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代许老板的人影？看,看不见脸，望过去的时候对方的面目很模糊，它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传送带上没有异常,一开始我还担心螺丝打不够四个会出事……”
“大约就这些，其他的倒没什么,就是有些吓人。许老板你晚上能不能陪我一起打螺丝？”
齐山仁机关枪一样突突说完,忽然有些犹豫。
他虽然给了钱,但现在任谁都能看出来许知言并不缺十万积分，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过关手段，他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齐山仁惴惴不安抬头，小心打量着。
食堂门口的顶灯有些年岁,油烟气给灯泡覆上一层污渍浑浊不堪,唯独自上而下照落的灯光依然动人，油润的光打在许知言身上,就连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显得异常柔和。
“你没事就太好了。”
许知言温声安慰，表情真诚。
因为要把客户留在原地,所以他给了齐山仁保命道具，但一整个工作时间过去,按照对方的说法，只要按部就班将螺丝打好，暂时就是安全的,这相当于给他补全更多信息。
期间齐山仁并没有遇到更多困难,据他所说，在遇到不足四个螺丝孔的工艺品后也没有遇到特殊情况……
想到这里，许知言表情笑容收敛了不少,他没搭理一脸感激的齐山仁，不断思考着。
如果说最先在更衣室拿到的员工提示是错误的，那他才是最危险的，因为只有他从传送带上拿走了人肉，也只有他一个人出现了锈斑人影的替身。
可目前为止他身上没有任何异常……
不，不对！
更衣室的提示纸条和车间的规则并没有冲突。
车间的规则只说工艺品脱离最后一名员工手上时，必须固定好全部螺丝，标签也贴好，就算多打了螺丝，那也是固定完的，并没有违背规则。
想到这里，许知言收拢思绪重新扬起笑容。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上工了，先去食堂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线索。”
说着，两人走向食堂，踏过台阶，就在进入食堂大门前，许知言像是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瞥见食堂门外侧阴影处贴着一张破了角的红纸。
[欢迎来到厂区食堂，本食堂仅限堂食。]
[食物不可在厂区内其他范围食用。]
[这里的食物是免费提供的。]
[来到食堂的人必须吃掉所有食物才能离开。]
[厨师的话可以相信，但厨师的话很少，让他们说话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如果有厨师给了你非人类食用的食物，请尽快处理掉，并且找厨师再要一份，直到食物正常为止。]
[不要坐在靠窗的位置。]
[如果不小心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那么不论谁喊你，都不要说话。]
[千万不要回应它们的话。]
红底黑字本应该是很清晰的配色，可书写这张纸的人用的是极细的签字笔，不靠近根本看不到，如果不是他进门前好好观察，恐怕现在已经迈进去了。
“许……许老板？怎么了？”一旁的齐山仁小声询问着，跟在后面一步也不敢挪。
他谨慎抬头，也发现了问题。
现在明明是饭点，理论上来讲食堂应该有很多人才对，但门口几乎没有什么人进出，食堂内也安静的吓人。
“有点问题，但应该不大。”
许知言安抚道，他的手里还捏着小脆骨抄录的门卫室规则。
3.建议早中晚三餐需要将食物打包带回来食用，避免在食堂堂食，不要靠近厂区食堂。
而厂区规则的十六条中，有一条明确写着员工需要去哪里就餐，并且标明了路线就是这里。
可现在门卫室的第三条规则，与厂区的大规则是相悖的。
许知言带着齐山仁退后了几步，简单解释了一下原由：“……如果说规则都是正确的，那只有一个可能，门卫规则中打包食物的地方，根本不是厂区食堂，而是其他的地方。”
食堂与厂区食堂根本不是一个地方。
齐山仁两眼瞪得溜圆。
同样都是玩家，他还在老老实实打螺丝，其他人已经弄到了别的规则。
“许老板？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找真正的食堂。”许知言眯眼笑了下，根本不打算进去。
笑话，门口的规则看起来比车间的规则要诡异多了，又不是非去不可，而且这里根本没有多少员工吃饭，很明显厂区的大规则内还套着更详细的小规则。
倒是厨师的介绍很有趣，等明天拿到更多线索后可以来试着询问一下。
然而进门前勘破规则并没有什么用处。
两人快步走下台阶想要离开，却发现短短的几步台阶，竟怎么也走不完……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齐山仁就已经小声嘀咕起来了。
