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道被毁了不少,只能是柳絮儿带着我,张立琮背着廖呈,柳昱咒身负重伤,沈髻扶着他。
一行人经过前半截被毁的栈道,才走上后半截完整栈道。
只不过,到了仙人窟墓穴的洞窟时,并没有看到我预料中的那一幕。
廖呈走至前方,匆匆到了墓门前头。
他推开了石门。
扑面而来的,是极其浓郁的生气,比之前更为浓厚,甚至给人一种粘稠感,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郭得水歪扭的倒在一口棺材上。
他本身站着的位置,换了一个人。
白树封。
只不过此刻的白树封,和先前已经截然不同。
他双目睁得极大,不只是七窍流血,从其天灵盖上,都在不停的冒出血来。
血流似是蜿蜒的蜈蚣,其中又有蠕动的小虫。
那些虫子,却一条条的在爆开,湮灭。
我不知道,是白树封还没死透,还是他临死之前的咒法声依旧绕梁不绝。
“太一守尸,三魂营骨……
七魄卫肉,胎灵录气……
适的太阴权过三官,血沉脉散,而五脏自生,白骨如玉,三光惟息,太神内闭……”
吃了那么多燕胎,尸虫不停的流出,暴毙已经在眼前。
我不知道白树封是真疯了,还是说,他要换一种死法。
又或者,最后的节骨眼上,他看透了。
兵解……
他居然在三虫彻底流出的最后一刻,选择了得道道士蝉化的死法!
不……这不叫死。
换而言之,叫做登天?
可白树封,也能登天吗?
他无善心,无善举,无善念,是一个极其刚愎自用的道士。
燕胎就有这样大的作用?
甚至,他还很自豪,丝毫没有觉得他败了,而是说,给了张立琮机缘,让他也见了神。
这所谓的“神”,赫然是白树封本身。..
“他可以杀我们的。”柳昱咒忽然说道。
“他不可以。”张立琮摇了摇头,反驳。
“他能杀。”柳昱咒坚持本意。
“像是他这般兵解,老……贫道也能做到,只不过,于他来说,是燕胎的效果,强行提高了他的境界,他若是要拼死和我们斗,或许能杀了你,或许吧,他勉强让我弥留,但也仅此而已了。”
“错过了兵解的时间,他就会魂飞魄散。”
“既知道了什么是兵解,他自诩真人,又怎么可能不兵解?”
“杀我们,是浪费他的时间,刚好这里又有宝地。”张立琮这一番解释,极为高深。
不过这些东西我大都懂得了,反倒是能听懂。
“兵解……”柳昱咒额间横纹变得极深。
“他不配。”抬手,柳昱咒似要从腰间拔剑。
“无论如何,他已经兵解了。来不及了,此刻,你无法毁尸。”张立琮再一次摇头。
柳昱咒的手忽地僵住,他看张立琮的神色犹有疑惑,就像是不理解一般。
廖呈往前迈了几步。
张立琮立即躬身行礼,低声道:“廖老,小心尸虫,三尸虫可扰乱人心智。”
廖呈摇了摇头,继续径直往前走去。
“师祖!”柳絮儿也极其担忧。
“无碍。”我喘了一口气,哑声道:“老头子都不怕三尸虫,师祖怎么会怕。”
只不过,我没有往前了。
上一次被三尸虫浸染,那种丑态毕露,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当时我不怕三尸虫,也是因为刚根除掉,已经这么久,肯定无法再免疫。
眼见廖呈就要到白树封跟前了。
忽然间,白树封的脸上,生出了一枚燕胎。
紫红色的皮肤,出现一丝丝的凸起,似是燕胎的根茎。
那燕胎出现的瞬间,一缕白雾从他的口鼻中出现。
生气似是在消失,可随即又变得更浓郁。
这并不像是须弥山中,生气全部供养给了那神人身魂。
更像是燕胎吸收了,又从白树封身上扩散出来。
可它还在不停的吸收,形成了一种交替。
“师祖,后退!这雾气会抽离人的二五精气!”我立即喊道。
廖呈的反应速度不慢。
只不过,他率先一把抓住了棺材上倒着的郭得水。
后退之时,他拽着郭得水一并后退。
雾气忽然变得猛烈,似是要裹住廖呈。
廖呈忽而一抖手袖,嗤嗤声中,一排纯白色的燃香落于地面。
那些燃香,看似是香,可实际上材质并不是。
雾气转而萦绕至了香上,丝丝缕缕的白气又从香中出现,被裹挟着抽向了白树封……
眼见着雾气愈发浓郁,张立琮话音凝重至极。
“此地不宜久留了……”
“出去。”廖呈的话音格外深邃。
众人快速退出了石门,我去搀扶住了郭得水。
虽然郭得水没醒来,但是他僵站着,反倒是稳稳当当。
石门轰然一声闭合,廖呈从身上掏出来了数张长符。
这不同于我们平时用的符,也算是长条形,他这两条,更类似于封条。
玄奥晦涩的符文,看上去就有种意识刺痛的感觉,像是要被抽离。
这和徐符的符,又有不同区别。
徐符是震慑,廖呈的零正二神符,会伤魂!
下一秒,廖呈忽然一扬手袖,一层薄薄的灰色烟气洒出,覆盖于符文上。
符纸变得模糊起来,好似看不清晰了。
我们后退的更多,廖呈也同时退后。
到了仙人窟的边缘时,右侧就是栈道,再往后就要坠崖了。
廖呈总算停下来,我们几人也同时停下。
栈道另一侧,有人影快速奔来。
很快,便驻足在栈道和仙人窟的交界处,正是白节气,白分金,以及其余的八宅长老。
除却了廖呈,沈髻,柳絮儿,我们其余人可谓是狼狈至极。
白节气脸上浮现担忧和不安。
“白树封呢?死了吗?廖老,你们……”
廖呈没有吭声,还是盯着仙人窟深处的石门。
我微微摇头,意思是让白节气稍安勿躁。
目光同样投至石门上,那两张变得模糊的符,就像是被白雾萦绕。
只不过,一股子淡淡的灰气阻挡封锁,总算让白雾没有继续往外溢出了……
“九为数之极,九十九口羽化尸,已经是我毕生心血……多了一口……”
“恐不是什么好事。”廖呈的眉心,少见的郁结。
张立琮低声恭敬道:“羽化尸,说是羽化,实际上和道的蝉化,始终相差甚远,身魂尤在,白树封,只存身,不留魂,假以时日,他就会登天,不算多了一口尸。”
“最多,是一具皮囊吧。”
“就和管仙桃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