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文每次读信时小嘴叭叭的都没停过,就连温辞年不小心写错了字圈画都要吐槽。
不仅如此,每次看完都要说一句:「他写这么多像谁愿意看似的,下次你就把有用的信息筛选给我就行了。」
可当到了下一次信来之时,又会说:「你嘴笨不会说,还是我自己看吧。」
褚安每次都被沈青文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弄的哭笑不得,自己的主子的每一面他都喜欢的紧。
「回主子的话,温丞相近日一切安好,不假时日便可回宫了。」
「他…」
「主子,这次温大人没有寄回信件,可能是因为要返程了。」
被拆穿心思的沈青文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我没问有没有他的信,你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
「属下愚钝,误解了主子的意思,请主子责罚。」
沈青文又怎会真罚褚安,对方揣测她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她刚刚欲言又止不是问信又会是问什么呢。
有时候她总像小孩一样幼稚,又很口是心非,或许这是她出于本能的一种自我保护,她不想让别人看穿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沈青文是一个有能力、有远见、很聪明的人,但这和她的内心没有十分强大并不冲突,毕竟她缺失的那一部分是无法弥补的,就像时光不能倒流一样。
众多情感的缺失使她注定无法拥有十分强大的内心和健康的性格,但以后的路还长,将会发生什么,还都是未知数。
———
温辞年此次南下十分顺利,没有前朝乱党的阻碍,凭借他出色的办事能力很快将当地的***的官员捉拿。
而且在沈青文给他指派的暗卫的协助下,还将官员搜刮的民脂民膏尽数返还,让百姓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短短三个月就让东南地区改头换面,温辞年还为沈青文赚足了好名声,人人都夸赞当朝皇帝是一个为民着想的好皇帝。
这一举东南百姓对沈青文敬畏有加,这样也不容易被前朝乱党荼毒洗脑,可谓一举两得。
…
年关将至,宫中逐渐洋溢起喜气洋洋的氛围,得到温辞年好消息的沈青文心情也难得放松些。
瑞雪与红墙青瓦交相辉映,恍若一梦旧时归。
刚下早朝,沈青文在回御书房的路上大雪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没有一丝的预兆。
清晨的雪,好像有千丝万缕般情绪似的起舞着,沈青文驻足观赏了一会,福公公在其身后撑着罗伞。
「皇上,瑞雪兆丰年啊。」
「嗯,今年的第一场雪可真晚。」
沈青文漫步到御书房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温辞年一身交织绫皮袄显得英姿焕发,腰间系着玄青色祥云纹角带,一头乌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没有一点长途跋涉的憔悴。
看向沈青文的眸子中透露出几分温柔,身躯挺拔如竹,气质儒雅又带着几分风度翩翩。
沈青文不知对方今日返程,因为消息告知的是近几日,却没有明确表示。
她说不惊讶是假的,看到温辞年完好无损的站在她的眼前,沈青文差点忘了她还在和对方冷战。
温辞年看出了小狐狸眼中的惊喜,率先开口道:
「微臣温辞年,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念着还有福公公在场,温辞年向沈青文行了个跪拜的大礼,他没有沈青文的别扭,因为他是真心实意的身心臣服于对方。
福公公有眼力见的退在门外,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御书房
。
进屋后的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温辞年自己倒了杯茶水品鉴着,沈青文看着昨日的奏折。
但沈青文御书房内的茶没什么好品鉴的,是温辞年要喝到吐的龙井,沈青文的奏折也没什么好看的,勤快的她早已经批阅完了。
「这是我从东南地区带回来的特产,你看看你喜欢吗?」
明明沈青文看着色泽纯正、纹理自然、几乎没有杂质的玛瑙眼睛都要冒光了,可还是故作平淡的说:「不喜欢,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好,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便扔了。」
沈青文闻言立马快对方一步将玛瑙拿走,她怎么不会知道这是温辞年的台阶。
「有多少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就如此浪费!亏你还是一国之相。」
温辞年眼中的温柔都快溢出,第一次远行的他可是饱受思念之苦,前去东南的三个月,对眼前的人儿的想念岂是几封信件能平复。
那天的争吵他带着自己的私心,他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近乎无法忍耐的爱意,但他又不敢。
温辞年想的明白,他的喜欢是一厢情愿的,是他愿意一厢情愿的。
他倾慕沈青文是他自己的事,他不能强迫对方产生同样的感情。
其实这份感情也可以不需要让对方知道,甚至也可以不需要对方回应。
因为温辞年知道,这份感情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两人的身份、两人的性别、两人的背景…
所以,比起明确的拒绝,倒不如让他有个美好的幻想吧,就这样朦朦胧胧的也不错,不是吗?