“鬼，鬼打墙……很，很正常！在无限游戏里遇到走不完的路是很普通的事情，没什么好怕的，我，我不害怕……”只见他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开始各种尝试，甚至使用起位置移动道具。
无济于事，任凭他怎么移动，楼梯始终都走不完。
许知言抱着手臂，见齐山仁终于汗涔涔停下动作，才淡淡开口：“看来只要上了台阶，就默认为进入厂区食堂的范围了。”
“怎，怎么办啊许老板……”齐山仁只得把目光转到许知言身上。
“规则记住了吗？记住了就一起进去吃饭。”冲着齐山仁点点头，许知言率先转头走向了食堂内。
和所有的老旧区域有所区别，厂区食堂的墙面上除了霉斑外还有很多暗黄色的油渍，积累了厚厚一层，最里面还透着些许绿色，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细菌正在上面群聚繁衍。
大厅右侧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穿灰蓝色工服的员工，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麻木，但吃饭动作异常迅速。
两人刚一进门，像是被检测到那般，破旧的喇叭立刻响起了食堂守则。
“吃多少点多少，请不要浪费食物哦！否则厨师会找你麻烦。”
“餐盘里的东西必须吃掉。”
“每个就餐人员都可以免费从饮料机中拿到饮料，如果你感到身体不适，可以喝光饮料，这会让你变的健康许多。”
“吃完后请将餐盘放到门口桌上，会有专门人员来收盘子。”
“吃饭时，餐盘一定要放在桌子上。”
“不要在生锈的桌子上进食。”
“不要在别人使用过的桌子上进食。”
许知言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前面的内容都好说，最后的两条让一切变的困难起来。
整个食堂的右手边是一排落地窗，玻璃擦的干净又明亮，与整个食堂格格不入，大门正对面和左手边是打饭窗口，旧的不像话。
食堂的座椅也是新旧交替。
其中越靠近玻璃的座位越新，左手边靠近墙壁的桌椅反而很旧。
他走过去仔细查看，发现只有最靠近窗户的那两列座椅是没有生锈的，其余的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锈斑。
最致命的是他们来得晚，这窄窄的一列桌子上都有油渍痕迹，看起来是有人刚用过餐。
就在这时，门口的塑料门帘被推开，四名同样穿着灰蓝色工服的人气喘吁吁来到了食堂，看几人的样貌，与谈论话题，这四人也是今天刚来的新人。
“终于找到了！我差点就绕晕了。”
“哇老北，亏你还姓北，这个方向感也太差了吧？”
“你们别说了，赶紧打饭吃饭，快点吃吃完还能休息一会。”
“嘘，小点声，之前老员工可跟我说了……”
聊着聊着，几个人还往许知言两人的方向看了眼，神情中充满戒备。
齐山仁面上一喜。
“许老板，他们说不定知道更多信息。”
他乐颠颠凑上前询问，谁知那四个疑似NPC的家伙瞪了他一眼，骂了两句就走开换了个打饭窗口。
许知言没说话，只是蹙眉看着。
这几个人飞快的打了饭后，端着餐盘来到了较新的桌椅旁，寻找位置，餐厅的广播一视同仁，新人进来的时候也播放了。
与许知言一样，这四个人在发现没有合规的桌子后，产生了分歧。
“擦擦吧……擦擦就干净了。”
“这饭就这么一点，我两口就吃完了，坐窗户边吃完快点走也行啊。”
“是啊，再说饮料机也在窗边呢。”
“可这提示听着怪吓人的，老员工说千万不能坐窗边，一定要快点吃完……”
很快，几人做出了决定，他们想要擦干净别人用过的桌子再吃饭。
齐山仁站在窗口处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眨眼间几人已经快速擦完桌子，坐下大快朵颐，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就快速吃完了饭，那速度快的像是有人在后面追赶他们……
许知言也往前走了几步，但在靠近前就被吃饭的员工呵退，停下了步子。
直到四人离开，整个进食过程没超过五分钟。
齐山仁站的远，望着四人活蹦乱跳离开的身影，拍着心窝松了口气：“太好了，看来只要把桌子擦干净就没事。”
许知言却不这么认为。
方才他站的距离几人较近，看到了其中一人盘子里的东西——覆在新鲜蔬菜下的，并不是白米饭，而是生了锈的钉子。
而坐在位置上的人狼吞虎咽，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食物不对劲。
“勺子都捏变形了。”
他瞥了眼那个拿到不正常食物的倒霉蛋的餐盘。
看来如果违背规则，就没法在拿到不正确食物的情况下做出正确选择，很难想象那个吃了一盘钉子的NPC后面会发生什么。
齐山仁听完更害怕了。
他甚至不敢独自一人站在打饭窗口前，火急火燎凑到了许知言身侧。
接收到客户惊恐的目光，许知言摸了摸左手的指环，笑着说：“如果不小心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那么不论谁喊你，都不要说话。”
他的选择很明确。
重复完规则，许知言拍拍齐山仁的肩膀。
“走，吃饭。”
打饭的过程有惊无险。
厨师隐藏在窗口后的阴影中看不清面貌，拿勺的手枯瘦苍白粗筋暴起，看起来都有些不太像人类的手。
