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夫君子之行 第二十章人亡何谓风水何凝

山道之上,有风景悠悠,春风满满。

从踏上山道开始,白久的手就一直放在剑鞘上,随着林中的树叶越来越茂密,青意越来越浓,两人的神色都开始紧张了起来,表情也越发的严肃。

山道开始崎岖通向深处,已经看不到究竟通向何处,幽深的让人胆寒。

沿路而走,两边山林夹道。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程,此时已经在山林深处,依旧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也没有遇到一个人。

但是两人的神色却前所未有的紧张了起来,因为就在刚才,山道平坦的地面上,出现了残留的血迹。

“人血或者不是人血,有人受伤或者有东西受伤。”

唐椿皱着眉头望着丛林深处,缓缓说道。

继续向前,树林却从幽深,逐渐转向了明亮,枝叶开始稀疏,原来已经从这片树林中走了出来,两人面前出现了一条河。

这条河比较窄,并不是白久先前看到的那条大河,不过应该是一道分支,更加让人奇怪的是,虽然众人走出了树林,可这里依旧是半山腰的位置,这条河没有顺着山势往下流,反而顺着河道,往山巅流去。

水往低处流这样的道理,在这里竟然被推翻了。

这条河,在违背常理的,往高处流动。

“没有黑夜,水往高流。”

两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流水,心中却是震惊万分。白久走过大虞的山川河流,见过太多气势磅礴,却彻彻底底的被这条河给震惊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流水不腐,两人顺着河道,随着流水一同向高处走去。

四周只有流水的声音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人为的声音就是两人的脚步。

石滩上有很多的血迹,绕过石滩,一位年轻的男子靠着在一棵树上,他的身下都是鲜血,胸口处有很多的伤痕,面容痛苦的扭曲着,手中还握着一枚铃铛,没有捏碎。

唐椿走到跟前,用手触摸了那男子的脉搏,然后冲着白久摇了摇头。

白久震惊无语,这个男子很明显在身死之前逃了很长的时间,而且这当中,一直都没有机会捏碎手中的铃铛。

“死的是我大虞修行者,这个人我有些眼熟。”

“唐陵开启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已经有人身死,三朝之间的约定,不是不可杀人吗?”

两人陷入了沉默。

忽然唐椿说道:“或许不是人。”

白久随着他的目光落到了河滩上的某处,那里同样有着一片血迹,但是却与先前的完全不同,因为那片血迹是黑色的。

人的血液在外暴露很长的时间也会风干成为黑色,但是那片血迹明显是新鲜的,留下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兽血?”

“应该不是。”

“人血?”

“也应该不是。”

“那是什么?”

“可能真的是我们未知的东西。”

白久望着绵延至山顶的河道,明明是春日当头,却感觉身体有些寒冷,远处的山林忽然之间,变的如此幽深。

“山道上有很多铁器的碎片,证明这个人的剑断了。但却没有剧烈打斗的痕迹,这个人死的时候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白久走到了尸体旁边,细细的看去。

那人双眼圆瞪着,瞳孔之中充满了绝望,衣衫褴褛不堪,到处都是细密的裂痕,胸口处密密麻麻尤为严重,到不像是猛兽的撕咬,反而像是像是有人拿着利器一点点在划。而致命伤并不是那些伤痕,而是心脏的位置,那被人贯穿的伤口。在他的右手边上,一把剑柄斜在一旁,剑身折断不知去了何处,端口处十分光滑。

被毁去了兵器,洞穿了幽府,生前面对着不可思议,毫无还手之力。

白久拿起那个剑柄,细细的看了起来。

剑柄的材质是很普通的铁质,上面却有着精细的纹路,剑柄的中心处,有一个海字更为显眼。

唐椿看向了他。

白久说道:“南海剑派。”

他想起了刘平,那位出自南海剑派的天才,永安城外一别,如今的他也不知过的如何。

他将那剑柄收入了怀中,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

唐椿看向白久。

“你我身后是清风院,终究要弄个明白。”

..........

唐陵有一高耸如云的青山,那里四大遍野,风水更是凝露,青翠山岭间,花香布满幽谷,是为整座唐陵最为优美的山岭。

那里树木丛生,比之寻常之地,树叶要茂盛数倍。茂密的树叶遮住了阳光,也掩盖了一座山崖洞府。

在三把钥匙齐聚,唐陵大门洞开之时。

那座山崖洞府,也在同时缓缓开启。

有微弱的阳光,照亮洞府之内。随着大门缓缓开启,洞内的灯火也随之点亮。

那是一片很大的空间,四周的墙壁上,有仙人云绘,更镶嵌着很多精致的烛台,灯火也就是那里的烛火。

空地地面之上布满着棱角分明的石台,每一个石台之上,都躺着一个人,他们身上裹着黑袍,脸上扶着金色的面具,看起来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区别,就连体型也是如此。

随着烛光全部点亮,从那洞府的深处,忽然有一道苍老而又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

“唐,唐,唐,,,,,,,,”

几乎是同时,众多石台上的黑袍忽然动了起来,一时间洞府之内,每一处石台周围,都有衣衫摩擦的声音。

他们沉睡了百年,在此时苏醒,没有任何的停留,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在听到那苍老虚弱的声音后,同时苏醒,同时起身。

走出了洞府外,消失在了翠林之间。

...........

