭血水。
直播间的观众能看到更多，自然受到的视觉冲击就越大。
【……有一说一，这尼玛的车看上去比副本里的怪物要吓人多了！】
【真要命，我要是扫大街的我现在血压已经起来了。】
【楼上你为什么要代入这么奇怪的视角，代入点别的不行吗？】
【谢谢建议，代入到被尸块深埋的两只锈迹怪物，已经开始害怕这些外来奇行种了！】
【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噗，但凡你代一下小一都不会觉得吓人哈哈哈】
许知言的问题过后，车里陷入了一片安静，金盛也好奇，偷偷竖着耳朵等待答案。
西楠没想到许知言会问关于他的事情……尸块，姑且算是他的事吧。
“因为太弱了。”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回答。
“这些复仇者在聚集起能够杀死我的力量前，不会动手。”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原来不是因为有蓝线保护所以才肆意妄为？但尸块还在不断聚集，照这么个趋势下去，早晚会攒足能够杀死西楠的力量。
许知言神情微愣，但考虑到这么做的人是西楠，他又觉得正常。
谁能揣摩疯子的想法？
不过这回答过于意外，就连金盛也忍不住开口：“那你找车干什么？这么下去会死的吧？”
身负命案者乘坐警车会遭到报复。
这个命案不止是玩家在这个副本里中杀的人，是所有以前杀过的人，西楠在知道这条规则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上车……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问题。
坐在副驾的西楠睁开眼睛直视前方，机械音里带着讥讽。
“死？”他嗤笑出声。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无限游戏中，死亡是常态。
如果连死亡的觉悟都没有，他也不会在每次杀人的时候刀起刀落从不犹豫了。
虽然语气有些不好，但西楠的情绪还算稳定。
金盛不敢再多说什么，紧握着方向盘，继续老实开车。
通往中央广场的路意外的顺利。
期间偶尔会出现几个人影站在路边，远远摆手，但在车子靠近的时候，这些人影反而都消失不见。
看来堆积尸块散发的怨念，比占据规则优势的怪物还要吓人。
车子磕磕绊绊行驶半小时后，中央广场总算是到了。
“嘶啦——”
金盛将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广场外围，刺耳声音划破天空，他望着广场中央有些愣神。
整个广场都被深色液体浸透，本应该是白玉般光洁的地面上长满了锈斑痕迹。
熟悉的味道从车床缝隙里飘进来，他才恍惚意识到这是什么。
血，到处都是血！
但古怪的是，这里只有新鲜的怪物血迹，并没有看到尸体或者是造成这番景象的人。
“……来晚了。”
西楠蹙眉道。
察觉到对方知道更多信息，许知言试探着询问：“晚了？这里本来有什么活动吗？”
“嗯。”西楠点头说：“我以为甘靡会在，城市内交通事故致死率是50%，本来还以为能撞死他。”
他回答许知言问题的时候，总是莫名乖巧，带着点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撞……撞死？”
饶是许知言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从西楠嘴里听到什么都不意外，但发觉了这家伙的真正意图，还是让人头脑发麻，谁他妈的会想撞死对手啊？
……不过由此可见，西楠对拟态者的态度确实很强硬。
同一时间，逃开车祸的甘靡正站在医院大厅里。
鬼狮的声音透过两人的对话道具咆哮着传来，震得整个一楼灯泡都在颤抖。
“甘靡你这坑货！我按照你说的解析走，结果现在进了负十八层！！”
听着对方中气十足的话，甘靡单挑了下眉毛：“竟然还活着？我以为你因为大脑积水过多已经脑死亡了。”
自从和汪颖组了队，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自己单独行动的日子。
午夜前，医院三楼的规则解析完毕，甘靡本以为汪颖能够顺利离开医院，来到中央广场和他汇合。
结果汪颖以为一切结束，却卡在了电梯里。
随手按了几个按钮，她直接将自己送进了地下十八层。
“你才脑子进水！”
汪颖轻哼一声反驳道，语气里却没了怒意，反而带笑。
