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楼二层。
携带灰尘而下的老妇忽然停下了脚步,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她看着扫帚下的灰尘,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疑惑。
楼间的烛火轻微的摇晃了起来,比之微风拂过的幅度还要轻微,如果不仔细观察,肉眼极难看到。
老妇看到了。
灰尘在动。
从在院中教书退休,到现在成为藏书楼管理者。十几年来,这样的情况她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便是上一年的秋日,仙剑暴动,藏书楼阵法生出感应,自动镇压。
第二次便是现在,阵法依旧自动生出感应,但是力量不大,似乎来自下层。
下层?那个白久不是在那里闯楼吗?
哎!这一段时间是真不让人省心。
老妇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提着竹扫帚走了下去。
楼中阵法的精神压力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须臾间她便来到了楼下。
白久站在二层楼梯口处,闭着眼睛,身子在轻轻的颤抖。
他的身体站立的很直,像是一把出鞘的锋利长剑。
他的身体上有一层光芒,像是凌然而起的一道剑意。
老妇有些惊讶,她讶异道:“竟然是在净观?”
白久的气息在不断地攀升,从最初的神缺初境,到中境,然后是巅峰,再然后便进入了一种入定的状态。
净观是一种境界,也是一道过程。它需要的是修行者用真气洗礼全身,除去身上一切杂质,直到一尘不染,心境通明,随后真气化海,便到达了净观境界。
如今白久身体外的这层锋芒,便是真气洗礼所引起了,如剑斩邪魔,如刀破外道,只有凌厉,才能有所成。
然而这并非是净观。
虽然境界在提升,他的身体也到达了入定的状态,但是很奇怪。明明是在净观,藏书楼阵法却自动生出感应,势在镇压。
老妇是清风院曾经的术科教授,因为一些原因才退休做了藏书楼的管理员,她的境界深厚,更是博学多才,是清风院寥寥几位大人物中的其中一位。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依旧看不明白。
正在她思索之时,藏书楼忽然传来一道震动。
虽然轻微,但却与先前的不同,因为这一次来自藏书楼高处,说明阵法异动。
老妇的神色瞬间凝重,手握扫帚而起,瞬间在空中画出一道完整的圆,携带着清风,向着白久落下。
无数道沉重的压力从四周而来,仿若数万座大山,携带者万顷重量,向着白久镇压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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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田气海,黑海之上。
清风携山水落入海中。
黑海没有掀起丝毫的浪花,依旧平静如常,仿若风入幽谷,仿若鸟入丛林。
然而数息之后,一道磅礴而宏大的气息忽然从黑海中升起,它随着白久的神识一同无声出海,仿若一道炙热的暖流,落入了山间。
山峰如剑率先迎上,却没有想象中的支离破碎,又或者是狂风怒吼山间。
崖石之间忽然升起了数道光芒,山巅之上光芒优胜,仿若被不知何处的暖阳渡上了一层金色。
这种感觉不是疼痛,也不是难过,更不是压抑,而是舒爽。
仿若有无数湿露的白云,扑面而来。
风穿幽谷而过,有风声呜呜传来,像是山神的狂欢大吼。
神识来到平原之上,吹起一阵隆隆的旋风,然后落入那片巨大的湖泊。那道澎湃而宏大的气息随之而下,仿若洪流瀑布,坠入其中。
湖水沸腾了起来,像是煮沸的开水,无数的气泡从湖底浮现而出,涌入湖面,然后升入空中,化作如云般的迷雾。
湖面不断的上升,气息更是如此,山间有风声呼啸,湖面荡起巨大涟漪,那道宏大的气息逐渐融入湖泊之中,向着平原,向着山脉,向着天空,融入了小世界,也融入了白久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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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楼的阵法可以镇压仙剑,何况是白久。
万顷压力从四周而来,白久瞬间跪倒在地,他的膝盖重重的落在楼梯之上,发出隆隆响动,整座藏书楼都为之一震。
老妇神色微变,她手握扫帚在空中再次画圆,这次不同与先前,起手便是一条弧线。阴阳相融,双鱼相交,竟然是一道家双鱼图案。
双鱼图从天空落下,然后落入了白久身上,白久四周升起无数亮光,从楼梯上,从石壁上,无数道有规则的线条缓缓浮现,双鱼图落在中间处,白久身临其中,这便是八卦。
