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久不知如何用语言描绘自己此时的心情,于是便向花锦递去了疑惑的目光。
花锦没有去看他,而是问道:“是不是有话要说?”
此间的风景很美,只是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人。
“传闻中凌门乃儒家圣地,竹山更是有圣人三千弟子在此修行。”
听完这句话,花锦哈哈大笑了起来,白久的脸色则越来越黑。
“这个有很多种说法,比如老师被称为当代儒家圣人,万世之师。是天下所有儒家弟子的老师,所以弟子三千是儒家所有弟子的总称。还有就是老师活的时间比较长,无数的岁月中收下的弟子便三千有余。最后一种说法是大师兄原来的名字叫柴三千,所以说凌门有弟子三千。”
“其实竹山之上,凌门所在,加上如今的你还有老师,也就只有五个人。”
白久心想怪不得走了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一个人,崖坪虽大,却也不见一处学堂模样的房屋。
“虽然只有三人,但是分工却还是很明确的。”
说完他指了指远处那座瀑布和湖边的亭子,说道:“老师让二师兄写字,所以二师兄的事情就是每天写字和每天养鱼。当然偶尔也有一些家禽野味,我们的肉食就来自那里。”
然后他又指了指远方一处种满花的崖畔,说道:“老师知我喜花,所以就让我在崖畔种植,当然也有我们平时吃的菜和一些寻常的草药。”
最后他了指那参天古树下零零散散的房屋,说道:“大师兄体弱,老师就让他在山间伐竹,所以我们住的房屋都是大师兄修建的。”
崖坪上的景色原来有着这般道理。
白久嘴角有些抽搐,问道:“这便是当今儒家圣地?”
花锦自豪的说道:“这便是当今儒家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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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久入竹山的消息很快便在永安城中传开了,文圣大人再添弟子,没想到还真的是这位白久。
民众们议论声中大多赞叹,茶余饭后闲谈之中,无人不佩服这位少年的能力。
从去年夏末来到永安城到今日,短短一年的时间,无数的奇迹出现在这个年轻的学生身上。
从清风院院试第一,文试第一,到潜龙试依旧是第一。从不会修行,到潜龙试上的闭眼神缺。从清风院的学生,到现在文圣大人的弟子。
这一切,白久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这等大事,天齐四院呈着不同的态度。
清风院挂了高高的红灯笼,教习们将学生聚集在了明识殿中,就连深居简出的院长大人也出席了这场聚会,举院都很欢腾。百花巷也是如此,满是女孩的百花巷更是一片欢声笑语。白久的故事也与此同时在书院中传开了。
相对而言,天择院和紫衫附院自然没有那么兴奋,各位院长们心中都充满着疑惑和想法。天择院相对而言还好一些,毕竟柳扶摇与梅寒香是多年的老友。而紫衫附院的那些大人物们,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当然这期间永安城发生了很多事情,平民和学生们所看到的只是表面,很多东西朝廷都将其隐在了暗处。
比如刑部白面人的事情,比如永安白面书生的死,比如竹山上的异象,再比如各方势力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只不过这些事情平民是不会在意的。竹山多一位弟子,儒家圣地再添一人,也只是人们口中的话题罢了。不过有一些敏感的民众们会想到一个问题,文武七斌以后会不会成为八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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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秋又来,未有新意。永安城落了一场雨,寒意渐浓。
城中居民早早换上了长袖衣衫,早开的店铺中小二站在店外,紧了紧身上的长衫,看向天空的目光有几分疑惑。不知为何,今年的秋天好像来的有些早,而且温度更低了一些。
凉风瑟瑟入城,满城青树枯黄,落满一地成秋,像极了一位垂暮之年的老人,逐渐看着生命凋零。
自唐陵开始,虞皇陛下下令,大虞军方进入了完全备战的状态。离阳国师广安真人入唐陵,大虞无数年轻俊杰身死,其中代价最大的便是清风院。
若非竹山几位先生及时营救,身死的入陵人或许会有一半之多,白久也不会走出来。然而即便如此,清风院的唐椿依旧还是留在了唐陵中,生死不明。
对于这件事情,文科书院意外表现的比较平静,然而谁都知道,书生表面的平静并非如此,这其中不知朝廷做了多少工作,才将那怒火压下。
谋杀国之臣子,是国而不能忍也!