剑门关的时辰正是黑夜。

山崖两岸伴月而上,月从中起,华光洒入山林,透明如湖岸春水,涓涓流之。剑门月光更是胜,通透明亮,仿若明镜,透人心田。然而景色极美,从关外城头望向那青山岭脉,却见那山脉与黑暗中起伏,再没白天之青翠,如今看去,却充满了寂静幽深。

随着修行者进入唐陵,大虞各各势力的人们也相继离去,大部分人进入了剑门关内,只有很少部分留在了关外,依旧在那片树林之中,以免唐陵中的修行者发生意外,提早走出。

诸葛大人与左棠坐在城头上,照看着众多事宜,也望着今夜的月光。

左棠神将从始至今都是剑门关的镇守神将,他照看着剑门,照看着青山岭,照看着这片月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若此时依旧是唐朝,那么他照看的东西就会再多出一样,那就是唐陵。

此次唐陵的开启,没有人比左棠神将更加的担心,因为他是从那个混乱的年代里走来的老人,他知道唐陵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全,三朝之中的另外两朝,尤其是西离,尤其是那位女帝,她的心思远远不会只是探究这么简单。

“西离那位女帝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在我们还是壮年之时,她就已经掌握了离阳几十年的时间,如今我们老了,太祖皇帝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她依旧还活着。此次唐陵开启,西离一定会进入她大量的亲信,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会帮她找到那传说中的长生药。”

“长生药只是当年唐皇的一个想法,如今负责这件事的南天道门已经覆灭,宗门已经成了一片遗址,唐朝更是已经成了历史,唐皇不知所踪,哪里还有长生一说,那个疯女人的想法,只是让自己求一心安。”

左棠看向自己身旁这位已经暮色苍苍的老友,发现两人都已经这么老了,不由的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啊,我们也成了这个世界的老人了。”

诸葛大人呵呵一笑,说道:“人都会老,也都会死,只是有些人死之前想让这个世界记住自己,有的不想去死。”

左棠沉思了一会儿,原本苍老的面容微微皱起,疑惑的问道:“西离那位女帝想长生,北燕那位老皇帝想来也只是凑个热闹,那你呢?这次三朝开启唐陵,陛下把决定权交给了你,以你的性格,决定开启,必定是有原因的。”

诸葛大人没有向自己这位老朋友隐瞒什么,他望着那月光呵呵一笑,一眼仿若望穿了整个天下,接着他的目光落入了剑门,神情缓缓凝重,说道:“我想查一件事。”

左棠神将思索了片刻,说道:“唐陵之中的秘密无关整个天下。”

诸葛大人说道:“但是有人关乎。”

“谁?”

“清风院的两个年轻人。”

“白久和唐椿?”

诸葛大人点了点头。

对于白久左棠神将还是有些了解的,因为莫开的关系,他从潜龙试之后就开始调查这个年轻人,逐渐的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的出身的确有问题,西凤城白家?西凤陈家的地界,也能有白姓的人家吗?

军人的敏锐让他有所怀疑,这个少年可能涉及到南阳白家,很可能是遗留下来的男丁。那年青山岭一案,他收到兵部命令,守在关内不得外出。即便他看不到山岭中发生的事情,却也能猜到那是一个怎样的场面。白家真有可能会活?活下来的真敢再次露面吗?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关乎整个天下,何况还有一个唐椿。

知道左棠神将为何疑惑,诸葛大人缓声说道:“还是因为那件事,白家的人没有死绝,这件事就不会终止,人间也不会太平。”

“谪仙人?”

“事实证明仙界是存在的,只是从上古至今,从未有天落灵雨这样的记载,更不用说灵雨之前有宏光从天空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仙剑。仙剑两次暴动都有原因,只是不知是不是与那位少年有关,这件事关乎整个人间,不只这天下江山。”

“那么唐椿呢?”

“自然是唐。”

诸葛大人继续说道:“清风院故意隐藏了他的气机,窥天人那里也同样打了招呼,不过就算是不说,窥天人也不会参与这些俗世。他的身世本身就很奇怪,若真是前唐皇家之人,那么在这唐陵中,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左棠神将皱了皱没有,心想若真是如此,那这唐陵或许比想象着还要危险,可能会死很多的人。

“唐陵百年未开,里面的隐秘你我都不知道,需要这些年轻人去探究,这其中必定风险十足,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死太多人,影响总归不好。”

“有危险自然可以捏碎传送铃铛,若贪图利益而身死唐陵之中,也是自身的缘故。若死的人白久,那么这件事也不必再去追查,若是那唐椿,也就少了几分猜测。若两人都活了下来,那么也可以从唐陵中发现,百年之前的事情,是不是与之有关。”

左棠神将看向诸葛大人,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诸葛大人看着满山月色,忽然说到:“夜问良知,日晒心言。”

这位从逐鹿年间就已经扬名于世的大虞军师,已经很多年没有流露处他真正令人敬畏的一面。对于这些年轻人的生死他没有太过在意,他在意的只是结果。

心系天下,心系苍生,心系人间,有的时候牺牲是必要的,老人可以,年轻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