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凌厉的剑意弥漫开来,传遍了整座湖岸。
岸边所有的事物都骤然寒冷,湖面瞬间结了一层薄冰,仿若天地在这一瞬间冰封。
白面书生神色大惊,他忽然发现四周的天地之气陡然凝固不动,那些不落而凝结的冰晶,已经将这方天地冰封,就连自己身体真气的运转也出现了巨大的停歇。
他神色震惊无言,凛然的神色中充满了不甘,身子转眼间虚幻,便准备逃离。
白久怎么会给他这种机会。
白面书生在湖边的小筑中,在万千冰封的雨滴里。
他身体掠去的再快,也没有风雨来的快。
冰封的雨滴犹如旋涡一般向着中间而来,四周充斥着寒冷,寒冷之中却又弥漫着剑意。它们又像是茉莉花般从空中落了下来,覆在了白面书生的身体之上,雨落成冰,冰晶成形,他整个人如同这天地般,被完全封锁了起来。
一滴雨滴落在了白面书生的臂膀。
他的左臂齐肩而断。
无数滴的雨滴落在了他的身上。
白面书生的经脉被彻底冰封,丹田气海瞬间停泄。
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恐惧,不甘,愤怒,绝望还有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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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之中忽然炸开了一片光明。
冰封的雨滴四散开来,被那道光明渲染的犹如真正的晶体,闪烁着琉璃的光芒。
光明之中有雷鸣声起,还有一道绝然的剑意。
黑暗的天空忽然豁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百丈雷霆,从那里落了下来。
雷霆百丈,几乎将整座天空照明,永安城刹那之间沐浴在光辉之中,恐怖的气息随之而落,仿若天之刑法。
抬手间天出意象,挥手中风雨相随,天地气象为修行者所用,此乃逍遥天象之境。
白面书生生死间引天空百丈雷霆而落,竟然在此一步入天象,终为天下之大物。
面对百丈雷霆,白久面容依旧不变,紫色的瞳孔中不含任何情绪,淡淡看了一眼那天空降落的光明。
他伸手向天,遥遥一指而去。
雷霆忽然一顿,光芒聚敛,夜色更加深沉。
那处光明在最明亮处暗淡,在最强时转瞬堙灭,仿若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百丈雷霆,犹如永安庆典时绚丽巨大的烟花一样,绽放片刻之后,便刹那暗淡,成为残影,最终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那道随之而生的绝然剑意,更像是被狂风吹过的烟火沙尘,须臾间消散而去。
白面书生的眼神中除了绝望再无它物。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一道传说,绝望之中再添深深的恐惧。
他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无数的冰封雨滴落在了他的身旁,冷冽直射心神的寒意瞬间降临。
他的经脉被完全冰封,丹田气海也成了一片冰海,体内的小世界早已成了冰原冻土。无数冰封雨滴落在了他的身上,由上而下,他的表情最终定格。
白久来到了白面书生身前,潜渊回鞘,然后伸手轻轻放在了他的面前。
白面书生的面部出现了一道裂痕,然后越来越多的裂痕出现,像是繁密的蛛网。
冰封碎裂,化作无数肉眼不见的微粒。
夜风吹来。
一道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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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敛,永安白面书生,自蔽气息不入青云榜。早年间求学于天齐四院天择院,四年之后游历南海并在白鹿书院潜修数年,期间结识白家少主白熙。十几年前对南阳郡白家的封杀中,因自违君子之道而困心境囚笼,修为停歇不前。
大虞武德二十三年春,确定白家灭门实情之后,心境圆润走出囚笼,半步入逍遥境界。
大虞武德二十三年夏,白久杀之,生死间步入天象伪境界,死之前看到人间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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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旧在落。
湖边的鹅卵石路被淋的很湿滑,天空像是盖了一层湿漉未干的棉被,水从上面滴落,湖面上开出了无数朵动人的小花,两岸的树木却散落的七七八八,看起来很是狼藉。
空气中的香味淡了。
白久向着园中的花地挥了挥手。
那些残破的花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须臾间便成型,开出了无数白色的花朵。
