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偏居竹林一角。
随着春意渐深,竹林也略显芳草青翠,尤其是那一根根挺立的傲然,更显出一种别样的气息,逢春焕发,就像君子一样。
如今冬意散去,春意到来,小院里的梅花也终于落尽了,只剩下一株株光秃秃的树干,还有地上落下的残梅,在这生机盎然的春季,竟然有了几分别样的凄凉,使人忧伤。
说起忧伤,谁也无法在这个春日比的上梅寒香院长。也不知是因为这梅花的凋落,还是因为东城百姓的难过,今天院长的心情不好,原本双眸中宁静的海洋,竟然出现了波动,海风四起,不知是心情?还是意志?
似乎看出了梅寒香院长不好的心情,花锦没有像先前那般举止大大咧咧,他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认真整理了自己的衣装,恭恭敬敬的走进了院内。
从院外到梅寒香院长的身旁有一段很短的距离,同样的也有一条窄窄的石阶路,只是上面落满了老去的梅花。
花锦走的很小心,也很认真,生怕踩到那些已经落下的残梅,接着他走到了梅寒香院长的身旁。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到,原来院长坐在那里没有去伤感梅花,而是低着头在看一本书。
花锦有些好奇。
便在这时,院长大人抬起头,看向了花锦。
那片海洋依旧的宁静,原本的风浪早已平息。此时看来这双眼睛很普通更是平淡,却又充满疑问,像是一位求学者的眼神。
花锦更加的好奇了,同样也充满了疑惑跟不解。
院长大人竟然也会迷茫,也会有不懂的地方,更加奇怪的是他手里面拿的那本书。那本书叫《问天》,道门清风子所写的,有些很久远的历史,同样上面也有很多传奇的故事,比如仙界。
似乎是看出了花锦的疑惑,院长大人把书合上,放在了膝盖上,看着他轻声的说道:“那些时日柳洵那孩子在藏书楼闭关,看的就是这本书。”
花锦有些不解。
院长大人接着说道:“那一日仙剑暴动,他不知为何受了伤,接着就开始了闭关。”
“出关后,我跟他谈了很长时间,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一夜的事情。”
“我虽是他的老师,但也无法理解他所说的事情,只是有一个猜测,似乎跟十几年前的南海有关。”
“我想若是文圣大人,应该会看明白这当中的原因。”
说完,梅寒香院长将膝上的书递给了花锦。
书里夹的有很多的纸张,是院长大人解读时,所放的批注。
花锦所有所思,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在民间的传闻里,梅寒香院长是除了文圣大人之外,最具有学识的老人。可是谁又能知道,文圣大人的学识还要高。
仿若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无法迷惑文圣大人的双眼,不论是难以考证的学问,或者是隐藏极深的秘密。
柳洵没有回来,他与白公子一战,虽说结果尚好,但是也受了很重的伤。此时没有归来清风院,应当是在竹山上养伤。
院长大人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徒弟,也同样把他视为自己的传人。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任何事情,花锦都在旁边看,但是他没有去过问这当中的细节,需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所有的事情都是清风院的安排,这当中少不了竹山的影子。
“马上就要潜龙试了。”
花锦的双眼忽然透露出精芒,似乎是在兴奋。但是又有少许的暗淡,不免有些遗憾。
大虞有文举武举,分别每三年跟五年一次举行,而当它们同时举行的下一年,就是潜龙试了。
潜龙试极其重要,早已经被视为当今世上最为重要的盛事,每一次的举办都有无数的黑马诞生,同样也是年轻一辈扬名的机会。只是他有一点,一直被人们所诟病——那就是他的举办地时间跨度太长。
很多人生不逢时,或者因为别的原因错过一次,那么就是永远的错过了这场比试,就比如花锦。天下年轻傲材齐聚永安,即便是花锦也感到很是遗憾。
“其实我很看好白久那个孩子。”花锦忽然提到了这个名字。
院长大人转头看向了他。
花锦觉的有些不自然,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老师也是这样说的!”
花锦口中的老师,自然是文圣大人。
院长大人依旧看着他,目光转变成了严厉,像是去看一个犯错的学生,弟子。
“不知道老师今年怎么想的,非要在潜龙试插一手,所以今年我估计就要有一个师弟了,而听夜宴的时候,我很喜欢白久这个人。所以我觉得,如果非要有一个师弟,他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老师也是这样说的。”
说完这句话,花锦的目光依旧不变。
看到他这般模样,院长大人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对他说的话,还是他这个人。
“即便你或者文圣大人再如何的欣赏,也不可能直接决定他就是你的师弟。要不然怎么服众,向天下有一个交代。如果他跟竹山真的有缘,那么他自然有这个实力拿到潜龙试的首名,若是不能,自然不能强求。”
院长大人从黑花木椅上站了起来,花锦连忙去扶。院长大人摆了摆手,接着一个人向屋内走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花锦你依旧不会撒谎,手不要老是背在身后,很容易让人看出你的紧张。而且,文圣大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人都老了,谁还会没事操心年轻人的事呢。”
老人总喜欢说一些很悠久的话,就像他们的年龄一样,透露着悠然与自得,当然还有的就是陈年不朽的道理。
院长大人说的很对,都到这个年龄了,哪里还会有年轻人那般的争执,或者去操心年轻人的事呢?