甘靡的脚步一顿，听着对方的声音有些意外，迟疑着问：“喂，你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被怪物控制了？”
也不对啊，三楼能解析的规则全都被破坏掉了，不应该出现汪颖被怪物控制心神的状态，更何况什么怪物有这么强的力量，能控制她？
就在甘靡还没想出答案的时候，汪颖给出了答案。
“这里好多怪物！而且从气息里能感觉到，它们很强！”就算断掉胳膊受了重伤，也丝毫不损她对战斗的狂热。
甘靡傻在原地，望着‘啪嗒’一下关掉的道具。
“真是有病，一个两个全都有病！要不是术式需要两个人打开，我才懒得管……”他咬着后槽牙暗骂了几句，不情不愿向着电梯口走去。
今夜没能完成任务，看来得等明天了。
像是想到什么，甘靡站在电梯旁等待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卡片。
城市救援队转正卡
他看着这两张卡牌，宛如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表情充满讥讽。
下一秒，他将转正卡撕成几块，顺手塞进了垃圾桶里。
这下就算许知言破除了厂区规则的核心，也没办法利用救援队成员的身份离开厂区。
心里想着万无一失的计划，他握起拳头抵在唇边，掩盖了唇边笑意。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
制造车祸失败的西楠显然对金盛失去了兴趣。
由于路上没下车没违背规则，车开回交通大队后，背后的尸块与锈斑怪物就消失了。
“滚，我明天再找你。”他下车后瞥了眼金盛说。
“……”
金盛听着，偷偷翻了个白眼，他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和神经病计较。
只不过西楠临走前，好似在寻找什么那般，探头往周围看了看，然而许知言怕浪费钱，远程通话道具早已经关了，他最后什么都没找到。
金盛搓了搓手指，忐忑开口：“你在找许哥？有什么事要转达吗？”
倒不是他圣母心泛滥，而是西楠转头的时候莫名其妙像条被抛弃的狗……
问完金盛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没事多什么嘴，但话都问出去了，他也只能安慰自己，算了，疯狗也是狗。
西楠转身的动作一顿，低声说：“没事。”
他拿出下摆处长满锈斑的黑色披风随意披在身上，向着出口走去。
“我连看着他，都是隔着两个人在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完，西楠消失在夜色中，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金盛听的满脸迷茫。
他稍微有点理解，为什么江槐鹧讨厌谜语人了。
厂区门卫室。
齐山仁望着正在整理数据的小脆骨，凑上前去瞪大了眼睛。
“骷髅哥，这数据真牛啊，连怪物成分以及转化过程都能检测出来？”数据信息直接显示了锈斑怪物的成分，就连死亡模拟都做了动态演示。
[是的，因为机器是第一次使用，所以特殊污染物被命名为01。]
怪不得没有灵魂反应和生命迹象，锈斑怪物中间是空的，并没有血肉。
与其说它们是怪物，倒不如说是一层由锈斑构建的空壳。
“怀疑锈斑怪物是衍生副产品是什么意思？”和小脆骨比较熟悉了，齐山仁干脆继续问。
[您可以简单理解为，它们是污染物01的造物，并不是由人类变化而来的，当然，这不意味着轻松，反而代表更大的麻烦。]
能够无限产出怪物的污染物，足以令所有人头疼。
最终，齐山仁兜兜转转，把话题扯回了道具上，小声询问：“许老板那道具得值多少钱啊？”
功能太强了！
足不出户就能拿到这么多信息。
向来回答很快的小脆骨顿了顿，摸着头骨举起纸条。
[非常昂贵，可通过系统面板传送，道具使用换算成积分，大概每分钟烧1W左右积分，并且是安全屋非量产道具，除了许哥其他人买不到。]
一小时六十万积分，许知言方才开了两个多小时。
齐山仁傻在原地。
这就是钞能力吗？他再一次直观且清晰的认识到，许知言是真的有钱。
另一边，许知言心疼归心疼，但花钱能保住队友的命，还能拿到外部信息，并不算亏。
“去找厂长前，你陪我去抓点东西。”他笑着拍了拍齐山仁的肩膀，半眯着的眼睛隐藏起内里的锋芒。
“既然副本的核心在厂区外，那我们也不能落后。”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许知言从不是被动接受的人，甘靡一张纸条可困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