西北怀阳关外,是悠悠一片青色草原,西离之属地。
北境雪拥关外,是茫茫一片白色雪原,北燕之属地。
此时两地虽不见军营驻地,但谁都知道对方在准备着什么。关内大虞铁骑也正整装待发,关外草原的骑军应该也是如此,北燕国向来国力孱弱,不知该如何面对大虞的怒火。传闻武圣大人唯一的女弟子也从贺兰山出关,如今正在怀阳关内。
大弟子古青阳在北,女弟子关月在西,紫杉园送了一封信往草原腹地,要的是一个交代。大虞兵部已经开始在后方运作,为前线的供应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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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山的风景依旧美好,萧瑟秋风吹不黄满山竹叶,反而让山中清凉飒爽,犹如春意。雨水散落山中青翠,更显一片碧绿波涛。
时间去的很快,时间也来的很快。
白久不知自己是否想清楚了老师交代的问题,只是日子过的有些平淡。
对于竹山从最初的陌生,到逐渐的熟悉,他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早晨的时候随着大师兄去山间伐竹,原来不同地方的竹子坚硬程度是不一样的,原来大师兄伐竹从来没有用过真气,反而动的是真力气,怪不得看起来总是那么辛苦。山间原来有那么多隐藏的小湖,有一座湖是大师兄最喜欢的,不大,但是有荷叶少许,有游鱼几条。
巨大青树下那几间小房,都是用竹子和木头搭建而成的,除非强行破坏,风吹日晒的话,用个几十年也不是问题。
竹山虽然叫竹山,但也不都是竹子,还有很多松树和枫树。
二师兄总是在瀑布旁的亭子里写字,水落而起的轰鸣声和雾气很大,但是亭中的纸上,却从未有过潮湿的痕迹,而且二师兄好像根本听不到那轰鸣的声音一样。写字其实也是再练,还有就是背,二师兄总是时不时拿些古籍,字虽是抄下来的,但看起来却个个神采飞扬跃然纸上。花锦说,二师兄写字是老师为了让他静心,只是没想到字越写越好,心却越来越乱。
竹山山顶处是一片开阔,有巨大的崖坪,自然也有很多山崖。有一处临近瀑布,中间处有一道裂缝,不知是哪位先人在那分开的山体间刻下了数道沟壑,沟壑中则放置着很多书架,书架上自然是书,如今已经布满了整块山崖。听花锦说,老师还未被尊为圣人之前,便在这里读了百年的书。
花锦有一片自己的崖畔,那处不高,面向东,整日迎暖也迎风。崖畔种满了各色的花,当然还有很多菜地。竹山上下五人的吃食便是这些东西,白久觉的竹山有点穷,日子看起来还没有清风院过的舒服,其实不然。花锦说过,竹山上每年的花销是不大,但是所有的东西都是由文科书院送来的,不是没有钱,是没有用。
饭菜当然不仅仅只有蔬菜,那处瀑布落下的地方是湖,湖中有很多鱼,只不过养鱼的不是花锦,而且不仅只有二师兄。
第一次见到那处场景的时候,白久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湖中有一只洁白的仙鹤,头顶的红色像是宝石一样。那是老师的鹤,养鱼的事情他也有份,当然它自己也吃。
白久很少见到老师,听花锦说,老师总喜欢下山,不过每次下山后都是另一个人。
“什么是另一个人?”
“就是换了个模样。”
“换了个模样?”
“可能是个老人啊,可能是个青年,也可能是个女人。”
“这是什么道理?微服私访?”
“按照老师的道理就是去世间转一转,感受一下人间意。”
“我倒是听说过道门入世,佛宗蹈红尘,儒家弟子本来就是入世之人何来这种说法。”
“老师做事自然有深意,而且老师还说,你们见过。”
“我们见过?在哪?”
“这我怎么知道,你第一次上山后,老师就随着你一起下山了。”
白久忽然觉的手中的饭碗有几分沉重,绞尽脑汁回忆自己下山后所遇到的人。
那时候唐陵之行在即,清风院很多往届的学生回到了院中。
藏书楼四楼比往常的人多了一些。
他找了一些关于这世间传说的书,遇到了一个老学士。
想到这里白久忽然把碗放了下来,眉头轻皱,然后松开,豁然开朗。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