操心就是安排,那么不会安排,可是态度还是会有的,就像老人会有很多后辈,但是这些后辈之中,总有一个他特别喜欢,这种喜欢就是态度,这种态度就是老人的心之所向。
文圣大人年龄已经很大了,自从大名白家的事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过朝,竹山也同样不问世事。
梅寒香院长是文圣大人的老友,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两人总喜欢在一起喝酒说话,那时候天下太平,谈的都是小事,琐事。可是如今,两个人除了书信,很少再见面了,天下依旧太平,可是意义却变了许多。
…………
小院的不远处是清风院的一处旁门,花锦就是从那里走了出去。他用手轻握着那本院长大人拿给的书,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东城有很多的人,不是热闹而是忙。清风院是很悠久的学院,里面房屋的修建,当年也是费尽了心机,自然不容易损坏,只是周围的那些民房却不一样。
一场大雪,一场雨,接着是阳光。
有人在叹息,有人很无奈,有人很累,有人十分枉然。
走出了小巷,站在那片开阔的大道上。他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又看了看那边的竹山,眼前是一片花,雾里看花的花。
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好一片的大雾。
…………
皇宫很深,每一年间都有那些文人骚客喜欢写一些庭院深深的诗文,红色的砖瓦代表的是权威,权威的对立面是自由。
无数年轻貌美的宫女与不长胡须的宦官生活在皇宫中,他们身居天下最有权力的地方,服侍这世间最具有权力的那个人。
在大虞在永安城中,很明显虞皇就是那个人。
国家昌盛安逸,没有战乱自然没有哀愁,文治武功,文圣大人的想法又不是寻常人可以猜透的。年轻的文人没有事做,就喜欢胡思乱想,写诗写文章,写皇宫深似海,写庭院深深的哀怨,每个人都有怜香惜玉的性格,喜欢把人比作金丝雀。可是谁又知道,红墙皇宫挡下的不仅是他们,还有一个总是被忽略的人,那就是虞皇。
竹山放言文圣大人一直在山中潜修从未下山,人们总是会听到虞皇的消息,可是也很少有人会说,虞皇出了皇宫。
今天的阳光很好,春天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下过雨,所以天空真的很干净。
皇宫的城墙是红色的,像是朱砂那般的红色,红色的城墙下是一片相对阴暗的地方,每天都有很多人从那里经过,所以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就像此时站在那里的一个人一样,除了一身衣服白一点,长相真的很普通。
…………
皇宫的深处,虞皇陛下坐在一处凉亭上,冬天刚过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所以虞皇坐在那里穿着略厚的衣服。
黄色的长袍,其上有金龙飞舞,不怒自威。
早朝结束,皇帝身边放着是今日所奏的奏折,每日重复的事情总会让人感到枯燥,即便是圣人也会厌烦。世人皆知,当朝皇帝是一位勤俭爱民的明君,宫里的宦官早已经习惯这样,安静的站在一侧,泡着茶,安静的等待着。
时间过的很快,就像阳光行走一样。皇帝看完了很多奏折,逐渐的到了最后一篇,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有了舒展。
没有与之前的一样,这张折子倒像是一封信。
皇帝陛下看向旁边的一位宦官,就像是在询问一样。
一旁的宦官小声说道:“陛下,这是竹山的来信。”
皇帝笑了笑:“寡人一有难事,每次都是相国首先想到,我想这封信,说的就是今天的事。”
那宦官说道:“相国大人与陛下齐心,每逢大事,必有书信寄予皇宫。”
皇帝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他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别处,面露微笑,似乎另有深意。
…………
皇宫很大,春夜里的皇宫有些冷清,宫女们半闭着眼睛犯困,却一时不敢去睡。侍卫们在外城小心禁卫着,内城里却是一片太平的感觉。
每晚二皇子都会用功到很晚的时间,自从文举之后,他就更加的用功了起来,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如果有人指点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二皇子住的地方距离城墙隔着不太远的距离,一位年老的宦官今夜也在那里没有回去,他坐在二皇子的一旁,正在指点书中那些不懂的地方。他白眉白发,神态从容平静,若非身处皇宫,一身宦服,反倒像是文科书院饱读诗书的教授。
李牧之待在皇宫里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宫里的那些小太监也猜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估摸着有七八十岁的样子。因为身在皇宫他没有后人,却又不像其他的小太监一样不学无术,年轻的时候总喜欢去书楼上坐一坐,等到老了才发现,宫内和宫外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二皇子殿下眼前的书籍,李牧之想起文举归来的时侯二皇子的态度,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如今的年轻人有这种态度,终究是好的。
…………
皇宫的城墙外有一处小树林,这处树林旁的宫墙足足有五丈高,墙面光滑无比,根本没有一丝可以着力处。寻常的人自然无法一跃而过,何况上面还有很多禁忌。但是如果真的青云榜上的那些变态来说,这座墙的确有待考验。
墙角,有一方的假山。一身夜服的温如玉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普通的伞,他整个人的身体似乎在某种功法的帮助下,变的与四周死物极其相似。
就算有人从他的身边走过,如果不是刻意去看那边,估计都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温如玉看着二皇子宫殿里的灯光,不知道看了多久,然后他缓缓低下头,罩上了黑色的头罩,沉默地往皇宫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行走的路线非常巧妙地避着灯光,借地势而行,依草伴花,入山无痕,巡湖无声,如同鬼魅一般恐怖,像闲游一般行走在禁卫森严的内宫之中。