不断上升的气息终于停了下来,其身上如锋芒般的亮光也缓缓消散,气息更是在这一时刻一落再落,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再次回归到了神缺初境的实力。
随之而来,白久睁开了双眼。
黑色的眼眸深处,仿若蕴藏着大海。大海的上空则是满天的星辰,海中有倒影,星辰光芒逐渐夺目。
一抹紫意从海面略过,像是天空闪烁的流星,也像是瞬间便消失的极光。
这样的情景有很多次,然而之前每一次的出现,白久眼中的那片海都蒙着一层大雾,雾中有浪涛无尽,天空是厚重的乌云,仿若沉迷在无穷的梦境之中,永远也不会醒来。
这一次却不同。
大海是平静的,天空是干净的,没有迷雾,更没有云彩,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白久的双眼很是清明,即便深处那抹紫意一闪而过,依旧被他所察觉。
他轻轻呼了口气,神色在这一瞬间浮现了很多情绪,有迷茫,有困惑,有震惊,也有感慨,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归为了一处,化作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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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很快。
晨光破云而入,洒落清风院中,给晨时的书院渡了一层明媚的光芒。潭水反射着光芒,映着身后的六层高楼,像是笔直的青松。
往日清晨未到的时候,藏书楼下就已经有很多人等待,今日也同样如此。
在他们眼中一夜而过,藏书楼与昨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白久在藏书楼中待了一夜的时间,没有休息。
老妇在楼中打扫完之后,便沿着楼梯一直往上,去了藏书楼高层,这当中没有与白久说过一句话。
白久也没有说话,只是向着老妇离去的方向,作辑俯身行礼。
凌门山水意和所谓的天道,白久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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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的时候,林泽湖畔来了一位客人。
唐陵车队归来的消息,几天前就在永安城里传开了,但是那个人却是今天来的。
来的人是陆羽,永安民众心中的陆羽公子,天择院学生的领头人物,陆静大学士的独子,唐椿在永安城中的挚友。
陆羽的神色如常,但是白久可以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好。
没有多余的话,他想请白久吃饭,在云兮居上。
白久自然要去的,欧阳落想要跟着一起,被他给阻止了。
白久说道:“我们去喝酒,你跟着去,总会有几分放不开的。”
欧阳落不是担心,因为他知道就算陆羽真的发昏也打不过白久,她只是最近有种不好的感觉,白久有些奇怪。
云兮居是永安城最著名的酒楼,位于南城乐安坊中。
乐安坊位于城南西面,位置在比较深的地方,穿过一条宽阔的长廊,就会看到一片光芒。光芒很长很高,像是一条明亮的河流,没有灯红酒绿只有深处的酒香肉味,这里就是乐安坊。
云兮居在乐安坊的深处,那里有一座很高的楼,虽没有望鹤楼那般可以眺望整个永安城,但是高处也可以看到永安城一角夜景。
比起别的酒楼淡季与旺季,只要永安城中有人,那么它就只有一季。
云兮居从来都是爆满的,每日都很热闹,每夜都充斥着酒香。况且此时正是深春时节,温度虽开始转热,但是天气还算舒爽,春季的食材也正是肥美的时刻,很适合聚会,更适合吃食。
苏州的阳澄湖每年都有鲜美的蟹味,不过那是在六月。现在春深时节,最美的野味便是鲤鱼,天水有很多的肥美的鲤鱼。还有最为寻常的一样食材,就是淇水的草鱼,最好吃的方法就是豆花鱼。
如果是食客,会清楚的知道每个时段最美味的吃食,一般这样的人不会喝很多的酒,酒也只是配料。会找一个安静的雅间,和几位老友或者是自己,静静的吃一些东西。
白久对于吃的并不是很在意,他想了想自己认识的这些人当中,好像也只有陈大哥喜欢吃东西,而且真的很讲究。
陆羽当然不是真的来请他只吃东西,最重要的还是喝酒。
酒这种东西真的很好,白久的酒量也很好,但是他喝不过陈二哥,陆羽辰的话还没有试过,今晚这些酒喝的会很忧愁。
房间在楼上,都在靠着窗户的地方,两人去的地方比较安静,也是一个小房间。
门上写着春秋。
菜已经上齐了,还有就是很多的酒。
看着一桌的鱼肉小炒,凉菜清汤,还有丰临的酒,白久觉的有些感慨。
陆羽拿起酒壶将杯中酒添满,一壶酒便是三杯酒,如此便已经一人一壶,酒意正酣。
相顾有言,随杯酒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