其实对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健健康康的就好了,两人并肩同行就好了。
「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青文其实说不上在生气,只是有点别扭。
「什么生气?」
「我不应该怀疑你对我的信任,我错了,能原谅我吗?微遥。」
他温辞年的面子算什么,他的气节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又算什么,如果能让小狐狸顺毛,这些都不重要。
沈青文闻言对上温辞年直白又真诚的目光,也同样的认真回应着:
「我原谅你,温辞年。」
「我也应该向你道歉,我那时确实应该和你说清楚,不应该那么霸道。」
沈青文乖顺的模样让温辞年想到了在翰林居苑的时光,那时的小孩在他面前乖巧机灵的很,有好几次他差点被对方的模样迷惑。
「现在说也不迟,对吗?」
沈青文点了点头,她应该和对方说清楚,因为化解矛盾不是一个人的事,需要双方都各退一步,不然很难重归于好。
沈青文做了一会心理建设,尽量让自己平静的把薛三的事说出,可到最后还是停顿了很多次。
温辞年耐心的听着对方的讲述,小孩的表情倔强极了,一直在憋着一股劲,和自己较的劲。
「……所以,我那时才不同意你的请求,因为我害怕重蹈覆辙,我是胆小鬼。」
「微遥不是胆小鬼,而且,我现在不在你面前站的好好的吗?」
「嗯…」
或许是被沈青文有些脆弱的模样蛊惑,温辞年上前一步,轻轻的抱住了坐着的沈青文。
「没事了小孩,以后有我陪着你呢,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沈青文其实很讨厌永远,但是,此时此刻,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温辞年温柔的抚摸着沈青文的头,声音轻柔的不像话:「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微遥,没有人会怪你的。」
「薛三不会怪你…你看,他不是说那块木头比他的命还重
要吗?你把那块木头保护的多好呀。」
「可是他明明说好回来拿的…」
沈青文不想哭的,那天晚上她坐了一夜都没哭,她不想哭的,那天晚上凉的可怕她都没哭,沈青文不想哭的…
「他会回来拿的,微遥,他会回来拿的…」
心思细腻的温辞年很会安慰人,他一下就理解了当时沈青文毅然决然的态度,他怎么会怪罪她呢。
「我不想哭,温辞年…」
「眼泪是懦夫才会流的,我不是懦夫!」
温辞年轻拍着沈青文瘦削的后背,沈青文紧紧搂住对方的腰,声音哽咽的不行。
「没关系的,小孩,有温夫子在你可以哭的。
你可以放肆的大哭,也可以低声啜泣,眼泪不是弱者的表现,眼泪是你成长的勋章。」
「在温辞年的怀里,你可以永远的做一个小孩,即使哭也不会被人发现。」
没人告诉过沈青文,眼泪是被允许的,没人告诉过她,受委屈、伤心这些情绪是可以用眼泪表达的。
沈青文不会自我疗伤,她不会通过眼泪来释放自己的情绪。
所以听到温辞年说的这些话后,沈青文终于不再和自己较劲,靠着温辞年充满安全感的胸膛,眼泪,没有顾虑般落下。
沈青文在哭什么呢?她在表达对薛三的不舍,她在怀念从前的时光,她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良久,温辞年为沈青文拂去最后一滴泪珠,弯下腰身,与之平视着。
「好啦,过了今天,我们的微遥就是个真正的大人了。」
「我十二岁就及冠了,早就是大人了。」沈青文撅着可爱的小嘴,下意识的反驳着。
温辞年宠溺的笑笑,揉了揉她的头:「瞧瞧,漂亮的狐狸眼哭的像两个核桃,明日上朝大臣们准得笑话你。」
「我不怕别人笑话,我只想做好我该做的事。」
「嗯,微遥一定能做到。」
…
今年的冬天没有往年冷,又或许不是,反正沈青文是这么认为。
眼泪,不是弱者的表现,是成长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