许知言试着搭话询问点什么，但厨师并未做声。
直到他拿着盘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厨师才用又细又尖的声音开口：“先吃。”
许知言心下了然。
看起来得先吃完才能触发对话。
考虑到一会要取免费饮料，两人选择了靠近饮料机的桌子，像每个普通食堂的组合桌椅一样，这里的每张桌子也有四个位置，两两相对。
窗外是一片大楼阴影，没什么特殊装饰，角落里还有零散的垃圾。
担心坐在同一边会出问题，所以许知言背对着玻璃，齐山仁坐在了他的对面，也好观察对方背后是否有异常。
“小齐？小齐！”
才刚坐下，尚未查看食物，齐山仁就听到耳畔有人喊他，那声音熟悉的要命，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好像是父亲的声音，可是他的父亲不应该在家吗……
大脑浑浑噩噩失去控制，他刚想开口，就觉得嘴上一痛，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浑浊的目光逐渐清透，入目是一只白皙的手——许知言在发现齐山仁异常的瞬间，立刻快准狠伸手捏住了对方的两片嘴唇，禁止对方发声。
看着客户的表情从懵到惊再到恐惧，许知言才松开了手。
知道害怕，看起来脑子清醒了。
实际上许知言从刚坐下就听到脑子里冒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吱吱歪歪喊他，多的要命，像精神污染一样……
好吧，他承认自己听到鬼神声音的时候确实愣了一瞬，可谁知道下一秒脑子里就出现了此起彼伏的‘许哥’是安全屋怪物们的声音，直接把他给吓清醒了。
低头扒拉了一下饭菜，作为幸运F，许知言不出所料地从碗里翻出了染血的生锈钉子。
他想看看齐山仁的食物怎么，结果一抬头，发现对方还满脸惊恐望着他的身后。
意识到什么，他放下勺子回过头。
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前，昏暗阴影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影，数量太多乍一看颇为吓人，尖锐的目光也随着视线的转移挪到了许知言身上。
他眼中闪过错愕，立刻转回头，在齐山仁面前挥了挥手，赶在对方惊叫出声前再次捏住了对方的嘴巴。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确定齐山仁冷静下来后，许知言才再次仔细观察起身后窗户外的人影，想从人影上找到什么信息。
人影出现的悄无声息，直播间的观众大气都不敢喘。
【小提示，我们看直播的可以喘气嗷！】
【谢谢楼上，我TM差点憋死。】
【啊啊啊这些人影怎么看着有些像替小百万打工的那个……】
【噫！确实，不过他们的脸都很清楚，嘴都张着，草！！我看到有一个人影嘴里都是生锈的牙！】
【我现在更想知道小百万要怎么处理那盘钉子，是不是要装进背包带走啊？】
【不能吧，感觉这玩意儿有特殊规则。】
【是啊规则不是说了吗，餐盘里的食物必须‘吃’掉，如果放进背包那应该是打包了吧？】
【噫…小百万胆子是真大，他竟然凑过去看……不是，他看就看，拿什么勺子？】
画面中央，许知言一脸凝重，手里的勺子舀了满满的钉子走向了落地窗。
隔着玻璃被上百个似人非人的怪物盯着，绝非什么舒适体验。
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身上的肌肉紧绷着，呼吸放到最轻，几乎能听到耳畔里回荡着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在落地窗正中央的位置上有一排可以打开的小窗，其中一扇此时正开着。
走到窗边，许知言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滴了几滴液体到勺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将勺子探出了窗外。
霎时间外面的怪物动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去吞噬勺子里落下的铁钉。
许知言长舒一口气，快速将勺子从窗口拿了回来。
望着远处目瞪口呆的齐山仁，他指了指门口，示意对方不要激动，一会出去再解释。
美味汤勺是A级道具，可以制作引诱怪物的汤品，曾经在人鱼游轮获得，后来安全屋出品的怪物诱食剂就是这东西批量产出，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有用……
换句话说，外面的人影已经彻底不是人类了。
此时，许知言再望向玻璃外怪物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外面的怪物能处理剩饭真的是太好了，他总觉得依照自己逆天的运气，恐怕得要十几份饭才行。
被许知言随身携带在召唤匣子里的怪物们，尚且不知道自己少吃了多少盘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