他凝视着那些花很长时间,紫色的瞳孔中依旧不含任何情绪,眼眸深处似乎有海浪翻滚。
东方的天空不曾明亮,却有一道阴影若隐若现。
他看了过去。
阴影逐渐在夜色中明亮,原来是一座不高的山。
白久的眉头皱了皱,紫色的瞳孔中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疑惑,一闪既逝。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花,然后摘了一朵插在了头上,像是小姑娘那样。
竹栏被推开了,她走了出来。
向着那座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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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永安未眠。
深夜有落雨,百丈雷霆划过天空,夜色依旧黑暗如墨。
永安的街道很空旷,除了打更的巡夜人还有少数的官兵之外,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四周看起来寻常依旧,但是却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打更的锣声没有以前那般清脆,比如巡夜的官兵比以往少了一位,比如明明没有人却隐约有脚步从巷道中传来。
从白久离开清风院开始,这座城就已经从沉睡中苏醒了。
刑部的大门依旧紧闭,但是大堂里的烛火却亮了。紫杉园的门敞开着,却没有一位紫杉军人从中走出。皇宫依旧很明亮,望月台上多了一位伟岸的身影。
当然这当中也有很多人都在旁观,或者是等一个消息。比如城墙上的两位老人,身上黑色的罩衣在夜色中不停的飘舞。
南城早些的时候,有一位中年男子从客房中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穿着锦衣,腰间有玉佩,手腕带金镯,在这微雨的夜色中,竟然有几分明亮的意味。
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普通的暴发户,浑身充满了刻意而为的贵气。实则他并不普通,那几分明亮也不是来自他的穿戴,而是由内而外。
唐陵之行回城,王家有人从南方而来。
今夜永安城未眠,朝廷有一半的人都在做事,王家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永安有湖数座,南城占据大半。
中年男子走到一处湖边停了下来,这里距离莲花湖隔着几处巷道。
湖边有垂柳,柳下有人。
那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侧脸上有一道刀疤,特别显眼。
“王家二爷,武某人要杀你,已经二十年有余。”
北城刑部之外。
那棵老槐树在雨中摇曳,细雨非但没有把上面浓厚的气息冲散,反而越发的浓郁。
树下是一片黑暗,不知是否是因为多年沉淀的鲜血,有一些的腥味。
一位书生站在树下,给周围的景色徒增了一片新意。
他身穿青色的长衫,怀里抱着一把剑,脚踩着一颗老树根。
刑部大门的石阶上落着一片阴影。
那处的阴影比别处都要浓郁一些,然后阴影站了起来,原来是一个人。
黑面人被拦在了刑部门外,那位书生自然是柳洵。
“竹山的先生们已经下山了,活着总比死了更好一些。”
与刑部紧闭的大门不同,紫杉园的门却是敞开的。
雨在那些杉树中穿梭,杉柳的枝条更加的垂落,像是将要挥出的马鞭。
园中到处都是整装待发的紫杉军人,今夜本应在两位武斌的带领下秘密出动,却没想到还未开门,门便自己开了。
一位长发男子倚靠在门框一侧,他的长发披肩,眉头轻佻,腰中的木刀却已经不见,反而怀里抱着一把唐刀。
竹山是文圣大人居住和教育弟子的地方,当今儒家凌门也就在那里。
传闻凌门中有很多书生,文圣大人的弟子有三千之多,那些先生们一直以来都在山上修行读书,很少在世俗中露面,所以真正知道他们的人也只有那寥寥几位。
紫衫军出现了骚乱,竟然在紫杉园门外拦路,这等事情还是头一次遇到,那些年轻的校尉们自然个个须发愤张,提刀就要向前,把那人在门栏之外直接斩成肉泥。
长空面无表情的举起右臂,身后的杀意和骚动才缓缓停歇,他看着门栏上的那个人,神情凌然道:“二先生这是何意?”
那名肩披长发,怀抱唐刀的男子,正是文渊。
文渊目光平静的注视着眼前,说道:“不让你们去送死。”
长空眉头微蹙,说道:“二先生是否高估那人,凌门是否高估了自己。”
文渊说道:“若我凌门失败,你等又有何用。”
长空闻言沉默,他手中紧紧攒着长枪,声音冷冽道:“二先生莫要欺人太甚,此时拦路难道是想与我紫杉园开战不可?。”
文渊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凌门不让你紫杉园走出这院门一步,自然就一步不能出。我在此不是因为看的起你等,而是师兄的安排,若非当年以君子之道向老师发誓,不在城中随意出刀,你们的命早就留在了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